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月光
「沒事,自己人。」
向雲飛嗯了一聲,退到一旁,但眼光始終未曾離開過她,嘴上還不斷呢喃細語,似乎只有唇動,而沒有發出聲響。
那黑衣怪客又朝紅衣姑娘拜了一拜,才在她的指示之下站起了身。兩人往林干邊挪了一挪,像是在商量什麼大事似的低低絮語,一旁的向雲飛不自覺的凝神聽了聽,卻也沒能弄清什麼端倪。
「你發什麼愣啊?」竹芽兒唇角含笑地向他走了過來。她兩手朝前一送,笑聲說道:「拿好你的饅頭。原來你這油紙是破的,難怪你要背著我去撿饅頭了。」說完她又呵呵的笑了起來。
「你、你們小姐是……」
「我是什麼?」
向雲飛才開口說了幾字,紅衣姑娘這時與那黑衣怪客走了回來。
不待向雲飛有所回應,紅衣姑娘螓首微轉,眼光看向他身旁的竹芽兒,道:「竹芽兒,你跟黑水堂堂主走一趟,看看情形,事情的經過他會在路上跟你說明。」
竹芽兒輕嚀一聲,微一福禮,原本與黑水堂堂主轉身要走,卻又偏回過身子,向紅衣姑娘問了一句:
「小姐,我若先走了,那你和這位……」
「公子爺。」竹芽兒頓了一頓,紅衣姑娘當即開口接道。
竹芽兒福一福身又道:
「是,公子爺。你和這位公子爺……」竹芽兒說話吞吞吐吐的,臉上淨是放不下心的神色。
紅衣姑娘淺淺笑了一笑,開口說道:
「我和他,」她轉過臉看了看向雲飛,瞳眸方觸及他久久不離自己的眼光,沒來由地,她臉上不自禁的一燒,連忙又轉過眼去。「我和向大哥……人「晚會到黑水堂去,你和黑水堂堂主若是辦完了事,回堂裡來見我就是了……」
竹芽兒輕聲一應,轉身便要跟黑水堂堂主同行。
向雲飛忽地叫了她一聲,竹芽兒一回頭,便見到自己常用的那對短劍分別由紅衣姑娘與向雲飛的手上脫出,朝自己穩穩飛來。
她含笑接過雙劍,與黑水堂堂主各自向紅衣姑娘行過禮後便相偕而去。
眼見他兩人身形一動,很快連人影都不見了,紅衣姑娘與向雲飛兩人卻是久久不語,似乎這一時半刻兩人都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沒人能說話來打破這一片綠色的靜謐,只好任其安寧沉醉。
若不是忽來的一聲:「咕嚕!」只怕這兩個人就這麼莫名的沉默下去了。
聽到這一串低響的咕嚕聲,紅衣姑娘噗哧的一聲笑了出來。一雙柔荑輕輕掩在口鼻之上,兩肩微微顫抖,忍不住好笑。
向雲飛搔搔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讓門主聽見了。」
紅衣姑娘聞言一愣。
她皺了皺眉頭,不甚開心地說道:
「你又不是我門下門徒,為什麼要叫我『門主』?」
向雲飛愣了一愣,傻了一傻,十分不確定的開了口:
「那……那、那我叫你什麼?」他狐疑的朝她望了眼。
紅衣姑娘毫不遲疑的說道:
「自然是叫我的名字啊!」
向雲飛喃喃說道:「名字?我不知道啊!」
紅衣姑娘微一怔,這才想起白自己尚未報上姓名。
向雲飛偏了偏頭,毫不避諱的問道:
「那你叫什麼名字?」
紅衣姑娘凝眸向他望了一望,沒料著他會大剌剌地向個姑娘家討問名字。她愣了一愣,倒不知道該不該說了。
向雲飛見她啞口不語,心中滿是奇怪。問道:
「你不是要跟我說你的名字嗎?怎麼不說話了?」
想想他這人說話做事好像都是那麼直條條的,向個姑娘家詢問名字也是如此直接,毫無半點修飾,那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紅衣姑娘心下釋然,唇邊挑起淺淺笑靨,輕啟檀口說道:
「輕煙。」
「輕煙?」向雲飛低喃一聲。
紅衣姑娘又再重複一遍:
「我姓水,名字是輕煙。」
向雲飛低喃了七八遍,這才笑著抬起了臉。
「水輕煙水輕煙……你的名字真好聽,我師父他老人家一定會喜歡。」
「喜歡什麼?」水輕煙奇道。
「我師父可是白面書生啊!他老人家可是文武全才呢!你名字好聽,他老人家自然喜……」
向雲飛話說一半,那不爭氣的肚皮卻不識時務的咕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水輕煙呵呵笑彎了腰,向雲飛一時不知所以,只好猛搔著頭,以一笑應百事。
水輕煙緩了緩氣,開口說話:
「向大哥,恐怕你是又餓了吧?」話聲之中,仍是流露著絲絲嬌嗔。
