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名秀
「是怎樣的人?」老莫遞上一杯酒好奇地問。
「靖承這小子……平常雖然一副忠厚怯懦的樣子,但有時候又挺有威嚴的,能憑一己之力辦了間幼稚園,應該有些能耐才是。洛昀跟著他,應該是不會吃苦的。」
「你們這麼一相情願,重點是洛昀那丫頭對那小伙子有沒有興趣?」老莫站在較理性的角度提出質疑。
范仰賢啞口,這種事總不能叫他闖進方家,捉起洛昀,開門見山地盤問吧?
見范仰賢既懊惱又認真地思考著,老莫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開導,「算了,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由發展吧,我們介入太深反而不好。」老莫試著改變話題,「對了,培阜的兒子呢?適應得還好吧?小那丫頭沒太刁難人家吧?」
兒子?范仰賢完全不僅老莫在說什麼,「你老糊塗啦?培阜哪來的兒子?他就只有三個丫頭啊?」范仰賢直覺是老莫糊塗記錯。
「怎麼?培阜沒告訴你嗎?」老莫聚起眉心,感到不可思議,「他四個月前跑來告訴我說他找到兒子了。當時我還以為他是想兒子想瘋了,沒理會他。可是後來他告訴我說在小的母親之前,他本來已有一位要好的女朋友,他們約定等培阜在台北有了不錯的事業基礎就要結婚,可是……」老莫感傷地閉上嘴。
「可是什麼……」范仰賢急切地追問,他記得方培阜的確提過有這麼一個人,但從沒聽說有個兒子。
「可是……當培阜回到屏東,那女孩卻搬走了,據說是嫁人了。」老莫替方培阜這段情感到惋惜。
「這些我都知道。」范仰賢感到頗為急躁,「既然如此,他哪來的兒子?就算是那女人生的也不能就認定是培阜的種吧?」
「其實當年那女人並沒有嫁人,她懷了培阜的小孩,並獨立撫養他成人。」
或許是律師當久了,也或許不願好友遭受蒙騙,范仰賢很認真地想弄清楚事實。「培阜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會不會是有心人士編的謊言!」
老莫很認真地回想當日的情形,「培阜說他遇到一位償得栽培的好青年,派了私家偵探調查。結果湊巧地查出那青年竟是培阜的親生兒子。」為好友能在臨終前覓得親生骨肉,老莫感到欣慰。「值得栽培的好青年?你說的難道是靖承?」范仰賢似乎真有些瞭解方培阜分配遺產的真正苦心了。「那麼他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把真相說出來呢?何必兜這麼大圈子呢?」
「我是不清楚你口中的於靖承是不是培阜的兒子,不過我相信他一開始不說明真相一定有他的理由。」說完,老莫像想起什麼般嚷了一聲,「哎呀!差點忘了,培阜之前放了一卷錄音帶在我這兒,要我見到你交給你,光顧著和你說話,差點就忘記這回事。」老莫自身後的櫃子抽屜拿出一卷錄音帶,「也許你的疑惑可以從這兒得到答案。」
取得錄音帶,范仰賢迫不及待地趕回家,除了想瞭解方培阜安排遺產的動機之外,更想知道上天是如何眷顧這位在商場上歷經風浪的深情男子。
仰賢:
當你聽到這卷錄音帶時,想必你也該知道真相了吧,沒錯,靖承的確是我的骨肉,於珊替我生的兒子,在這一生中,我從沒有如此滿懷感激過。
當初的我因為幼稚賭氣和小的母親結婚,然而我的心中卻從未忘記於珊,我惦記著她,卻遲遲不敢尋找她的下落,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唉!
知道真相後,我幾度想衝到靖承面前告訴他實情,可是,可是我該拿什麼面目去見他?是我棄他們母子不顧的,我有什麼顏面去要求他認我?
我甚至連一天父親的義務都沒盡到,我又有什麼資格要他認我?我不配啊!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這些年來我一直想找回珊兒,在有生之年尋到她好知道她究竟是否快樂幸福?只是音訊斷了這麼多年,我真的不知該如何下手,大概上天憐我!竟在我生命即將終結的此時盼回了靖承這個意外的驚喜。
其實,我是該將畢生的心血光明正大的傳給靖承的,只是,我想他不會接受的,而且我完全不瞭解他,我有點擔心將這麼龐大的資產交給他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我不希望因此讓他失了原本的純真本性,所以我左思右想,也許不讓他知道這些財產本當歸他也許對他比較好吧!你說是嗎?
