第16頁 文 / 夏曉衣
她想他嗎……想過他嗎?
蘇丹眼角的餘光往後拋,打算呼喚茉莉……不喜歡咫尺天涯的距離,但他不願太主動,顯得自己過於重視她,只好忍著,一秒兩秒,十秒二十秒,等他忍不住回頭一望——
茉莉有所思慮地看著另一個他無法判斷的方向,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
她不想他吧……她不曾想過他吧?
「蘇丹?」展無華察覺身旁的人走了神。
蘇丹不快地收回視線,加緊步伐,拉開與茉莉之間的距離。不知她在想什麼,不知如何探索她的心情,他不安得近乎煩躁。
「你們坐後座,」見他們走到停車處,茉莉急忙跑去開車門。「我來開車。」
「不用。」蘇丹打掉她放在車門的手。「你到後面去。」
他與展無華佔據了前座。茉莉頓時有種遭人排擠的感覺。
一路上,前面二人談天說地,笑聲不斷,旁若無人。茉莉不看不聽,仍是頭腦發悶,心中鬱悶,恨不得跳車離去,卻得顧著面子,裝得神清氣閒。
終於到了家中,蘇丹叫管家安排展無華的房間,自己帶茉莉進了書房。
他總算願意靜下心和她談談了?
茉莉隨蘇丹入房,他開口就說——
「明天陪我去米蘭。」神情淡漠的蘇丹,如對待陌生人一般。「我約了人在大伯家聚會。」
「私事還是公事?」茉莉有點失望,原以為他會說與她有關的事。
「公事。」蘇丹打開抽屜,取出一把槍放在桌面上。「拿去,隨機應變。」
茉莉沉住氣,拿了槍立即轉身。「我走了。」
「等一等。」蘇丹有點急迫地叫住她,一張倦容暗藏著期望,問:「你沒什麼話和我說嗎?」
什麼話?情話嗎?應該誰先開口?怎麼說?
兩人的關係,兩人都沒勇氣改變或繼續,提不出收場的辦法。
「有。」遭到冷落的茉莉,想起回家路上他與別的男人卿卿我我,她的眉眼充滿了不甘。「想問你一個問題,但我怕你生氣。」
茉莉要笑不笑的,看向蘇丹的眼神不帶愛意。
「你問。」蘇丹放鬆了心神。她願意與他溝通,說明她有意改善彼此的關係,他期待著……
「你和展無華勾搭上了?」茉莉用刻薄的眼光注視他。
蘇丹心一涼。「你當我是什麼?」
「我收到消息,組織在亞洲的影響力本就有限,你還把一些難得爭取到的利益讓給他。」她衝動地透露機密情報。「這算什麼?」
蘇丹眼底劃過訝然。「你的消息又是從哪來的?我對你的資訊來源始終懷有疑惑!」
茉莉一笑而過。他真不幸,身邊親近的人,她是警方臥底,另一個展無華是國際刑警。任憑他如何疑惑也猜不到,警界現在找伏兵都挑有黑道背景的後代。
「請原諒我,我必須防止——維羅納家族的二少爺變成展、夫、人,我卻不知情的事發生!」茉莉克制不了脾氣,出口攻擊。
「滾出去,你這只莫名其妙的刺蝟!」蘇丹抓起電話扔向她。
完全溝通不了——茉莉甩門而去,落空的電話掉在地上,「啪啦啪啦」的破裂聲使蘇丹難受地捂起耳。
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冷漠的、溫柔的、刺人的,茉莉。蘇丹好想抱一抱溫馴的她,然而,她不再溫馴。
他又怕,她不願和同性戀者太親密,還怕她暗地嘲笑他軟弱,更怕她只是同情他家發生的不幸——而不忍心拒絕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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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了?」展無華獨自坐在餐廳內,享用維羅納家珍藏的好酒。
「他說不舒服,不肯下來吃飯。」茉莉選了一個靠近他的位置,顯然有話和他談。
「你一點也不關心?」
「關心什麼?」她接過傭人送上桌的餐具。
展無華用日語問:「他受傷了,他沒告訴你?」
茉莉一驚。「蘇丹受傷了?」
展無華端詳她的神色,確認:「真的沒告訴你……看來他對你有戒心。」
這句話,使茉莉本不平靜的心湖愈加動盪。
「誰幹的?」她喝著熱湯,食不知味。
「他與俄羅斯軍方高層達成長期合作的協議。你應該曉得與俄羅斯交好,等於與歐共體為敵。」
茉莉握緊了手中的湯匙。蘇丹……他到底瞞了她多少事?!
心有了縫隙,無法彌補,裂縫越來越大——茉莉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不滿越來越強!
