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郁君
「柳依顏?」閻鷹低低喃念這名字,嘴角一掀,嗜血光芒在眼中洶湧翻騰。
「我……我先走了。」瞧見他駭人的眼神,王大嬸不敢再逗留,隨口說了句,立刻飛也似的走人。
嚇……嚇死人了!看他那副模樣,八成想報仇,柳姑娘可得自求多福了!
走了幾步,王大嬸突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回頭望。
忘了告訴他,閻大嬸可是柳姑娘湊足了銀兩才能順利下葬在閻家墓地的,不過,閻家兒子的模樣挺嚇人的,還是算了吧。
搖搖頭,王大嬸又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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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您跪了一天一夜了,也該休息了。」楊霆憂心忡忡的看著閻鷹。
閻鷹置若未聞,目光自昨夜開始就未曾離開過墓碑上的字。
「莊主,人死不能復生,您要節哀順變啊。」楊霆苦口婆心的勸著。
「楊霆,」閻鷹突然開口,語氣生澀苦楚。「我不是一個孝子,對不對?」
「不,莊主。」楊霆義正辭嚴的反駁。「莊主是我所見過最孝順的人了。」
為了迎接娘親,莊主不分日夜的努力工作,所賺的錢不見他多花一毛在自己身上,反倒是不時派人送給娘親,生怕她挨餓受凍。如果這樣還不算孝順,那楊霆真的不知道什麼樣的行為才叫孝順了。
「是啊,莊主。」吳義贊同道。
「是嗎?」閻鷹自嘲。「最孝順的人?連娘親死了,我都不知道,都未能回來奔喪,說什麼最孝順的人?」
突起的怒氣如浪濤淹沒他的腦子,他想也不想,手一揚,對著數十丈外的大樹猛揮,轟的一聲,大樹攔腰斷成兩截。
「莊主!」楊霆低喝。「我知道莊主此刻心中的痛苦,但是莊主對娘親的孝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您千萬不可自責!」
「不可自責?」
若不是他離家那麼久沒回,娘親此刻或許仍好好的活在人世間;若是他早日前來迎接娘親,或許這場災難就不會發生!
為人子,卻未能善盡反哺的責任,甚且連親自為娘親送終這點他都沒有做到,要他如何不自責?如何不自怨?
「莊主……」楊霆還想勸說!閻鷹卻突然冷下臉改變話題。
「要你們去查的事情結果如何了?」
「屬下已經派人去查過了,目前得到的消息只有杜家義女柳依顏在案件發生後不久就下落不明,謠傳說她為了籌措打點杜耀官司的費用,賣身到青樓,所以屬下正要人去查方圓幾十里內的青樓,看看有沒有柳依顏這個人。」
「賣身青樓?」意料外的答案讓閻鷹微微一愣。
為了義兄,竟將自己賣身到青樓?這是什麼樣的女子?
「說來也奇怪,」吳義接著說:「我問過不少人,幾乎所有人都說,杜家就只有一個親生兒子,而柳依顏不過是杜老爺撿來的,既然沒有血緣關係,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情,早就逃之夭夭,生怕被牽扯,但這個柳依顏竟然還為了救義兄,將自己賣身到青樓?」
閻鷹冷冷一笑,沒有接腔,凝望娘親墓碑的眼中卻多了幾抹輕蔑。
想必她與義兄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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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這是您逼我的,可別怪我沒義氣!」
拎著小包袱,柳依顏躡手躡腳的自後院離開百花樓,一出了百花樓,她立刻毫不猶豫的向著東方奔跑。
沒想到真讓牡丹給說中了,嬤嬤打定主意要她開苞,甚至以強硬的手段逼她就範,將她與王大富一同關在屋子裡,若不是她早有預防,偷偷自常來的藥商懷裡拿了安眠藥,趁王大富不注意時倒入了酒裡,讓他昏睡,只怕一生的清白就這麼毀了。
既然嬤嬤對她無情,自然也不能怪她無義。
逃出了百花樓,柳依顏就沒有再回去的打算,她打算到蘇州找個地方安身,以她這兩個月存下的銀兩做小生意度過餘生。
不過在離開這裡之前,有一個地方,她一定得先去一趟。
月光灑在前方路上,柳依顏腳下毫不停息,向著她的目的地急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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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大娘,我又來看您了,不過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來了,天亮後我就要到湘西去了,以後不能常來看您了。」柳依顏立在閻大娘墓前,雙手合十,喃喃對著閻大娘說話。
自事情發生後,她想法子籌到了錢,將閻大娘葬在閻家祖墳後,便時常到這兒來祭拜閻大娘,希望能替義兄贖罪。
「你是誰?」
冷冷的質問在她頭頂響起,柳依顏跳將起來,轉身如臨強敵的面對來人。
淡淡月光映照出一個高大的身影,雖然他的臉龐隱在黑暗中,叫人無法看清,但虎背熊腰的剪影,顯見是個高大強壯的男子,柳依顏不由倒退幾步。
他是誰?百花樓的打手?
