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袁茵
但他又算什麼呢?
只是兩人曾經在一起的證明罷了。
所以母親極力培養他,要他在眾人面前表演;事實上,她不過是把兒子,當成一種自我安慰的工具而已。
沒有好丈夫,也是可以有好兒子的——而且是如此俊雅、出眾的兒子。
雖然只有十五歲,但梅翎的身高已超越一般同儕,朗秀的臉上隱約透出美男子的雛形。
即使小時候有一點胖,因而與另外三個死黨被稱做「Fatty4」,但迅速抽長的身高,讓梅翎很快就與圓潤告別,成為一位翩翩男子。
他擅長古典音樂,拉得一手好琴,又喜歡看書,各種領域的東西都懂一點,最重要的是臉蛋悅目、斯文淡定之中、又藏著說不出的瀟酒。
梅夫人的派對受歡迎,梅翎可是佔了很重要的因素,否則那些夫人、閨秀又不是沒事做?哪有空三天兩頭就往梅園跑。
「你不用說了,我明白。」
他撥撥頭上的濕發,冷淡地說:「我答應過自己,十五歲之前,我要做一個安慰她的男人;但十五歲以後,我將為自己而活。」
他鬆開領口,脫去黏在身上的衣服,標準而精瘦的身材露了出來,這是一副即將讓女人瘋狂的迷人體魄。
「我會上台表演,完成她對那個啥威而剛夫人的承諾,不過,這將會是最後一次。」
衣服沿路被扔掉,接著是皮帶、鞋子、長褲、襪子與X褲……一連串的丟去,就如同他對母親的逐漸厭倦與放棄。
悠揚而清亮的小提琴,迴旋在華麗的宴客廳中,眾女性們無論老少,都陶醉在這陣絕美的琴聲中。
少女們眼角含春,凝視舞台上那抹俊逸的身影,幻想能和他來上一段激烈的戀愛;年華稍長的夫人們,則十指交叉,邊欣賞邊期盼拉琴的少年,能多長個十歲,好跟她們來段黃昏之戀。
一曲《春之頌》奏畢,整個宴會廳響起如雷的掌聲,大家主要都是來欣賞悅目的臉孔,至於琴藝,已經不怎麼重要了。
因此,會場上雖不乏懂琴的人,不過誰也沒心思去挑剔毛病。
正當梅翎微一欠身,正準備退下舞台時,大廳角落,傳來了小卻清晰的稚嫩童聲。
「我覺得普通嘛!而且指法不夠流暢,兩三個地方都有凝滯,不好!」
眾人的眼光像投射燈一樣,「啪」的往發聲處望去,卻又同時露出微笑。
那是一對非常漂亮的小女孩,一樣的長髻發,相同的大眼睛、厚嘴唇,連胸前的石榴石別針都同樣艷紅。
女孩的母親立刻掩住其中一個的嘴,悄聲說:「夜蝶,別亂講。」
那名叫夜蝶的女孩翻著白眼,不以為然地看著頭頂上的大水晶燈。
滿頭白髮的威爾斯夫人笑著說:「哦,小妹妹也會聽琴嗎?」
女孩的母親陪笑,滿臉不好意思。「小女略學過幾年,技藝普通。」
梅翎在台上冷冷注視著她們。
就是方纔那對姐妹?!
他犀利地在兩人臉上巡視,想找出哪一個是推他下水的人。
一模一樣!實在分不出來。
指尖微微發麻,受了傷又勉強演出,傷口開始疼痛起來,但他仍然咬牙忍下,他不能違背自己最後一次的承諾。
雖然討厭,不過那小女孩倒是清楚,竟然可以聽出他特意掩飾的地方;沒辦法,手指受傷,就算他再怎麼厲害,琴藝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響。
故意忽視底下的騷動,他瀟灑地行完禮,然後退下舞台。
欣賞完小提琴演奏,大夥兒開始取用茶點,女士們聊天的聊天,休息的休息,自由自在地享受悠閒。
梅翎避開眾人,躲在花叢後面喝茶。
不是不喜歡眾星拱月的感覺,只是他今天沒心情;而在心情不好的情況下,很容易做出讓女士不安的行為,所以他乾脆藏起來,免得麻煩。
花叢旁突然來了幾位女士,{{zz地講起話來。
「丁家小姐真是玉雪可愛呢!若是我有一雙這麼可愛的女兒,那有多好?」
「是啊!尤其是姐姐,叫日蝶是嗎?個性溫順害羞,瞧她那羞澀的模樣,真想抱在懷裡親幾下。」「那妹妹呢?」
「喔——」聲音頓時冷淡一些。「雖然沒說過話,不過感覺頗驕縱呢!剛才梅家少爺在拉琴,她沒事兒突然冒那幾句話,真糟糕!」
「是啊!未免太失禮了吧!好歹人家是主人,至少給人留幾分面子。」
「沒錯,看來這妹妹遠不如姐姐般可人。」
幾個人紛表贊同。
或許是杯中飲料、早被運動過量的舌頭給吸乾,眾人又離開花叢,往大廳走去了。
梅翎思索,原來兩姐妹是丁叔叔的女兒。丁家與他們梅家,在生意上往來頗為密切,尤其兩家家長,更是外出治游的好同伴。
據說丁叔叔在紐約,也跟父親一樣,帶個美女招搖過市,不顧丁夫人的面子與感受。
男人,尤其是有錢或有勢的男人,就這麼管不住自己的嗎?
