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涵宣
「怎麼不找工作?」
聞言,聶小舞輕輕的笑了。
「談何容易?我既不懂詩書、也不諳琴曲,說書唱曲兒第一個不行;到布廠當女工,頭頭兒嫌我手髒;到大人家裡當丫頭,管事嫌我笨,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到哪兒找工作?百花樓、凝香閣嗎?也得看老嬤嬤肯不肯收。」
聽著她自貶的話,藍雋皓忍不住大喝一聲:「不准你這麼說自己!」
該死,她真的考慮過到百花樓那種地方去?
堂堂一個大男人,藍雋皓不會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光是想像她巧笑倩兮的倚在窗旁,他就忍不住心中有氣。
夾起一隻炸得金黃香酥的雞腿放到她碗裡,藍雋皓板著臉開口:「吃,以後你就是藍府的人了,不准你再有這種念頭。」
看著自己面前的美食,她的注意力明顯地被轉移了,根本沒聽到他後來說的話。
「這……這是給我的?」她小聲而遲疑地問道。
向來他們都只能啃啃骨頭過乾癮,想不到,現在竟有這麼一大隻雞腿放在她面前。
點點頭,藍雋皓努努嘴。「不喜歡嗎?」
「不!」一回答,聶小舞才發現自己太急了,她不好意思的牽動嘴角,浮上紅雲的雙頰顯得有朝氣多了。「謝、謝謝……」
輕輕咬了一小口,感覺多汁的雞肉在口中融化,聶小舞滿足而不捨地放下筷子,從懷中拿出一條乾淨的手帕。
「你在做什麼?」藍雋皓不解地看著她的動作。
「小七生病了,他一定很希望吃些肉,我已經吃飽了,這些我想帶回去給他吃……」她一邊喃喃地道,一邊將雞腿包起攢進懷中,油漬馬上滲透了原本乾淨的衣裳。
「你……」
藍雋皓張開口還來不及說話,就聽見春喜急吼吼地喊了起來:「天哪,你又把衣服弄髒了!」
被他突來的叫聲嚇了一跳,聶小舞一愣,藍雋皓則偏頭嚴厲地看他一眼。
藍雋皓能理解她這麼做的原因,不過,她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他留下她可不是為了給她一頓好吃好喝的而已呀!
他不發一語地伸手張羅,不一會兒,聶小舞面前的碗便堆了像山一般高的菜餚。
「吃,離開前我會安排的。」
藍府在這兒也有不少生意,他可以讓年紀大點的小孩到店裡幫忙、賺點兒銀兩,有謀生能力就不怕沒東西吃了。
「這……」
聶小舞猶疑地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他,不確定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是自己的祈禱終於靈驗了嗎?
沒有向人解釋的習慣,藍雋皓板著臉僵硬地說:「吃。」
看著他嚴肅的臉,聶小舞突然笑了。其實,他的心思並不難猜,他的性格也不像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酷無情,在她過去所遇到的人中,除了廟裡的老師父外,他是排行第一的好人了。
端起碗,她放心的吃了一大口白玉芙蓉,當清淡的香氣在她口中瀰漫時,她覺得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幸福的了;只不過,剛剛跌倒擦傷的手肘讓她無法舒服的靠在桌緣吃飯,只得學街上算命師批命時一般懸腕鴃A但短時間還好,吃了幾口後她漸漸吃不消了。
「你的手怎麼了?」
注意到她怪異的動作,藍雋皓不解的問,在她來不及回答前一把拉過她的手,掀起長袖。
「啊!」手肘的傷猛然受到拉扯,聶小舞痛呼一聲,眉頭皺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看著雪臂上刺眼的瘀青,藍雋皓低聲問道。
「沒……沒事……」她陡然地掙扎著要收回自己的手,無奈他的手彷彿鉗子般緊緊扣著她,她的臉霎時難堪地漲紅。
雖然沒有娘親教導,但是,她也明白女子的身體是不可以隨便讓人看見的,她和藍雋皓非親非故,充其量他也只能算是幫她解圍的好人罷了,現下竟讓他對她不規矩……她的眼眶一酸,淚水便啪答啪答地往下掉。
「還說沒事?」見她流淚,藍雋皓誤解了她的意思,愈發不肯放手,皺眉低吼:「春喜,找大夫來!」
他也不懂自己幹嘛為了一個女人緊張兮兮的,但是,看著原該無瑕的玉臂,他的心就忍不住緊縮。
「不、不用了……」
受傷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多虧她天生麗質,才從沒在身上留下難看的疤痕;她在意的不是手臂上的這點兒小傷,她在意的是他呀!
