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天都水月
他微挑起眉。「那是我的事吧?」這人好煩!
那人緊抿著唇,滿臉的不甘心,不願就這樣善罷千休。「兩個禮拜後,在烏來山區有一場比賽,現在我就跟你下這個挑戰,我們在這場比賽中一較高下。」
「喂!我收山了耶!這個挑戰我不接受。」簡直莫名其妙!
「你的眼神透露著你依然熱愛追求速度的快感,我們是同類,我感覺得出來。你金盆洗手一定有別的原因,不管怎麼說,兩個禮拜後,我在烏來等你!」說完,他也不等風丞揚有什麼響應,一如來之時,匆匆離去。
「哇,這人怎麼這麼好玩啊?」一直被當作透明人的蘇曼真好笑地說。
「我都已經明白地說我不接受了,還執意丟戰帖?哼!他愛戰我才不奉陪咧,隨便丟個東西過來也不管別人要不要,跟某人一樣。」風丞揚瞄向那個某人。
「你在說我?」蘇曼真指著自己的鼻子,眼睛睜得大大的。
「看來心知肚明。」
她對他做了個鬼臉,很不以為然。
「別玩了!」他又狠狠地捏了她臉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我們的正事都被耽誤了。妳坐好,我再載妳跑一次。」
都叫他別亂捏她的臉,他又來!可是這回她不跟他計較。
她揉著自己的嫩臉,靠上他的耳旁說:「你很想去吧?」
他偏過頭。「妳哪只眼睛看到我很想去了?」
「眼睛沒看到,是感覺。」她加重語氣。
「妳專心一點行不行?我現在在教妳騎車耶!」
她才不理會他的抗議。「對阿嬤的承諾是很重要,可是,你真的甘心嗎?」
他索性把車停下,下車,轉身正對她。「妳想說什麼?」很壓迫性地。
她不自禁吞了吞口水。他好久沒給她這種壓迫感了,但她還是要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我想說,你應該試著去追求你想要的,你可以有辦法兩者兼顧。你說你在極速的領域中找到對父母的思念,可是,我覺得不只如此,你的血液中有種野性在呼喚你,驅使你忘我地馳騁,我想應該要讓阿嬤瞭解這方面的你,讓她認同這個在極速領域中縱橫的你。」
「妳管太多了吧?」他受不了地給她一個白眼。「有那個多餘的心思,還不如用來想想該怎麼學好車。」
她管太多?他竟然說她管太多?為什麼他們又變回這樣?
為什麼,他又推開她了?
一股憤恨瞬間糾結在心口,令她挹鬱難平,好似即將氾濫的洪水卻無處宣洩。
「是我雞婆,我這就乖乖練車。」她賭氣地推開風丞揚,佔了摩托車,油門一催,獨自奔馳,將風丞揚遠遠拋在後頭。
「喂!」風丞揚試圖用叫聲阻止她,她的模樣讓他看了好心驚。
她發狠似地催動油門,卻覺得還不夠快,於是,再催、再催、再催!
油門已經到底--
她體內的一把火卻還未熄滅,她渾身難受。
她好希望身邊呼嘯而過的疾風能讓她好過一點。
忿怒、屈辱、不甘,是這把火的薪柴,化為火焰之後卻成了她的傷心、沮喪、迷惘。
她再怎麼做都沒辦法徹底打破他們之間的藩籬嗎?
從相識至今,一幕幕回憶浮上心頭,總是難堪的時候多。
但,沒辦法,她就是要他!
