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郁君
「莊主,我看我們就先在這個小茶亭歇會吧。」
話聲方落,茶亭裡突然冒出一個老人,臉上的皺紋多到幾乎讓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喝茶啊……」老人顫抖著腳,搖搖擺擺的走近他們。「來,坐……」
這老人……閻鷹銳利眼光自上而下將老人審視一遍,嘴角微揚,率先坐了下來。
臉上皺紋多的不真實,明顯是要將真面目掩飾起來,而且那雙腳雖然看似顫抖,實際上身體卻一點也沒有搖晃的感覺,手中茶壺的水更是一點都沒灑出來。
他不是老人,且應該是練家子。
柳依顏看看他們,也跟著坐了下來。
吳義雖是有點不安,但也勉強自己看似無恙的坐下,而他這一番模樣看在老人眼裡,不由露出滿意的眼神。
始終注意著老人一舉一動的閻鷹,眼尖的注意到他表情的變化,嘴角上揚的角度更大了。
「客倌,這是你們要的茶。」老人抖著手,送上三杯茶。
「老人家,您手腳還挺利落的,我們還沒坐下,您就知道送上三杯茶,」柳依顏看似天真的笑笑。「莫非您早就知道我們三個要來?」
方纔還沒發覺,如今這麼近看,柳依顏這才發現,眼前這老人的眼神和那日砍她背後一刀的人好像,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呵呵,」老人暗地一驚,掩飾的低笑道:「小姑娘您笑話了,我老頭子哪知道你們要來,不過就是剛倒好三杯茶,就順手送上來了。」
「是嗎?」閻鷹端起杯子,湊進鼻子一聞,立刻知道有毒,眉頭不由一皺。
「哇,好香的茶。」柳依顏察言觀色,立刻知道閻鷹表情代表的意思,刻意嚷嚷著。「不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喝?」
老人身子一僵,明顯看出被嚇一跳,眼光嚴厲的瞪向始終沉默的吳義,吳義回他一個無辜的眼神。
「小姑娘……」老人又低低笑了幾聲。「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茶還有什麼能喝不能喝的分別?」
「老人家您有所不知啊,我才剛解了身上被人下的毒,現在不謹慎一點不行。」
「下毒?」老人毛巾一扭,身子漸漸站直,眼神也開始轉變。
這些話他要是再聽不出來,那他就是白癡了。
「顏兒,小心!」閻鷹將手中茶水潑向老人,」手飛快將柳依顏攔腰抱起,跳離原地。
「吳義,你竟敢背叛我?」
老人沒有避開迎面而來的茶水,反倒發出低吼,這一刻他的身形,聲音都不再像是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反倒中氣十足。
「哼!」吳義冷哼一聲,也跳離原地。「我不是背叛,而是改正錯誤,要說背叛,也是背叛我的莊主,而不是你這個小人!若不是你拿我妻女生命威脅我,哼!我根本不會替你通風報信!」
「你……」閻鷹這會兒終於認出他是什麼人。「藥草堂堂主柳亦強?」
「你認識他?」柳依顏訝然。
「沒錯,他是藥草堂堂主,」吳義在旁幫腔。「藥草堂在這兒的生意比不過紫藥莊,因此常常想一些下三濫的手段來搶生意,就像這次劫持我妻女,還有在莊主回來途中行刺的人,都是他!」
既然被閻鷹認出來了,柳亦強索性剝掉被茶水中的毒性腐蝕掉的假皮,回復原本的面目。反正今天在場的人,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都必須死,他也無須害怕被他們看見。
「沒錯,我就是柳亦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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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
後來趕到,正好遇上這一幕的柳仲強含憤帶怒的眼光,不敢置信的瞪著親弟弟。
縱使所有證據皆指向他,但柳仲強始終不願相信同父同母的親弟弟,會在十二年前意圖殺死他全家,更加不願相信十二年後他仍意圖殺死自己的親侄女。
「為什麼?」一字一字皆是心痛。
「為什麼?為什麼?」柳亦強重複,仰頭狂笑起來。
柳依顏和閻鷹對看一眼,耐下心來等他笑完。
「你現在才問我為什麼?」柳亦強猛然瞪向他,眼中的憤恨濃的足以用眼光殺死人。「十二年前你為什麼不問?二十年前你為什麼不問?」
