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我沒打算要結婚。」她低聲地說。
「胡說,」院長輕斥,「你這麼可愛,又那麼貼心,一定是個好妻子、好媽媽,怎麼能說不結婚?」
詠心擠出一絲微笑,她的堅強總是在想到那個人時,變得有點脆弱。
「院長,我們不談這個了,我把托盤拿去洗,然後要協助劉嬸開始準備做晚餐的材料了。」
院長感覺到詠心並不想談這事,她也不好勉強。
「好,你去忙吧!」
詠心回到廚房,劉嬸不在那兒,大概又到黃昏市場去了吧?
她將托盤放到水槽裡,將水龍頭扭開,拿起菜瓜布開始用力刷洗。這個動作十分單調,但卻可以有效的防止自己再度想到閻梵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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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先生,到了,就是這裡。」
加長型的禮車停在慈光育幼院前,閻梵奇推開車,佇立在大門口。
詠心就在這裡嗎?
閻梵奇一輩子也未曾嘗過緊張的滋味,但當他知道自己與詠心間的距離已經如此接近時,他竟開始緊張。
慈光育幼院是一幢很普通的平房,因為地點較偏遠,因此這平房並沒有與其他房子相連。
房子前有一個方型的大廣場,放置著好心人捐贈的寒傖遊樂設施,門口的大榕樹下,還吊著兩個鞦韆。
這應該是孩童平時遊玩的地方。
平房裡,透出昏黃的燈光,梵奇還未走到門口,就聽到孩子們的喧嘩。「唉呀,不要搶我的鹵蛋啦!」
「院長奶奶,樂樂偷喝我的湯!」
「別吵別吵,這裡都還有!」
閻梵奇大為詫異。
就算是上館子,他也不曾在吵鬧的場合裡用餐,一向都是另辟包廂;像是麥當勞、肯德基那種速食餐廳,更被長輩們明令禁止。
吃飯時遵守用餐禮儀早已成為他教養的一部分,他不能想像有人能在這麼嘈雜的環境中品嚐食物的美味。
但是,當他站在窗邊,看見所有的院童都坐在圓桌吃飯,雖然大家你搶我的鹵蛋,我就搶你的貢丸,可是大家吃飯的表情都好愉快,明明桌上沒有大魚大肉,多半是細小的肉絲和小小的魚乾,但沒有一個人抱怨,就連坐在首位的院長,吃的也是和院童一樣的食物,沒有特別的加菜。
這時,他想起珊瑚餐廳的服務生蓓麗的話——詠心父母過世後,就是住在慈光育幼院裡,直到成年後才搬出來。
這個小小的、簡陋的育幼院,競培育出像詠心這樣溫暖的女人,她的樂天知命,就像野薑花一樣,散發著動人的芬芳。
「院長奶奶,外面有陌生人!」忽然有個院童發現了站在窗外的梵奇,大叫了起來。
所有人紛紛停下吃飯的動作,回過頭來看他。
霎時,梵奇竟有些尷尬。「抱歉,打擾了你們。」
院長走出來,將門推開,「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找人的。這裡是不是有一位范詠心小姐?」
院長看起來有些訝異。
她推了推老花眼鏡,上下打量了一下閻梵奇,又想起這陣子詠心,不肯離開育幼院的理由,她忽然有所領悟。
「在,她在後面忙著。你從屋外繞過去,看到一叢杜鵑後向左轉走到底,她應該就在那裡。」
「謝謝你,院長。」
梵奇向院長道了謝,走向屋後。
雖然這段路不過是短短的十公尺,但他卻覺得好漫長。
當她見到了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會是高興,還是生氣?
隱隱約約,他聽見水聲。
平房的後門是敞開的,他看見她在作菜。
「就肉炒香菇和芹菜好了……唔,不好不好,孩子們在發育要多吃點肉,加了芹菜就吃不到什麼肉了。那作成香菇肉丸子好了,他們一定會喜歡!」
詠心決定後,拿起菜刀飛快將香菇切丁,和絞肉一起和些麵粉,一個個做成球狀再放人滷汁中煮。
梵奇看著她專注的側臉,那溫柔像慈母的臉蛋使他心悸。
一個人不管再怎麼包裝、掩飾,時間久了總會看出端倪,而他竟會被詠心的言詞誤導,將她視作不檢點的女人。
他怎麼會那麼愚蠢,相信詠心是見錢眼開的人?
就因為如此,他幾乎就要永遠的與她擦身而過了!
「詠心。」
聽見這聲音,背對梵奇的詠心僵了下。
她真蠢,竟然會幻想自己聽見他的聲音……詠心這麼嘲笑自己。
見她沒反應,梵奇又叫了一次。
「詠心!」
鏘地一聲,湯勺從她手中掉下來。
她真的聽見了!