「明天,他會召集重要幹部到他大伯家集合。」展無華換成說中文。「我沒猜錯的話,他會有所行動。你自己多保重。」
茉莉充耳不聞,側視他問:「你有沒有收集他的罪證?」
她用中文發問,不掩凝重的面色。假如展無華掌握了蘇丹的犯罪證據,她就必須……
展無華看了茉莉許久,慢慢點頭,笑得溫和。
茉莉心一緊。「我去送飯給他。」
她站起身,滿心猶豫——選擇的時候到了,是徹底背棄蘇丹,或是背叛國際刑警?
茉莉端著傭人準備的晚餐,放到蘇丹門口,敲了敲門,她輕聲說:「我把晚餐放在門外,你出來拿。」
門板立時發出一聲震動,不知蘇丹砸了什麼東西,引起刺耳的響聲。
茉莉苦笑,四周無人,她好想開門進去,與他分擔煩憂……手貼在門上,像摸到了蘇丹。茉莉不由自己地把全身重量倚向房門,趁著無人經過的時分,放縱地展露她的無助。
黑道白道,她只能選擇其一;該為光明的前程、為自己背叛蘇丹?還是為了難以預期的感情,為蘇丹背叛道義?
她其實早有答案,只是,需要他給她力量,為他背叛。
第九章
「蘇丹,你找我們來,不會只為了吃一頓飯吧?」
圓桌周側,坐滿了年齡威望皆高他一等的長輩,個個是組織的重要成員,蘇丹漫不經心地巡視他們一遍。
「當然不是。」眼看眾人均飲過酒杯裡的液體,蘇丹輕輕一笑,眼底溢開濃稠的詭譎。「大伯為人公道,一向不偏不倚,在他家聚會,大家會少去一些戒備。」
他的話說得很是含糊,讓人聽不出他的意圖。
「蘇丹,我聽人說,你的亞洲之行並沒有解決與俄羅斯的問題,反而變本加厲做得比所羅門還超過。」敘利亞省去了多餘的客套話,開口切入重點。「你怎麼解釋?」
「這是我和幾位叔叔商量的結果,」蘇丹念出組織內幾名激進份子的名字。
在座被點名的人,立刻響應他:「我們支持蘇丹的選擇。」
茉莉守在蘇丹身側,保持高度警惕。
「回國之前,我遇到幾次狙擊。」蘇丹輕描淡寫地說。「承蒙各位長輩協助,組織已步上軌道,我不希望日後再生事變,拖延組織的後續發展。」
「蘇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在懷疑我們派人暗殺你?」幾位高層幹部不高興地問。
「不,不。」蘇丹吃了一口甜點,細嚼慢咽。「請各位聚會的目的,只為懇請大家,今後像幫助我父親與所羅門那樣,繼續關照我這個不成材的晚輩。」
「你有心接替你父兄的位置,我們當然支援,不過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未必能勝任。」
蘇丹朝說話的長輩點頭,友善地回復:「我同意您的話,因此更需要您把扣在手裡的名單交給我保管。請相信我會妥善安排,做出令您滿意的成績。」
這小子在索回被瓜分的權利……在座的幾位長者交換了思索的目光。
突然,一人發出嘲笑聲,無禮地問:「難道真要讓一個愛穿裙子的小人妖當我們的頭頭?」
蘇丹不假思索地揮出手裡的餐刀——「咻」一聲命中目標。
「對不起。」他嬌媚地笑向一隻耳朵讓餐刀打穿的人,血流如注的景象染紅了蘇丹的眼。「一時失手。」
慘叫聲沒多久便爆發。
茉莉見有人把手探進口袋,似乎在掏什麼,她當即舉槍,對準有所舉動的人。
「蘇丹,你做什麼?」眾人驚異不定地看著他。
「大家不必緊張。」蘇丹取出一小瓶透明藥管,搖了搖裡面裝了八分滿的藍色液體。「這是我向俄羅斯買的新型藥劑。」
他打了一個響指,門外的極光端著一杯清水應聲走進。蘇丹倒了一半藍色液體入水中。
「它能通過體液滲入皮膚,在十分鐘內改變人體的基因鏈,十五分鐘內分裂繁殖……」解釋著藥物作用,蘇丹瞧了眾人身前的酒杯一眼。「五分鐘後,正常的新陳代謝會受到影響……直接攙在飲品內服用,發作的時間加倍快速。」
眾人惶恐地看向自己飲用過的酒水。
蘇丹以眼神向極光傳達一個命令。極光走去,將捂著受傷耳朵低聲哀號的男人拽到蘇丹面前。
蘇丹的視線透過玻璃杯的清水,盯住剛才輕侮他的人。「再喝一點,應該會加快藥效的發作。」說著,他把杯子遞給極光。「請他品嚐品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