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水玉兒
「報警?」蘭妮仰起頭輕笑幾聲。「我受男主人的邀請來這兒,你的身份同樣是個客人,哪有資格報警?」她大剌刺地坐到床沿,目不轉睛地盯著江意芙的臉。
「凱爾要你來的?」江芙震驚地坐了起來「凱爾也在家裡?」
「他現在在公司。」蘭妮撥了撥波浪般的金髮.開心地笑了幾聲。
「是嗎?」江意芙擰擰眉心,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凱爾早上一到公司。就興匆匆地跑去找我,他要我到這兒來看一個被他修理過的女人……」
「凱爾叫你來看……」江意芙一聽,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了。
「他昨天就告訴過我,說他想狠狠修理一下你這個玩弄男人感情的婊子,我還以為他說著玩而已,想不到他真的做了。」蘭妮雙眼晶亮,好像十分興奮。
「凱爾他……」江芙的心碎了,魂也飛了。
「唉,我老實告訴你好了,凱爾老早就想甩掉你。你去伊斯古堡後的第二天,他就跑到我的城堡找我。這一個月來,他幾乎都在我那裡過夜,很少回到這裡。我是個有身份的人,不可能和別的女人共用一個男朋友,凱爾說他會想一個好借口甩掉你。星期天,他興高采烈地對我說,他不但找到分手的理由,還要乘機修理你一番。」
「凱爾……」江意芙的臉色蒼白如紙,身上的血液彷彿在這一刻枯竭乾涸。
蘭妮的話解釋了所有不合理的情況,她堅定不移的愛情原來只是一場騙局。
凱爾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她是那麼愛他,他竟然用這種方法羞辱她……
江意芙用雙手住臉孔,纖細的身子在白色被單中輕輕顫動,傷心不已。
凱爾……凱爾……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她那顆破碎的心悲傷地吶喊著。
***
碧悠悠的海水在陽光下晃漾著璀璨的光芒,嬌小纖弱的美人魚仍是孤伶伶地跪坐在大岩石上,含情脈脈地凝望著海面。
望著滿臉癡情的人魚雕像,江意芙再也忍不住,淚水終於撲簌簌掉落。
千里迢迢跑到哥本哈根尋找愛情的她,不也像小美人魚一樣癡、一樣執著嗎?
為什麼最真的心意,總是換到最悲慘結局?
不愛,人生是一列永不靠站的列車,她是車上唯一的乘客,愛情是窗外飛掠的風景,永遠可見不可及。
愛了,甜蜜時光轉眼成為回憶,破碎的心永遠難以癒合。
她來了,她愛過了,她也跌得傷痕纍纍。
但是,她不後悔。她知道,這是她今生今世唯一的愛戀。
煙波浩淼的大海,美麗孤獨的人魚公主,七月仲夏的陽光,寧靜古典的哥本哈根,還有……她今生唯一的愛人……
別了!江意芙淒悵地抹去淚水,她永遠刁;會再踏上這塊傷心地,永遠都不會。
她擦乾淚水,拉著行李箱,拖著疲累的身軀。一步一步,緩緩步向泊在濱海公路的計程車。
才走了幾步,她忽然感覺眼前一喑,碧藍的海水彷彿從四面八湧向她……
***
天寒地凍的十二月,雪花飆個不停北歐又進入漫長陰暗的隆冬。
牆上時鐘的指針雖然落在小的上,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寬敞的辦公室內黯著溫暖明亮的燈光,英俊的凱爾坐在造型優雅的古典辦公桌後面,專心看著電腦螢幕。
他金褐色的頭髮在燈光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專注的面孔流露出內斂沉穩的氣質,窗外的雪花則落個不停。
坐在沙發椅裡的菲利普望著凱爾發呆,他愛極了眼前這個認真工作的男人,也愛極了此時此刻的氣氛——窗外飄著雪,溫暖的室內只有他和他。
發生在仲夏的事宛如一場夢,隨著季節遷移,仲夏夜之夢早巳消逝無蹤,不留痕跡。
仲夏夜之夢的女主角——那個黑頭髮的女人,不如到哪裡去了。她和這場夢一樣,來得突兀,去得突然,消逝得徹徹底底,無影無蹤。
和黑頭髮的女人比較起來,金頭髮的蘭妮就像一場仲夏的暴風雨,來時雨勢洶洶,去時餘波蕩漾。
黑髮女人走後第三天,凱爾把一份重要的資料忘在家中,於是他上班上到一半跑回家拿資料,結果,竟意外撞見兩名男子在他家裡拆線路,他立刻報警,逼問之下,才發現蘭妮派人在他家裡裝了監聽系統,偷窺他的私生活。
