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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文 / 紀瑩

    「嗚……」

    他為什麼要追她?為什麼要追著她跑?

    天地就這麼大,當年拋下她,現在何必在見到她後又緊追不捨?語氣裡甚至還流露出那種渴望、驚喜。

    五年沒見,他變得更英俊,或許已娶妻生子,也或許沒有……不不不!他一定早已成家,或許當年的離開就是要回美國結婚。

    裴依逼迫自己去想像閻宸已成家,好讓自己不再回想他的美好。

    在他拋下她多年後的今天,她還是不能抗拒他渾然天成的魅力,而且發現,小星竟和他有著如同個模子印出來的臉,實在太像了。

    如果五年前,她沒有被賣到酒店去替繼父償還賭債;如果她不是為了母親而委曲求全;如果,她沒有和他相遇,沒有被他超然的氣質和陽光般的笑容吸引;如果,她沒有相信他那撩撥人心的甜言蜜語……

    那麼,或許她不會陷得如此深,不會傷得如此重,小星也就不會出生、不會跟著她受苦,承擔她的過錯。

    這一切都不該發生的

    追根究底,是她母親遇人不淑……

    第三章

    裴依十五歲

    「不要!放手!」

    簡陋的平房殘破不堪,瀰漫著濃濃的酒氣;在房子外圍,站了幾名雙手環胸,表情忿忿不平卻又無法阻止事情發生的鄰居。

    「真是喪盡天良,這樣也打得下手。」婦女搖搖頭,對裡頭發生的一切歎氣。

    「對呀,自己愛喝酒也就算了,喝完酒又發酒瘋,人家母女也是人吶,打得人家青一塊紫一塊的,他一定會遭天譴的啦。」

    「罔市也真是可憐,先是死了丈夫,然後改嫁給老劉,原想老劉那家小吃店生意不錯,改嫁給老劉後生活會好過、有保障些,沒想到老劉的小吃店沒多久就倒了。」

    「是啊,要不是罔市平常和小依做些家庭手工撐著,怕是今天這幢小矮房也沒了。」

    「人家老劉可不這麼想,他以為小吃店會倒完全是罔和小依帶來的壞運,一時間從老闆到一無所有,他又是那種一旦跌倒就再也爬不起來的人,這下剛好讓他把氣全出在罔市和小依身上。」

    「他這樣一拳一拳的揍下去,我看一定會出人命。」終於有人正視屋內的一切了。

    「那還能怎辦呢?那是人家的家務事啊!何況老劉現下正發酒瘋,待會兒搞不好見人就打,到時再閃就來不及了。」標準中國人怕事心態。

    「可是不拉著他,罔市會沒命的!」

    「吶,你們男人力氣大,去拉著老劉。」婦人把「重責大任」全推到男人頭上。

    「呃……」男人面有難色。

    「怎麼?猶豫了?」

    「你們女人何不去替罔市擋幾拳?女人不是都此較有同情心,那就去擋他個幾拳嘛。」男人露出奸笑。

    「你!你們男人全一個樣兒!」婦女氣得臉紅脖子粗。

    外頭一干人互踢皮球,而裡頭,只能用「人間煉獄」四個字來形容……

    「你住手!再打我媽我就要你好看!」裴依護住瘦弱正生著病的母親,十五歲的裴依,該是花樣年華的裴依,卻有別於一般十五歲的同齡小女孩,她的哀愁、恨,正從此刻開始。

    「他奶奶的!俺要打誰就打誰,敢威脅俺,找死!」話才落下,老劉又拿高手中的皮帶,狠狠往下抽,鞭打在裴依身上。

    「啊!」裴依弓起背,背部一陣火熱、刺痛。

    「小依!」罔市尖叫,連忙扶住裴依。「別再打了!」

    「你給俺住口!」老劉氣憤地將皮帶往後一甩,正巧甩落桌面上盛滿酒的玻璃杯,頓時,清脆的破碎聲響起,地上碎了一地透明的酒液和尖銳的玻璃片。

    罔市被這聲破碎聲震僵了身子,她小聲地道:「老劉……」

    老劉一巴掌甩了過去。「他奶奶的,你那是什麼臉!」

    裴依勉強撐住身子擋在母親身前。「你別打我媽,否則我就跟你拚命!」她的背火燙、熱刺,好痛好痛!

