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月光
她知道他心眼實在,所流露的關心情意自是真切,於是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往他臉上看望,似乎每看一眼,那樣的柔情便又增加一些,霎時胸臆間濃情彷彿滿溢,歡喜蕩漾不斷,竟教她有種喜不自勝的感覺!
水輕煙偏低著臉,悄然無聲的向向雲飛投以不自禁的歡欣,久久無語。
向雲飛心實眼實,見她老半天沒再多說一句,不知她心底轉動著款款情絲,還當她身子仍舊不適,開口便是一句:
「你還難過嗎?我幫你去叫司馬大夫!」他站了起來,便要轉身出房。
水輕煙快口出聲,這才將他喚住。
「不、不用……我……我渴了,你倒杯茶給我吧。」雖然身上餘熱猶有、腿上那道口子又疼又麻的在隱隱發作,可她現在不要吃藥、也不要看大夫,她只想就這麼與他說話,抑或是靜靜的呆著就好!
就這麼,和他兩人安安靜靜的共處一室,那可比什麼仙丹妙藥或是珍奇寶貝更教自己開心喜歡!
眼看著向雲飛一聲應諾便立即為自己倒了溫茶來,捧著杯子的樣兒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想來是憨直的性子又犯了。
水輕煙見他慎重其事的模樣,心中有些好笑,可轉念一想,知道向雲飛是重視自己的要求,玩笑之心一塞,頓時化為萬般柔情。
「謝謝。」向雲飛坐回圓凳上,水輕煙一聲稱謝,伸手要去接茶杯。
「別、別,我餵你。」才說著,手中的茶杯便已輕輕地湊上了她的唇畔。
水輕煙知道他是體貼自己病體初癒,才連這種小事都想代勞。只是自己雖然病體初癒,卻不會連杯茶水也拿不住手啊!他這樣,實在是有些小題大作了。
可是……可是,自己的心底好暖,熱烘烘的,如同他手中捏的那杯茶水一樣,翠綠的水波自中心一圈一圈的擴散,撞上的,不只是那杯子的內壁,一波一動間,更是往自己的心房碰觸。
雖然連杯水都還要人喂飲是有些奇怪,可是……你要待我好,我心底也歡喜,那為何不受呢?
水輕煙才這麼暗自想著,還沒決定是不是就這麼喝了,軟軟的唇瓣早已不自覺的貼上了杯緣,淺淺地讓向雲飛喂飲了起來。
一個小心的喂、另一個細細的喝,一喂一飲之間,彼此交錯的眼波從未停過,潛存在各自心底的情愫猶如暗流低滑,惹動了兩人一陣臉紅心跳,一瞬間四目緊緊黏相望,卻又在下一瞬間各自不好意思的別開了去。
「小姐,你先吃過早飯,我再拿藥給你喝。」
「哎啊!」
他兩人正沉溺於情意暗湧之際,全沒想到會有外人突然來打破這樣的安靜,向雲飛與水輕煙兩人還來不及弄清自己是在緊張什麼,驀地一陣慌亂,杯中殘茶便這麼翻濺在兩人的衣上。
「公子爺,哎呀!你們是怎麼了?」
竹芽兒手捧著熱粥小菜匆忙忙的踱進屋,向雲飛霍地站起,碰翻了圓凳。
「公子爺、公子爺你別忙,我來弄就是了。」看著他慌手慌腳的扶凳抹水,卻沒一件做的完整,竹芽兒忙搶在他身前,一件一件物歸原位。
向雲飛呵呵笑了一聲,熱漲著臉,張口說道:
「你吃飯吃藥,我慢點再來看你。」足尖倏地一轉,他臉紅著臉,大步地走了出去。
竹芽兒看向雲飛遠遠離去,這才回過臉來,拿起手絹,低著臉仔細擦拭水輕煙胸前衣襟。
「這公子爺好是奇怪,怎麼見了我便像做賊似的紅著臉跑了?」
竹芽兒隨口說著,她哪知道方纔這屋裡竄動著兩股暖水似的情意波濤?
水輕煙讓她這麼一說,粉頰更是潮紅。
她抿了抿嘴,唇瓣上殘餘的茶漬仍自散發著香甜。.「小姐,喝粥吧。」不知幾時,竹芽兒已將熱粥捧近水輕煙面前。「小姐,你臉好紅啊!身子還燙嗎?」
水輕煙臉上一躁,忙道:
「沒事,餵我喝粥。」
竹芽兒不明所以的坐上圓凳,仔細的喂起熱粥。
竹芽兒一匙一匙的喂、水輕煙一口一口的喝,一室靜默。
然而在水輕煙看似沉靜的面貌下,卻藏著一個好是強烈的念頭:
若現在餵我粥的是向大哥那該有多好哇!