「十二年前?二十年前?」柳仲強低喃,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明明知道當年最先看上婷兒的人是我,卻硬是要爹娘去替你提親,把婷兒娶回來作我大嫂,你知道我日日夜夜對著朝思暮想,卻又觸碰不得的心上人,我心裡頭有多恨,有多痛嗎?」
柳亦強狂吼,突然將眼光望向與母親長相如出一轍的柳依顏,嚇得她急忙躲到閻鷹身後。
「亦強,為兄當真不知,我……」柳仲強歉然的開口。
「好不容易我死心了,」柳亦強根本不聽他的話,一徑說著。「自己到了柳州去做藥材買賣的生意,你卻又跟著來了,帶著一家大小,吃我的,住我的,到最後……」柳亦強猛地掀翻一張桌子。「竟然和我搶起生意來了!」
「亦強,你知道我自小就對藥材有興趣,而且還拜師學了好幾年……」柳仲強搖著頭。他從來不知道弟弟心中竟然對他有這麼多不滿與怨恨。
「這些我都忍下來了。」柳亦強突然一臉平靜看著兄長。「你知道為什麼最後我決定殺了你們一家人嗎?」
柳仲強沉痛的搖著頭。
「因為火龍毒。」柳亦強咬牙切齒。「為了它,我求了你多少次,要你把它讓給我,好讓我可以製成天下第一的毒藥?你不但不給,還揚言要把它給毀掉?」
「亦強,我告訴過你很多次,我發現火龍毒純是偶然,而研究它,不過是為了製造出解藥,好解救不小心中毒的人……」
柳仲強苦口婆心的解釋,卻讓柳亦強一掌打斷。
「我不管什麼偶然不偶然,我只知道有了火龍毒,將來我要哪一個人聽我的話,都是易如反掌的事,而名與利也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就為了名利,你殺了我娘?」
柳依顏突然哭著衝向他,立刻被他不假思索一掌擊出,往後倒飛。
「顏兒……」柳仲強大驚失色。
「顏兒……」撕心裂肺的痛喊自閻鷹喉頭竄出,他一個飛身向前,卻只來得及接住倒飛過來的柳依顏。
「顏兒……你醒醒,醒醒!」他又驚又急,感覺胸口痛的像要裂開,彷彿這一掌是打在自己身上。
「閻鷹……」慢慢的,她張開了眼睛,隨即卻吐出一口鮮血。
「你醒了,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我馬上帶你回去。」
低聲安慰著她,但其實卻也是安慰著自己高懸的心,閻鷹小心翼翼的將柳依顏放在地上,右手飛快點著她身上幾處大穴,護住她的心脈。
「義父,顏兒就交給您照顧了,吳義,帶義父和顏兒到安全的地方去。」
確定柳依顏暫時不會有事後,閻鷹轉身面對柳亦強,臉色冷厲,炯炯黑瞳射出懾人殺氣。
竟敢三番兩次在他面前傷害顏兒?
找死!
劍光一揚,閻鷹飛身刺向他,招招襲向他的要害。
原本柳亦強的武功不弱,但在閻鷹先發制人的情況下,他只能勉強防守,不讓自己被閻鷹招招要命的劍給刺中。
「該死!」一個閃身,柳亦強衝向茶亭西側的柱子旁,衝著閻鷹露出邪惡的笑容,手捉著一根繩子往下一拉。「去死吧!」
為了防範吳義背叛他,他早就想好了脫逃的方法,在這茶亭的地下,他埋了許多炸藥,只消這麼一扯,就能牽動引信,引爆炸藥,送他們上西天!
還來不及細思他的用意,閻鷹一個飛身撲向他,硬是將轉身欲逃的他給抱住。
下一刻,轟然巨響傳來,茶亭瞬間垮了下來,壓在兩個糾纏一起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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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麼事?」
柳依顏被巨響喚醒,看著眼前兩張欲言又止,強忍悲傷的臉,心裡頭突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閻鷹呢?」她焦急的四下張望。「閻鷹人呢?」
「顏兒……」柳仲強不知該如何開口。
「柳姑娘,茶亭垮了,」吳義脫口而出。「莊主和那傢伙都被埋在下面。」
「什麼?」寒意自頭頂灌下,柳依顏臉色一白,掙扎著要起身。「快去救他!快去救他!」
一思及閻鷹被埋在塵土當中,她心頭便傳來一陣陣椎心疼痛,像是要奪去她的呼吸似的,讓她連喘口氣都困難。
「但……」吳義為難的轉頭看著那一片殘破。
聽方纔那聲巨響,分明是炸藥造成的,而且份量不少,就算茶亭是乾草搭成的,這一爆炸掀起來的土塊也足以砸死人,莊主要是真的被壓在下面,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你不去?」柳依顏咬緊牙,萬分艱難站起身,這一動,牽動體內氣血,一絲血漬自嘴角流下。「不去,我去!」
閻鷹不會死的!他不會死!
她不相信,就算挖斷了手,她也要救出閻鷹。
「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