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可悲。
委屈終於從她的眼裡奔流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
只聽到風丞揚的聲音破碎地飄進她耳裡。
「小心啊--」
下一秒,天地顛倒,她的所有知覺停頓了。
☆☆☆☆☆☆☆☆☆☆☆☆☆☆☆☆☆☆☆☆☆☆
風丞揚扶起蘇曼真。
她幾乎要承受不住。垂下的長髮遮了她的臉,遮了她的淚,卻無法替她承受淚水的重量,她就像是快要滅頂的人,只能奮力掙扎著,掙扎著試著抓住可以救命的浮木。她伸出手,抓住的是風丞揚,然後伏在他胸前,不顧一切,忘記所有地嚎啕大哭。
她的淚水如江河奔流不止,而他的胸懷可是大海?他歎息。
無奈地看向倒地陣亡的摩托車,它目前的位置距離他們約十公尺之處。
回去大概要被老闆猛刮一頓了。
真不敢想像車子的受損程度。
再低頭看著正趴在他胸口的蘇曼真,還有力氣這樣放聲大哭,應該是沒什麼大礙吧?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身上包著層層厚重的冬衣,只要沒有撞到頭,相信不會有什麼大傷勢,不過謹慎起見,還是得小心一點。「妳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她哭得驚天動地,好半晌都沒回答他,就在他以為她不會理會他,想把她直接送醫院做個詳細檢查時,她才抽抽噎噎地說:
「腳,我的腳好痛!」
他皺起了眉頭,拉她在旁邊長椅坐下。「我看看。」
他小心地捲起她右邊的褲腳,果然看見她腿上多了一些細碎的傷痕和瘀青,其中一道較大的傷口還在流血。
「我看直接送妳去醫院好了。」他在端詳過她的傷勢後說。
「不要,我才不要去醫院!」
「妳不去醫院難道要放著傷口不管嗎?妳不是很痛?所以才哭得這麼恐怖,不是嗎?」他本來以為她是因為受到驚嚇才哭,但看過她流血的傷口後,他想,也許細皮嫩肉的她是因為痛。
她的傷痕如果出現在他的身上並不算嚴重,但那紅灩灩的血痕劃破她白皙的肌膚,看在他眼裡卻是怵目驚心。
「你根本就不懂我嘛!」他這個豬頭!「我的淚水是因為你太傷我的心!」雖然後來肉體的疼痛也增長了她的哭勢。
「所以妳現在是怎樣?我傷妳的心,然後妳就賭氣嗎?」他臉色極為難看,似乎很想把眼前的她掐死。「現在先不說這個,妳到底要不要去醫院?」
她抿著唇,做了幾個深呼吸調整方才因哭泣而不順的喘息,然後說:「小笙幫我準備了急救包,你先幫我上藥再說啦!」
他走向十公尺外的摩托車,果然在置物廂中她的皮包內找到急救包。
「妳朋友還真有先見之明。」他蹲到她的身前,打開急救包說道。
她偏過頭,高抬的倔傲下巴表達出她的憤恨,卻因為傷口傳來的尖銳痛楚而破了功。「輕點啦!好痛!」她急喊。
「痛死妳最好。」嘴巴雖然很壞地這樣說,但他還是放輕了力道。
「你沒良心啊?」她又是泫然欲泣的模樣。
「我要是沒良心,早把妳丟著不管了!」他拿起紗布開始包紮她的傷口。「妳真的是很讓人生氣!妳是不懂好好愛惜自己嗎?上次洗衣服洗到指甲斷掉流血,那也只能說是妳笨,剛剛又是怎樣?為了跟我賭氣可以連命都不要了,是不是?」原本見她瘋狂飆速,他只覺膽戰心驚,一聽她原來是為了賭氣,怒火油然而生。
「你還說咧?還不是因為你!誰教你又把我推開?」她說到後來,悲從中來,越發覺得委屈,淚珠不禁又滾滾而落。
「我怎麼傷妳的心?我哪有把妳推開?」他沒好氣地。
「你嫌我管太多,不是嗎?」她用手背抹去淚,卻抹不去心痛。
眼淚可以崩潰,可是那心痛的感覺卻鬱積著,她不知道該怎麼排遣!
「每次都這樣,一次又一次,你不覺得我們的關係永遠都停留在循環中嗎?你對我凶,我不死心,厚臉皮地黏著你,好不容易把我們的距離拉近了,你不知道為什麼又舊性復發,這樣傷害我很有趣是不是?」她聲淚俱下,哀哀切切。
「對啊,每次都這樣,妳也每次都這樣!把我的衣服當手帕擦,眼淚鼻涕弄得我一場糊塗。」他撇撇唇,終於包紮好她的傷口,還特意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蘇曼真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就是把她當笑話看是吧?用這種涼涼的口吻,還……
她看著腳上那個蝴蝶結,這是哪門子的鬼幽默啊?
「管妳要不要,等一下還是得送妳去醫院做個精密的檢查。」
她不作聲,瞠著雙眼狠瞪著他,最好瞪出一把火把他燒成灰燼。
她的情緒只剩下忿怒,連眼淚都忘了繼續掉。
他滿意地看見她不再是梨花帶雨的模樣。說真的,那讓他有些心軟,而這偏偏是他最不想要有的感覺。他嚴肅地開口:「不過現在,我要跟妳說清楚幾件事。」
她還是生氣,但眼神不自覺地飄向他,顯示出她會聽他說話。
「第一件事,妳生我氣,嗯,好,反正我本來就這麼惡劣,把妳氣到發抖也不是今天才第一次發生。而妳當然可以有妳發洩怒氣的方式,但是,妳可以賭氣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嗎?妳以為妳出事了我就會難過自責嗎?」他沉下臉說。
「我……」他的責備一字字撞進她心扉,她才驚覺到嚴重性。她囁嚅:「我沒這麼想,我沒想故意要引你難過自責的意思,我那時候就是很傷心、很生氣嘛!然後就失控了。你以為我想嗎?受傷很痛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