    「去他奶奶的!敢威脅俺,活得不耐煩了!」老劉語畢,又是一鞭下去。

    「啊——」這次的撕裂感比先前一次還痛,是因為那皮帶在鞭打的力道下,帶起了地上細碎的玻璃片,結實的和皮帶打在裴依身上,頓時,裴依的背已染了一層鮮紅。

    裴依不敢說出口,生怕母親會擔心而對繼父有所反抗,那只會讓她母親落入更加不利的局面。

    幸而她今天穿的是深色的襯衫。

    她隱忍著,咬住蒼白的唇瓣噤聲,豆大的冷汗在額際冒開。

    「老劉,你……你就別再打了……」

    鄰居看不下去,終於有人開口制止了。

    「幹你們屁事,少管俺的事!」老劉的雙眼已沉積了太多的殘忍,嗜血的鮮紅染上他的眼睛,現在的他已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在他的腦海中,眼前這一幕幕都只是在作夢而已,他只是在「夢裡」發了頓火。

    鄰居再度閉口,以確保身家性命安全。

    老劉再度將炮火轟向跌坐在地上的母女。

    「你……帶了這麼個拖油瓶嫁給俺,把俺好好的一家小吃店吃垮,害得俺在街坊鄰居面前抬不起頭,害俺一生的積蓄全沒了!」老劉踉蹌後退,直到抵到餐桌邊,才止住搖晃不穩的身子。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對口一仰,飲盡瓶裡的酒液,他以手臂揮去嘴邊殘留的酒汁,手中的空瓶用力一甩往屋外飛去。

    還好屋外的人閃得快,否則又要有人見紅遭殃了。

    老劉跨開大步站穩後,賞了罔市一個既響又脆的巴掌,打得罔市嘴角流出鮮紅的血,頭一陣暈眩。

    「你別打我媽!」裴依護在母親身前,緊緊抱住母親。

    罔市心疼的在裴依耳邊道:「裴依,你別那麼傻擋在我面前,這樣你繼父會把氣全發洩在你身上。」她想扳開裴依的身子,可惜裴依硬是不肯。

    「我不能讓他打你!」裴依含淚搖頭。

    「裴依……」

    「啊——」

    老劉一把揪住裴依的長髮往後扯緊,裴依只能依勢的向後仰頭,雙手護住疼痛的頭皮。

    「他奶奶的!你們在說什麼?想著怎麼樣算計俺嗎?想著怎麼把俺吃垮嗎?」

    裴依在身心俱創的情況下,憤恨地瞪著她的繼父,然後咬牙道:「你有什麼好讓我們算計的?現在支撐這個家的是我們母女倆,替這個家掙錢的是我們不是你——啊!」

    老劉更用力地拉扯,「他奶奶的!你找死啊!」他揚手賞了裴依一個既脆又響的巴掌,打得裴依頭暈目眩。

    外頭的鄰居見情勢不對,認為不能再猶豫下去,連忙一夥人衝進屋內,男的拉住老劉,女的蹲下身去扶住罔市和裴依。

    「老劉……老劉……別再打下去了,會鬧出人命的。」男人拉住想再往前一步的老劉,輕聲勸道。

    老劉一陣暈眩,身子踉蹌地往後退了數步,跌坐在椅子上,兩眼迷濛地看著裴依母女倆。

    「你!我告訴你!早晚有天我會把你給趕出這個家……把你……」老劉話沒說完就全身虛軟地倒在椅背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這個老劉每次都這樣,喝了酒、打完了人就倒頭大睡。」扶起裴依母女的鄰居抱怨道。

    「怎麼樣,沒事吧?」鄰居婦女審視了一下裴依身上的傷,動作粗魯地扯住裴依的手臂,卻連帶拉扯到她背後的傷口,和剛才被玻璃割出的傷痕。

    「啊!」她倒抽一口氣。

    「小依怎麼樣?哪裡痛?快告訴媽!」罔市小心地拉過裴依審視。

    「沒……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臉色那麼白。」罔市心痛的看著自己女兒隱忍痛楚,咬著毫無血色的唇瓣,只為了克制自己、忍住痛。

    「別說那麼多了,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好了。」

    「不用了!」一到醫院去,又要花錢了。家裡的錢已經快用完,沒有多餘的錢花在這些地方了。

    「裴依,可是你的傷——」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口,自己塗一塗藥就好了。」她低頭輕輕碰壓手臂上的鞭痕,那泛紅帶血的傷口早就痛得她冷汗直冒了,可是她只能忍,為了母親也只能忍了。

    「不行,你一定得去看醫生,否則我不放心。」罔市虛弱的靠在一旁櫃子上,她原是不想讓裴依擔心的,但心細的裴依仍是瞧出了端倪。

    「媽,你沒事吧?」裴依的母親身體原本就不好,再經過老劉的折磨,身子已經脆弱得不像樣兒了。

    「我沒事,快,我幫你上藥。」

    「你們母女倆就不要再推托下去了,你們兩個是一樣虛弱,上藥這種事就由我來做吧。」隔壁鄰居蔡媽媽扶著罔市在椅子上坐下。「小依你也坐下,藥箱放在哪兒告訴我,我去拿。」

    「在那邊的櫃子裡。」她知道鄰居都怕事,這是中國人五千年來的習性,可是今天他們願意站出來拉住她繼父,她就覺得很安慰了。

    「你們男人啊,把老劉架進臥室去。」蔡媽媽不悅的瞅著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的老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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