女人見一個愛一個,新鮮感一過便扔,像絕不與同只母牛交配第二次的公牛一般。
他才十五歲,對女人還沒什麼深刻的體會,只覺得她們聒噪、寂寞、可愛、逗人。或許等他自己長大,會比公牛更誇張也說不定。
誰知道呢?
腳開始酸麻起來,正當他站起來、準備離開之際,又有兩把聲音響起了。
「剛才的小茶點滿好吃的。」
「嗯……」另一個頗不感興趣的說。
「喂,夜蝶,你剛才為什麼會批評梅家的男生啊!他拉得不錯啊!」
「那是因為他……」
一聽到這個名字,梅翎頓時沉不住氣,他走出花叢,直視著驚慌的兩姐妹。
「你做什麼躲在這裡,嚇我們一跳!」其中一個小女孩開了口,滿臉不悅,像是討債人家養出來的小孩子似,不大友善。
梅翎的視線移往另一個女孩,只見她一臉蒼白,渾身顫抖,驚恐得幾乎要昏過去了。
若依剛才那群女人的說法,嚇得要命的應該是姐姐,而酷得發冷的是妹妹!
那麼推他下水的是……
「你……你……」小女孩滿臉,圓眼睜得大大地。「剛才我……夜蝶……」
她求助地拉住妹妹。
望見女孩臉上的驚慌與無措,剛才的事立刻回到腦海之中。
他轉向名叫夜蝶的小女孩,以非常冷的聲音說:「犯了錯又不敢承擔,你不覺得自己很卑鄙?」
夜蝶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隨即反擊。「我為什麼要覺得自己卑鄙?」
她漲紅了臉,大聲地說:「是你自己要嚇人,怪得了誰?」
梅翎冷笑數聲,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女孩,不但不認錯,反而咄咄逼人!真是有夠差勁的。「剛才你所做的一切,已經構成了犯罪,只要我說出去,你就完蛋了。」
「嗚嗚……不要啊!」丁日蝶害怕地啜泣起來,反倒是丁夜蝶,一臉的無關痛癢。
他討厭這種女生!
驕傲、任性,死不認錯——而且心腸很壞!
「你姐姐都哭了,你還不為自己的行為道歉?」梅翎對她的無動於衷感到相當不滿。
丁夜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在乎地說:「我的行為沒有錯!」
「你!」梅翎握緊拳頭,氣得差點動手。
「請你不要說好不好,」日蝶可憐兮兮地哭著。「我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啦……」
梅翎也並非真要追究,他只是看不慣丁夜蝶做錯事、還一副囂張的模樣。這不關你的事,我要的是她的道歉!」
梅翎手指著夜蝶。
夜蝶氣憤地咬住下唇,她澄亮的黑眸裡滿是怒火。「你這個人這麼笨,淹死活該!」
「你說什麼?」梅翎隱含怒意。
「我說你笨得要死,乾脆淹死算了。」
她看出梅翎動了怒,拳頭已經蓄勢待發,於是摔下這句話後,便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那隨風揚起的黑髮、小而纖細的身軀……說實在的,和送他手帕的女孩完全一樣;若非身旁還站著另外一個,他肯定會錯認。
只可惜……他現在一點感謝的心都沒有。
丁夜蝶的所作所為,簡直快氣炸了他!
他從小就是個好脾氣的孩子,即使母親諸多要求,眾女生的包圍糾纏,也從沒讓他俊朗的臉上洩出一絲不耐。
沒想到,今天這個叫丁夜蝶的女孩,竟然挑起他幾乎不曾有的怒火。
很好!她有本事
有本事成為他梅翎生命中,第一個討厭的女性!
第二章
寂靜無聲的斗室內,映入眼簾的是各式各色的白,有乳白、米白、象牙白、蘭花白與其他無法形容的白色。
一抹修長的影子坐在白色躺椅上,靜靜地閉著雙眼,挺直的鼻樑深深地吸嗅,接著停下來沉思。
隔了兩分鐘,微啞而性感的男中音,自他兩片略薄的嘴唇逸出來。
「前段香是薰衣草、檸檬,中段香則是梔子花,後段香感覺比較奇特,我想應該是龍涎香、樹脂和橡木苔。」
「啪啪啪——」
讚歎的掌聲自身旁爆出,一旁的男性佩服地點頭。「阿翎,你不虧是Demachy第一調香師,嗅覺竟然如此靈敏,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