垂下頭,她極力忽略手臂上傳來的溫暖。
「你只要放開我就好……」
聽到她這麼說,藍雋皓才霍然明白,但不曉得為什麼,極少動怒的他竟覺得內心波動了起來。
陰鷙地盯著她烏亮的頭頂,藍雋皓低哼一聲:「你倒大膽呀,還沒有人敢開口要我做什麼呢。」
分不清他究竟是嘲諷還是警告,聶小舞選擇沉默。
剛剛在市集上交手時,她就明白單純的自己絕非他的對手,他太聰明、也太深沉了,他的心思不是她可以臆測的。看著自己大掌中的柔荑,嬌小得不成比例,黑與白形成強烈的對比,藍雋皓突然加了點勁兒,滿意地看到她故作冷漠的容顏有了變化,即使那個改變是因為痛!
「放……放開……我……」聶小舞咬牙忍受手上的疼痛,固執地低喃。
如果,傷害她能讓他心情愉快進而放過她,她不介意忍受他的折磨,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看著她執拗的模樣,藍雋皓的怒意更熾。
「如果不放呢?」
他陰沉的聲音讓屋內的溫度降到冰點,原本撲鼻的飯菜香早已消失,春喜見情況不對,則識相地站到一旁不敢多話。
他是不明白為什麼爺會對這個乞丐婆這麼感興趣,但是,現在這個場面可不是開玩笑的,他還是閉嘴吧。
「……」猛然抬頭,聶小舞看他的眼裡充滿了不解。
不放?這是什麼意思?
「你沒忘了我救那個小賊時說的話吧?」
她的心猛然一縮,那輕蔑的口氣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別那樣說小四……」她虛弱地說道。
廟裡的孩子在她心中都是她最親密的親人,是好是壞,都像在說她一樣,藍雋皓不屑的模樣讓她瑟縮。
恍若未聞她微弱的哀求,藍雋皓冷哼一聲,對她慘白的臉色視若無睹。
「我姑且大膽假設你的記憶力夠好,」用另一隻手抬高她的下巴,藍雋皓毫不留情地看進她眼眸深處,恣意探索著她的一切。「記得我說的話——我要你!」
再次聽見這霸道的三個字,聶小舞還是忍不住從心底升起陣陣寒意,身子微微顫抖。
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這種話時代表的是什麼意思?聶小舞不敢多想,強迫自己勇敢地與他對視。
見她明明怕得發抖還是挺得筆直的背脊,藍雋皓眼裡迅速飄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
她很勇敢,而他,一向喜歡挑戰!
緩緩的揚起嘴角,藍雋皓笑了,低沉的笑聲一下下撞擊她的心,讓她的胃起了陣陣痙攣。
「你……要……什……麼?」雖然明白開口後得到的答案絕對不是她願意聽到的,聶小舞還是忍不住抖著聲音問道。
聞言,藍雋皓突然斂去笑容,原本邪佞的表情瞬間變得正經無比,卻更添一股懾人的氣勢。
「你可以給我什麼呢?」他沉聲問道。
搖搖頭,她顯得慌亂而無助。
「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沒……沒有……」
他是這麼高貴的一個人,光是看著他她都自慚形穢,還能有什麼可以給他呢?她惶恐地看著他,呼吸漸漸急促。
看她這副模樣,藍雋皓慢慢地放開她的下巴,修長的食指迅速地在她柔軟的胸口上輕輕一點。
「心。」他盯著她,開口要求她的靈魂。「我要你的心!」
☆☆☆
或許是不同的環境,也或許是藍雋皓的話讓她困惑,躺在乾淨而略帶點兒花香的床鋪上,聶小舞竟一夜無法成眠。他說要她的心是什麼意思?她從沒想過撲通撲通跳的心要怎麼給人,給了人她還活得了嗎?
纖細的小手捂著胸口,靠近心房的位置兀自發熱。
她一定是瘋了,腦海裡才會一直回想著他說這話時發亮的雙眼,而不是羞辱地咬舌自盡。大抵沒有哪個姑娘家會像她這樣不知羞吧!但是,她向來不懂得說謊,不可否認的,他眼底的光芒、他臉上的專注,實在吸引了她。
翻了個身,她側臥著看向窗外。
今日又是十五了,半掛在夜空的月兒像個圓盤兒似的,發出柔和的光芒。
從小她就愛看月亮,在廟裡她的房間原本是儲藏室,別說窗子了,連個小洞都沒有,白天夜晚都一樣暗捰a,所以,哄睡其他小孩後,她常在月圓之日溜到屋頂上去,癡癡傻傻地對著天空發呆,天馬行空地幻想,想著自己、也想著其他小孩的未來,她從沒想過自己可以在其他的地方看見相同的圓月,這讓她有些興奮。
藍雋皓說明兒個她要跟著他和春喜一起回去,雖然有些不捨,但是,基本上她是嚮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