心思一念及向雲飛,水輕煙只覺得這粥不是粥,而是方纔那杯溫茶,不再淡然無味,而是一抹清淺微甜的馨香暖氣直直襲入心田……
早飯後不久,一向好動不好靜的水輕煙挨不過心中躁思蠢蠢,趁著竹芽兒到後頭煎藥,勉強的下床出房,打算到外頭舒口閒氣。
她走沒幾步,便見到迴廊那端,青冽與赤龍兩人正臉面含笑,齊肩緩步而來。
青冽幾步走快,袖手一攬便勾上水輕煙的臂膀,穩住她的重心。
她淺笑說道:
「聽竹芽兒說你醒了就知道你耐不住坐,我和你龍哥哥匆匆忙忙吃了早飯,這就過來陪你了。」赤龍踏上妻子的步履後跟也很快來到。
水輕煙甜語:
「就是你們不過來,我也是要去找你們的。」
赤龍沉緩一笑。
「哦?願聞其詳。」
青冽偏高著臉看向赤龍。
「到亭子裡頭說吧,她的腿上還有傷呢!」
赤龍走快兩步,趕在她兩人身前往涼亭領去。
走沒幾步,卻見涼亭之中已然有人先行來到,待他三人再定睛細看,才知道坐在亭中的,原來是向雲飛。
「輕煙妹妹,向兄弟是在亭子裡等你嗎?」赤龍話中有話的向水輕煙說道。
水輕煙聰敏靈慧,聽他語氣難得玩笑,哪不曉得他話中別有用意?兩頰一熱,略略撇過臉,哼了聲說道:
「他愛到哪就到哪,我還能控制人家嗎?」
瞥見她眉眼含羞帶怯,青冽也起玩心,便與丈夫一搭一唱了起來。
「那好,龍哥,既然輕煙妹妹與向公子無約,你先去將他趕走,我們再到亭子裡說話。」
青冽不著痕跡的朝赤龍擰了擰眼,他默契一笑,作勢便要進亭裡趕人。
水輕煙眼見他拔腿要走,全沒想到他兩人存心捉弄她,心一急、唇一啟,張口便道:
「誰要你們趕人了?」話才出口,便知是著了赤、青二人的道。她撇了撇嘴,直覺得他夫妻二人好似看透了她對向雲飛某種特殊情愫,她心上一窘,索性靜聲不語。
青冽知道這玩笑鬧得她發慌了,正要出口告罪,她嘴還沒開,亭子裡的向雲飛卻因聽見水輕煙的話聲已然跨步站在亭邊。
「輕煙、呃……赤大哥,你們、你們來了……」他說話原就不靈便,而與水輕煙又在四隻眼睛的看照下雙眸交會,更是讓他莫名窘迫得連話都說不好了。
青冽忽然鬆掉勾住水輕煙的臂膀,輕舒一氣,勾過赤龍,便往亭子裡走去。
「沒想到連著兩晚下雨,今天卻熱得有些累人。我們進亭子裡坐坐吧。」
水輕煙忽然失去依靠,腿上新創吃力發痛,一時之間兩腳站定不住,身子一個偏斜,眼見就要摔倒!
「小心!」向雲飛一步搶快,半屈著腰腿伸手抱住了她。就這麼一瞬之間,水輕煙整個人撲進了向雲飛的懷裡,倏然瞳眸交望,兩人皆是一陣臉紅心跳。
水輕煙心知青冽是有意放掉自己,好讓向雲飛衝過來接住,雖然有些著惱她嬉鬧過火,卻又不好說些什麼。
再說……再說,看見他這麼急也匆匆的跑過來抱住自己,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她臉上雖窘得發熱,卻是難掩心底的歡喜……
那,那還是什麼都別說了吧……
向雲飛忙手忙腳的扶起水輕煙,連聲詢問她是否安然。
水輕煙並無言口語,只是淺笑以對,軟軟輕輕的,透著紅的臉蛋有著幾絲尷尬,卻是更多的甜蜜。
她輕哼一聲,身子半偎在向雲飛胸側,跟他小心翼翼的腳步緩緩走進亭中。
青冽朝她古怪一笑,水輕煙立刻皺了皺鼻尖,作勢微嘖。瞬息怕她又再興起鬧人的念頭,在向雲飛身側落座之後,當即扯開話題,清亮的嗓子說起話來。
「我給你們看樣東西。」說著,她自腰中取出一條純金長鏈,鏈上掛有一塊綠玉,玉上刻有凹痕,仔細一瞧,刻著的是『天』字。
青冽與赤龍兩人一將這金鏈綠玉看得仔細,兩人臉色瞬時一凜,原來玩鬧的神情此際全然不見,四目一抬,皆是等待水輕煙再開口說話。
水輕煙指了指放置桌面的玉鏈,她出聲說道:
「若我說這是從那日襲擊我的惡匪身上撿來的東西,你們猜猜,是哪個道上的兄弟來找我的麻煩?」
青冽向丈夫望了眼,轉過臉,篤定回道:
「綠玉上頭刻了個『天』,除了天刀幫,我可想不出別的門派。」
水輕煙抿唇淺笑。
「是啊。不過,既然有天刀幫,那也別忘了長賀門,這兩派的掌門可是好得連偷襲埋伏都連作一塊兒。」天刀幫門眾練的皆是刀法,至於那些使劍的黑衣客,自然是長賀門的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