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林淮玉
他沉默了下,然後說:
「本來我可以不回答你的問題的,不過你既然問起我就告訴你吧,我之所以說謊的原因跟你說謊的原因是一樣的。」
「什麼?」她完全愣住。
「我也不想跟她一塊兒用餐,這樣你滿意了嗎?」他一笑。
她沒想到他會說得這麼直接,「為什麼?」
他聳聳肩,「你想知道原因是吧?那就陪我一起吃飯。」
☆☆☆☆☆☆☆☆☆☆☆☆☆☆☆☆☆☆☆☆☆☆
涵蘊日本料理亭
邙尊訣叫了一桌菜,啟動筷子,口氣有些戲謔的說:「吃啊,光是用眼睛看是不會飽的。」
韓如歌點點頭,秀秀氣氣的吃起東西。
「吃多一點,我可不希望留太多東西,浪費食物。」他替她斟了一杯茶。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不和老師他們一起去吃飯?」她問道。
「吃完再告訴你。」
她放下筷子,「你不說我就不吃了。」
他失笑,「沒想到看你沒啥脾氣的樣子,你還真不是普通的固執耶,我想不想跟卿卿一起吃飯一點也不重要,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因為我不相信你說的理由。」
「你不相信我說肚子不舒服是因為我不想和卿卿一塊兒吃飯?」
她搖搖頭。
「我為什麼應該相信?姚小姐是你的未婚妻,你不可能不願意和她同桌吃飯的,因為沒有理由。」她懷疑他的用心。
「我和姚卿卿還沒有正式訂婚,我為什麼不能選擇不和她同桌吃飯?就算結婚後也一樣,我不高興時一樣不會與妻子同桌吃飯,今天要不是姚夫人在場,我根本不必多此一舉說謊。」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好可怕。」她看著他。
邙尊訣不同意,「我不可怕,相反的,我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居然同情起弱者來了,是不是很奇怪?你怎麼不動筷子?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了不是?」
她重新拿起筷子,開始吃盤子裡的生魚片,「同情弱者,誰是弱者?」她反問,覺得今天的他比先前所認識的他還要諱莫如深。
他邊吃邊說:「你不覺得自己是弱者嗎?」
「我記得你說過我說話苛刻,怎麼現在我又成了需要你同情的弱者了?」韓如歌提醒他回想曾經跟她說過的話。
「你啊……只會在我面前說話刻薄,剛才為什麼不吭聲?」
「她是老師的女兒嘛,我不能失禮。」
「所以寧願餓肚子假裝吃飽?」他表情反常的嚴肅。
「我也不會餓肚子啊,我背包裡還有一個早上買的麵包,如果餓了就可以拿出來吃。」她不知道他的反應為什麼那麼大,其實她的腸胃並不嬌貴,偶爾餓個一兩餐又不會怎樣。
兩人不再說話,直至用完餐為止。
「我要先回台北,你呢?要一起走嗎?」他問她。
她搖搖頭。「我買了回程的火車票。」
「好吧,隨便你。」
第五章
韓如歌在安祈典的堅持下還是搭了他的車回台北。
因為遇上高速公路連環大車禍,回到台北已是接近午夜,她記起明天一早要陪江婆婆一起去派出所備案,還要找律師請教捐地給慈善機構的辦理手續。
她走到路口,看見馬路邊停了一輛輛的消防車,人聲鼎沸,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她拉了看熱鬧的路人甲問道:「請問是誰家發生火災?」
「可憐啊……江婆子的屋子被燒得一乾二淨,什麼也不剩。」路人甲感歎連連。
「怎麼會這樣?」她腿軟得幾乎昏厥。
「水壓不足,沒法順利打火,總是這樣啦,消防隊的缺失只有在問題發生時才會凸顯。」
「江婆婆……江婆婆……沒事吧?」她小心翼翼的問。
「還困在屋裡呢,我看是凶多吉少了,可憐吶……都怪她不會想,何必呢?大家都願意賣地就是她死都不肯,現在出了這件事,跟她的堅持比起來真是因小失大。」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喃語。
「一定是被有心人縱火的啦。」路人甲不假思索的道。
韓如歌哭著跑向江婆子的住處,怎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的啊!她好自責,真的好自責,如果她昨天就陪江婆婆去派出所備案,如果她昨天就陪江婆婆去律師那裡處理土地的問題,是不是今天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真是被人縱火的嗎?謠言滿天,直到火勢完全撲滅,消防隊員才在屋裡的牆角邊發現江婆子被燒得焦黑的屍體,早已面目全非。
韓如歌撫屍痛哭,這一切都是她害的,如果是人為縱火,誰的嫌疑最大?