真好!那些身外之物就當是我對他所做的小小補償,也算獎勵他能憑一己之力而有一片小小的天空吧!這樣我才能心無牽掛地到另一個世界去找珊兒;才能心無愧疚地面對珊兒。
這麼多年的朋友,我相信我最後一點點心思應該瞞不過你吧!小昀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女孩,她身子弱,我一向不愛讓她出門,或許因此無意間耽誤了她寶貴的青春,如果靖承成才,請替我將小昀交予靖承,叮嚀他好好珍惜小昀,我會在這裡含笑為他倆祈禱的……
原來……原來靖承真是培阜的兒子!范仲賢不禁替方培阜感到欣慰,難怪初見靖承時便感到他與培阜同樣有著一股不凡的傲氣。
於靖承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輕轉開書房的門,他從傭人口中得知這個書房是平常方培阜最愛獨處的地方,他從不輕易讓人入內,裡頭一切的清掃也是由方培阜親自打理。沒人知道裡頭究竟是怎樣的空間,傳言說這兒是方培阜心頭的一方記憶。
其實他並不想做個窺視他人隱私的無禮之徒,只是這房間總得有人清理。下人們遵守著方培阜生前立下的規矩不敢忘記,而他又有欲查明之事,因此他在心中默禱,期望方老先生能原諒他的冒犯。
書房裡頭掛了一幀全開的女人畫像,畫像裡的女人賢靜而甜美的漾著笑容,眼神中閃著異樣的光芒,若非這女人當時真幸福的無法隱藏,就是畫匠的畫功已巧奪天工。
於靖承佇立在畫前,仔細欣賞著畫中女人的笑靨,一股暖流溫暖了他的心房。
是的,這樣甜美脫俗的笑容是如此的熟悉,他的母親也有著同樣的朝陽。
他仔細端詳著畫中女子的髮絲、眉宇、唇型……未了,他笑了,他想到這幅畫讓他想起了誰,他的母親,於珊,這畫裡的女子與他母親竟有七分神似,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他轉過頭,打量著房內的一切,這裡的擺設相當簡單而樸實,流露著一股鄉村古味,和山莊中任何一處相比都有著強烈的差異。
看來方培阜是個相當懷舊的人,於靖承在心中暗忖。
他來到書桌前,開啟一個精緻而獨特的小鋁盒,裡頭放的是一幀又一幀的舊照片,他一張張地拿出來看,神經卻隨著過目的照片愈繃愈緊。
照片中邯主角除了方培阜,就是另一名女子,據他判斷,應該就是牆上那幅畫中人。畫像他不敢打包票,但看著由真人拍攝出來的照片,他愈來愈覺得那女子便是他的母親——於珊。他不敢想像母親和方培阜之間的關係,卻仍不禁想一探究竟。
直到一張方培阜和於珊挽著手,甜蜜而幸福的照片映入他眼簾……他記得這張照片。
小時候,母親從不讓他靠近一個小紙盒,他知道裡頭放了許多照片。有一日,他忍不住去偷看,雖然馬上被母親發現並制止,但他永遠忘不了闖進他腦海的記憶,那張他肯定是他父親和他母親的合照。
如今那張照片活脫脫地出現在他面前,他不知該如何整理自己紊亂的情緒。難怪第一次見到方培阜他就有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原來他就是自己口也盼夜也夢的父親。
於靖承有些失控的搖著頭,老天真是愛開玩笑,既然讓他覓得了父親卻又不給他們相認的機會。他好想問,好想聽方培阜親口告訴他,為何當年沒遵守承諾返家迎娶他的母親。他也好想跟他說,母親是背負多大的輿論壓力才將他撫養長大。
母親逃離了外公安排的婚約,一個人大腹便便的來到台北,無法工作又覓不著愛人,如果不是卉翎父親的好心收留,他們母子可能就得客死他鄉了。
如今,他完成了母親的遺願終於尋得了方培阜,但……
第五章
凌晨三點半。
洛昀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明軒山莊」。
微帶醉意的她搖晃著步伐,企圖想無聲無息地穿過廳堂,不打擾到任何人。只是她才走沒幾步,大廳卻霎時燈火大放,令略帶醉意的她打了個酒嗝愣在當場。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一個不用仔細聽便明顯聽出怒意的男聲響起。
「嘻!我不知道。」藉著酒精的壯膽,她難得耍賴起來,「我身上沒有戴表的習慣。」
聽到如此「吐血」的回答,於靖承深呼吸了一口好調整即將爆發的脾氣,「好!那麼我告訴你,現在是清晨三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