向雲飛呵呵一笑,薄唇微張,像是要說話。
水輕煙向他搖了搖手,搶先說道:
「前面七八里處有一座茶棚,我們上那說話,還能喝口茶。」
向雲飛點了點頭,朝水輕煙凝眸含笑的臉蛋上看去。只見她張口續道:
「順便吃飯哪!」
說完,便又咯咯笑了起來。
第四章
徐風輕晃,初秋甫至,枝頭林梢的一抹新紅正隨著漫天飛風一道婆娑搖舞,窸窣之聲連綿不絕於耳,透著金光的青綠更打亮這一方余暖,猶若鋪落的金絲一般,與這一片山野林聲織就一張隨風撲響的屏網。
水輕煙與向雲飛兩人離開了先前說話的那片城外近郊,微步一陣奔馳,便來到了她口中說的茶棚。
此刻日頭雖已斜斜偏移,但仍舊光耀的有些刺目。
他兩人避著陽光,在茶棚裡揀了張最靠裡邊的桌椅,當即坐下休息。
粗布搭的茶棚裡這時沒坐上多少人,整理這茶棚的一對中年夫婦兩人看來正是閒得有些發慌,一見水輕煙與向雲飛兩人往椅上一坐,茶棚主人立刻哈腰跑來,連聲忙招呼。
水輕煙細聲在茶棚主人耳邊囑咐,才說得幾句,那茶棚主人的妻子便拎著熱茶送到桌上來了。茶棚主人弓身一退,那茶婦便彎下身子,一人一杯的為他兩人提壺倒茶。
茶婦笑聲說道:
「小姐好幾日沒來了。」
水輕煙向茶婦淺露一笑。
茶婦微微一笑,壓了壓聲,不著痕跡的往她身邊低彎下去。
「小姐,聽說有事了。」
水輕煙捏起了茶杯,略微啜飲,並未接話。
那茶婦接續說道:
「聽說『天』、『長』兩人要來找晦氣。」
水輕煙放下喝乾了的杯子,淡聲應道:
「我曉得了。」
那茶婦重新注滿新茶,將茶壺一放,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向雲飛見她與茶婦兩人打了陣啞謎,自己雖不知她究竟是在做些什麼,卻仍能看出茶棚夫婦倆對她可真是畢恭畢敬,還有先前那位黑衣怪客對她的態度看來,自己眼前的這位姑娘,絕非泛泛之輩。
他還記得,那黑衣怪客是什麼黑水堂堂主,手打暗器的功夫也算上數,腳下的輕功也是不容小襯的,這樣的人物會喚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叫「門主」,猜想她的來頭肯定不小,這姑娘到底……
「哎呀!」向雲飛忽然抱著油紙包叫著跳了起來。
「怎麼了,向大哥?」水輕煙奇道。
向雲飛愣在那裡。好不容易管住了心神,這才又抱著油紙包坐下。
「沒、沒,只是我怎麼會忘了……」他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嘴上一直念著那句:「怎麼會忘了,怎麼會忘了……」
水輕煙狐疑不解。
「向大哥忘了什麼?」
向雲飛停住了喃喃自語,學著方才茶婦與她說話的樣子,遮擋著嘴,向對座的她傾身靠去,低聲說道:
「你是雪劍門的人吧?」
水輕煙聞言一怔,倏地仰起了臉向他直直看去。
「你怎麼知道?」
向雲飛笑了一笑。
「剛才那個黑水堂堂主叫你『門主』,還有在客店的時候,那些渾人說了你們的壞話……」見水輕煙抿唇不語,向雲飛立刻又補上一句:「你要是不喜歡我跟人提起,那我就不跟旁人說,那你就不用怕別人來找麻煩了。」
水輕煙問道:
「誰會來找我麻煩?」
向雲飛認真地想了想。
「我不知道。可看你這樣子,好像不喜歡讓人家知道你的身份……」他偏了偏頭,差點要撞上面前的水輕煙。
兩人的臉就像是要貼上對方一樣,近得仿若只有那一抹呼吸的隔離。水輕煙紅了紅臉,當即坐正了身子,才又開口說話。
「向大哥真是聰明,這麼簡單就猜出我的身份。」看著向雲飛坐正了身子,她續聲又道:「我們不談這個。」
向雲飛呵呵一笑。
「不談……那談什麼?」
「小姐,您的菜來了。」那茶棚主人與他的妻子兩人各捧著一隻托盤,送上了滿桌菜餚。
茶棚夫婦兩人退離了桌邊,水輕煙淡笑,還未舉手請食,卻已經見到向雲飛一副飢腸轆轆的樣兒。
她咯咯一笑,說道:「咱們邊吃邊說。」
向雲飛一聲承應,筷子一抓,便要去夾香氣四溢的飯菜。
只是,看著對面的水輕煙並未舉箸動筷,他不禁頓了一頓,手上穩穩拿著的竹筷兒便不怎麼好意思落下夾菜了。
「你吃啊!不是餓了嗎?」水輕煙笑靨甜甜的向他勸食。她忽然叫了一聲:「啊!你那包饅頭都髒了,我幫你換過。」說著,便伸手去撈向雲飛一直捧在懷中的油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