不!不可能!百花樓裡的打手沒有一個有這樣的體格,也沒有一個有如此威嚴的聲音。
「你是誰?」
月光下,他的影子正巧落在她的身上,讓他無法清楚看見她的臉龐,但看那身形,加上方才發出的那聲驚喘,眼前這人分明是個姑娘!
三更半夜一個姑娘家出現在閻家祖墳?形跡未免過於可疑!
閻鷹往前一步,皎潔的月光立刻照在他的臉龐上,而他的影子也離開了柳依顏的身上。
好……好一個威武男子!
柳依顏倒抽一口氣,不自覺的又倒退一步。
劍眉下的雙眼炯炯生光,月光的柔和到了他眼裡竟成了剛強的火炬,向下抿緊的雙唇隱隱透著不悅,瘦削幾乎成直角的雙頰刻畫出強悍近乎頑強的線條,這樣的一張臉不怒自威,初見也不免令人心生畏懼。
但那身形,威武壯碩的男子氣概,像極了她一直在心中勾勒的人影,只除了這男子一臉冷漠,少了笑容……
她在想什麼?柳依顏猛然搖搖頭,卻搖不去在瞬間就進入心底深處的影子。
眼前這情況豈容她發癡?還不知道眼前這男子是敵是友呢。
好一個靈秀女子!
月光將柳依顏的臉蛋清清楚楚映入閻鷹臉簾的瞬間,他心頭不由一動。
雖是長相清秀,卻掩不住那雙翦翦水瞳所散發出來的慧黠光彩,讓人毫不懷疑這雙眼的主人所擁有的智慧。柳葉眉、櫻桃唇,這些世間女子所具備的誘人條件,在她臉上卻似乎有了不同的樣貌,秀而不媚,慧而不艷,當是對她的最好形容。
如此一個聰慧女子怎會挑這時間出現在閻家祖墳?
「你是誰?」心中疑竇叢生,閻鷹三次問道,語氣已然微慍。
「與公子無關。」柳依顏並不想回答,但眼前這人眼中有著勢必得到答案的光芒,為了擺脫他,她只好勉為其難的應著。
「為什麼來拜這座墓?墓裡是你什麼人?」
「故人。」柳依顏淡淡一句帶過。
「故人?什麼故人?!」娘何時認識這樣一個姑娘?為什麼從來不曾聽過?
再說自從爹過世後,閻家家道中落,根本就沒人願意來往,別說故人,連個親戚都沒有,怎會在此時出現這樣一個姑娘?
「公子未免管得太多!」柳依顏對他的態度起了疑心,隨口應上一句,甩袖轉身便走。
「等等!」閻鷹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公子,請自重!」柳依顏怒瞪他。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來祭拜這座墓?」閻鷹厲聲質問。
「干卿底事!」柳依顏低頭,猛然咬住他捉住自己的手掌。
令人意外的反應,突然其來的吃痛,閻鷹不自覺的放開手,柳依顏捉住時機立刻跑開。
有膽識!
閻鷹撫著自己作疼的手掌,諱莫如深的看著柳依顏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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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跟我們回去吧!海棠。」
沒想到她離開百花樓還不到一個時辰,嬤嬤就已經知道了,還派了這麼多人來捉她,這下可糟了。
柳依顏瞪著眼前圍住她的幾個人,並不回答,腦於裡努力思索著逃脫之道。
「海棠,你最好自個兒乖乖跟我們回去,否則別怪我們不懂得憐香惜玉!」領頭的王霸說道。
「乖乖回去?」柳依顏不屑的嗤了聲。「我如果要回去,就不會跑出來了!」
別過頭,不屑再與他們交談,不料眼角卻瞥見一絲動靜,她轉過頭,只見方才厲聲追問她的男子正站在一旁,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瞅著這邊,一個主意立刻閃現腦海。
「既然如此,你就別怪我們了!」王霸怒喝一聲,朝眾手下一揮手,示意大夥兒上前捉人。
「慢著!」不期然的,柳依顏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要捉我?可以,不過你們得先問問那個傢伙手中的劍,看他肯不肯!」
看他的模樣,肯定會武!再說,他方纔那麼怒氣沖沖的喝問她,這就算是報個小小的老鼠冤好了!
柳依顏看著眾人轉向閻鷹,忍不住笑得更燦爛,得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