後來,凱爾還發現他的電話被人動了手腳,雖然蘭妮否認,但他認為這一定也是蘭妮做的。
凱爾一怒之下,把蘭妮告上了法院。由於沃夫根家族富可敵國,因此樹敵甚多,此案未審先轟動,報紙上、電視上、廣播節目中不時出現抨擊蘭妮的漫畫及言論,更有藝術家把蘭妮畫成長了巨大耳朵的母獸。
丹麥是全世界最注重個人隱私的民族,蘭妮女爵的行為觸怒了全國人民,連女王都不願再接見這位令皇室蒙羞的外甥女。最後,為了逃避牢獄之災,蘭妮女爵逃到法國去避難,現在她已經成了通緝犯,只要她一踏上丹麥國土,立刻會遭到逮捕。
至於那位金髮尤物芭比,她在旅行中邂逅一位意人利人,冬天來臨之前,她就隨著意大利情郎移居熱情的南方。
那些煩人的女人都消失了,這個世界只剩下凱爾與他。
菲利普知道黑頭髮的女人對凱爾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雖然凱爾不願再提起她,但是,從那之後,凱爾完全變了個人,他的生活裡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女人再也無法吸引他的目光,這幾個月來,他的生活清悠得如同修士。
菲利普癡癡望著凱爾,他好愛這個不近女色的凱爾。
「菲利普,如果你看夠了,請你撥空到攝影師那裡催照片。他到底在搞什麼鬼,都已經五號了,照片還不送過來。」凱爾頭也不抬地說。
「攝影師今天來過電話,他說今年冬天陽光不夠充足,日照時間又特別短,他已經盡力在捕捉鏡頭了,照片最遲下星期一送過來。」菲利普收起花癡的神情,迅速清晰的報告。
「他最好能準時。」凱爾說完後,不再作聲,室內又恢復先前的寂靜。
聖誕節是西方國家最重要的一個節日,在北歐亦然。不過,北歐人並不把這個節日稱為聖誕節,他們採用古老的稱謂,稱它為幾幾。(譯音:娛爾,原義為歡呼。)
娛爾節原是北歐人的祖先慶祝冬至的日子。冬至這天是一年中黑暗最長的一天,過了這一天,陽光便會開始慢慢地回到這片冰封的大地,白晝會愈來愈長,黑夜愈來愈短。因此,冬至這一天,對生活在漫長、冰冷、陰暗冬季裡的北歐人而言,實在值得大肆慶祝。
後來,基督教傳人北歐,教會將娛爾節和聖誕節結合起來,成為一個宗教節日。
卡柏啤酒是丹麥數一數二的百年企業,每年娛爾節前夕,卡柏都會印製一本精美實用的「娛爾節專刊」,免費送給全國民眾。專刊內除了年年不同的娛爾節食譜和年節溫馨故事之外,象徵哥本哈根的照片更是不可少,凱爾等待的就是這些照片。
「凱爾。」菲利普鼓起勇氣。
「嗯?」凱爾抬抬藍眸。這對眸子深沉幽靜,已無風雨,亦無激情。
「今天是星期五,既然你沒有安排節目,何不和我一起去參加『靈修班』呢?這次是由靈修大師——」
「我明天要鏟雪,今晚想早點睡。」凱爾淡淡地拒絕。
他的心,他的靈魂,早巳破碎幻滅,一個沒有靈魂的人,還需要上什麼「靈修班」嗎?
菲利普見凱爾一臉淡漠,便不再遊說。
凱爾又埋首於電腦,金褐色的頭髮仍然在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
雪花依然在窗外飄個不停。
***
大雪依然下個不停。
草草吃過晚餐後,凱爾就窩在壁爐邊的沙發看雜誌。
自從江意芙走了之後,屋子裡總是冷冷清清,倘若不是點著燈、燃著火,鄰居還以為這屋子沒人住了。
壁爐裡的火燒得正旺,嗶剝嗶剝的柴火燃燒聲是屋內唯一的聲響。
凱爾翻了幾頁,便沒興致再看下去。
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尖銳刺耳的鈴聲響徹白屋,宛如北風的哀號。
凱爾放下雜誌,意興闌珊地走向起居間的另一端。
他不知道有誰會在星期五晚上想到他。
不過,娛爾節將到,也許是他散居丹麥各島的兄弟姐妹打來討論聚會的事也說不定。
「哈囉,我是凱爾。」凱爾拿起話筒說道。
電話彼端寂靜無聲。
「哈囉。」凱爾蹙著眉。
電話彼端依然靜默。
凱爾不再出聲,他讓話筒貼著耳朵,死寂無波的心海微微蕩漾著漣漪。
過了好一會見,電話那端才收了線,急促的嘟嘟聲喚醒怔愣的凱爾,他掛回電話,站到窗前,凝視紛紛飄落的雪花。
自從夏末開始,他就陸續接到幾次無聲電話。這種電話來得很零散,大都發生在週末的夜晚。一開始,他認為是某個無聊的人在惡作劇,然而,時序進入冬季,對方又打了兩三通,他不禁懷疑,也許是某個他認識的人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