詠心不可置信的慢慢回頭,看見了站在後院的男人。
「梵奇?」她眼中滿是震驚。
不可能吧?這一定是夢!他應該早就完成了婚禮,目前在前往度蜜月的途中,他不可能會出現在這種窮鄉僻壤……
梵奇一步步走向她,穿著筆挺的西服,英挺得令她移不開視線。
他終於來到她面前,彎下腰,幫她拾起掉在地上的湯勺,遞到她的面前。
怔愣了好久,她才回過神來,接回湯勺,低聲說道:「謝謝。」
「詠心,今天是我的婚禮。」
詠心低下頭,「我知道……」
「閻家在五星級飯店大宴一百桌,連新聞記者都來採訪。」
「恭喜你。」她澀澀的說。
梵奇仍在微笑,彷彿在談論天氣一樣,漫不經心地說:「但是我逃婚了。」
詠心呆立三秒鐘。
「什麼?」她眼睛瞪大了。
他的意思不可能真如她所想像的……
「逃婚。」他笑著重複,「你懂嗎?我沒有完成我的婚禮,就在前往飯店的途中,我要阿甫掉頭,開向珊瑚餐廳。」
「為什麼?」
「因為我忽然意識到,我想娶的人,並不是蘭音,而是我在珊瑚餐廳邂逅的女孩……」他望著她,笑意慢慢地斂起,「是你,詠心。」
一瞬間,詠心的眼眶潮濕丁。
「我愛的是你,從來就不是蘭音。」
「但……你明明是那麼恨我!」她抬起頭,臉上充滿了不安,「你在騙我對不對?其實你已經完成了婚禮,你只是想來開我玩笑,讓我心裡存有希望,好報復我曾給你的傷害……」
梵奇伸出左手,「你看,我的手上有婚戒嗎?」
「說不定你拔下來了。」
梵奇又從口袋中掏出鑽戒,「蘭音的戒指也還在我這裡。」
這下子,詠心才相信,他是真的逃婚了!
「天啊!你竟然真的逃婚了!」
「是啊,這全是因為你。」
「你父母一定會暴跳如雷。」
「所以你得幫忙我安撫他們。」
詠心聽得連連跺腳,「閻梵奇,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造成我逃婚的理由,就是你啊!」他點住她的鼻尖,很有逗她的興致,「都是因為你,我的婚禮毀了。」
「這……這又不是我的錯!」
「不行,你不能簡單一句話就撇清關係。」事情哪有這麼簡單!「你得負起全部的責任。」
詠心一聽,急得都快哭了。他該不會要她負擔所有的金錢損失吧?」
「我……我沒有錢……」
「所以你得用更有價值的東西作抵押。」
詠心愣住了。她哪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就是你。」他匆然張臂摟住呆若木雞的詠心,「你得賠我一輩子。」詠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梵奇歎了一口氣,托起她的小臉,一字一字的對她講明:「我的意思是,你得嫁給我才行!」
詠心的眼睛瞪圓了。
「這難道是你的……求婚?」
「沒錯,小傻瓜!」說完,他熱烈地堵住她的唇,品嚐那縈繞在腦海中芳唇的滋味。
詠心被他的吻吻得接近神志不清,彷彿中了迷藥一般,理智差點全部癱瘓。
「等、等一下……」她喘息著推開他,「我想知道……你怎麼會突然改變想法?」
明明那夜他還那麼恨她的……
「是勳奇從拉斯維加斯打電話給我,本來應該是想祝賀我,但沒想到新娘不是你,他氣壞了,在電話那頭把我痛罵一頓,並且告訴我所有的事情真相。至於那些罵人的字眼,我就不轉述了。」他欠這小子一份人情。
說完,他又想吻她。
詠心拚命的推開他。「等一下,我還沒問完!」
梵奇歎了一口氣——很大的一口氣,「你到底還要問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去珊瑚餐廳找你,沒想到你辭職了,經理不知道你在哪裡,我逼問他逼問得都快翻臉了,後來一個叫蓓麗的女孩才告訴我,你回到慈光育幼院。」
「原來是蓓麗……」
「怎麼樣,都問完了嗎?」
「還有……」
「還有?」梵奇皺起眉了。
「你又還沒求婚……」
「我剛剛說了一堆,難道不夠?」這女人真難搞!
她委屈地說:「我想聽比較正式的啊!」
梵奇又好氣又好笑。只好掏出那枚鑽戒,送到她面前。「嫁給我吧!」
「抱歉,還不行。」
「不行?」這下,梵奇真的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