難道是邙氏科技?在場的群眾不少人都朝這個方向議論著,她對邙尊訣的恨意又多了一層,為什麼會這樣?他一向都是這樣把人給逼到絕境的嗎?
她哭著、怨著,卻無能為力。
蕭和嵐將她拖起,破口大罵:「你是怎樣?又不是我死了,哭得這樣要死不活的給我丟人現眼,你是想咒我還是要觸我霉頭?」
「媽……江婆婆死得好可憐……」
「可憐?」蕭和嵐冷哼了一聲,「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人太多了,我也很可憐啊,你為什麼不說?這個江婆子之所以會有今天也是她自找的。」
「媽,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我說錯了嗎?人家大老闆派了人天天來江婆子家好言相勸,她偏偏死活就是不願意賣地,影響我們其他人的權益,所以我說她是活該。」
蕭和嵐一副冷血的模樣,弄得韓如歌更是傷心欲絕。
☆☆☆☆☆☆☆☆☆☆☆☆☆☆☆☆☆☆☆☆☆☆
江婆子的後事很快由孫子們辦理妥當,韓如歌始終不相信火災的原因是電線走火,她相信這事和邙尊訣脫離不了關係。
「你怎麼可以做出這麼無情無義的事?」
火災十天後她終於有機會見到他,他正在日光室看報紙,一派優閒,因為蓋大樓的大石頭已經搬走。
他頭拾也沒拾的繼續看他的報紙。
「是你派人燒了江婆婆的屋子對不對?」她走過去扯下他手上的報紙。
「你發什麼神經?」他淡然的看著她,盡量不表現出情緒,
「你怎麼可以這樣不擇手段?江婆婆根本不想把地賣給你,她告訴我她要把地捐給慈善機構,你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放火殺人,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她怒不可遏的瞪視他。
「我放火殺人?你哪一隻眼睛看到了?」邙尊訣不悅的道。
「除了你還會有誰做這種事?你如果真的很想要那塊地可以親自去找江婆婆談,用你的誠意打動她,為什麼要奪走她的性命?」韓如歌開始哭,為了自己的力不從心,那天她不該去台中,江婆婆算是間接因她而死的。
「閉嘴!」他低喝道。
「你這個殺人犯!」她撲向他,在他身上落下無數粉拳。
他沉默的看著她像小孩子般的發洩情緒,然後不知道自己是否被鬼迷了心竅,他居然對她起了邪念。
他突地擒住她的手,勾唇一笑,冷不防的扣住她的腰肢俯身吻住她的小嘴。
她一陣錯愕,大吃一驚,晶瑩的杏眸瞪得圓圓的,感受男性充滿彈性的唇吮吻著她,靈活的舌挑逗著她,讓她不知所措:她掙扎著,但是在他的懷中卻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來。
她以為她的心跳可能在一瞬間會完全停止跳動,這是她的初吻,她未曾嘗過讓人親吻的滋味,從來不知道被人親吻的滋味是這樣的親暱;從他的唇間她可以感受到男性的力量,她慌張起來,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吻她。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等到他放開她,他的黑眸之中透出一絲戲謔和霸氣,彷彿他們本來就應該這樣相吻著。
她旋風似的從他身上彈起,怒氣沖沖的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怎樣?奪走你的初吻是嗎?」他的黑眸邪氣的一挑。
「你這個無賴!」韓如歌怒不可遏。
「我不這樣你怎麼會靜下來聽我說話?韓如歌,我只說一次,因為我不喜解釋別人對我的誤解。江女士家的火不是我放的,也不是我的人放的,他們沒有這個膽,不敢也不會這麼做,你聽懂了沒有?我不會用這種無恥無義的方式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何況對方是一個手無寸鐵的老太太,我沒這個必要,也不需要那樣。」邙尊訣正色的看著她,語調冷酷。
他最恨人家冤枉他,他沒做就是沒做,這小妮子竟然不相信他的人格,他心裡極度不舒服,所以他吻她,以示薄懲。
她不是他抱過最婀娜多姿的女人,卻是最驕傲的,驕傲中又讓人不禁心生愛憐之意,這是他不曾在女人身上看過的矛盾氣質。
「除了你還有誰有動機?」她問。
他聳聳肩,「我不是警察,無權也無心過問。」
韓如歌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在她眼裡他是亦正亦邪的大人物,為了成功可以不擇手段。她拾起手以手背抹了抹被他吻紅的唇,想要抹去他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