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紀樂芸

    可是再怎麼說……他都是個男人呀，儘管性向不同，穿著女裝走在路上還是會引人側目的。

    「你跟他又怎麼了？」孫妮琪認了命，她跟小萌認識多年，他只有在心情非常不好的時候才會拖她出來逛街，這回肯定又跟他的親親男朋友吵架了。

    葉悅萌裝作沒聽到，見到櫥窗裡輕柔的淺紫色長裙，興奮的蹲下來研究，「妮琪，你看這個花紋，是不是很特別？」

    孫妮琪真希望有一道雷把她劈昏——

    「小萌，腳不要張那麼開，你的內褲都被店裡小姐看光了。」簡直欲哭無淚。

    葉悅萌仍然是個男人，蹲下來的時候，雙腳還是習慣大開……孫妮琪望向店員訝異的目光跟竊笑，很想踹好友一腳。

    「討厭啦。」葉悅萌快速將腳並起，瞪了店員一眼，優雅的起身，重新挽住她的手。「我們去下一家店，居然盯著我的內褲看，真是討厭死了。」

    不是她們要盯著看，是你自己露給人家看的呀……孫妮琪努力做著深呼吸，不然都快抓狂了。深吐出一口長氣，無奈的任由葉悅萌領著她繼續「血拼」。

    提著大包小包來到餐廳，孫妮琪要了個隱秘的包廂，知道小萌的耐性差不多到了極限。

    點了餐，她的目光從葉悅萌那一袋袋男裝、女裝移回他身上，深深歎息——他塗著鮮紅口紅的嘴唇不斷顫抖，眼睛水汪汪的，一臉委屈。

    「怎麼了？他又欺負你了？」她耐心的問，聽了六年荒謬、不可思議、多如天上繁星的吵架理由，已非常習慣。

    「我要跟那個負心漢分手了!」葉悅萌生氣的說。

    「你要跟他分手？怎麼啦，你不是很愛他嗎？」

    「他……他……」葉悅萌扁著嘴，顫抖的抽氣，憤憤的說：「他居然嫌我身材不好！」

    身材不好？孫妮琪瞪著他，無法作任何評論。

    以女人的眼光看，小萌長得瘦高；以男人的眼光看，小萌還是長得瘦高，但以「同志」的眼光看……她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難道不一樣嗎？

    「哼，他居然敢嫌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越來越胖，每次都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居然還敢反過來怪我太瘦!」

    孫妮琪喝著水，眼角餘光見到侍者送來餐點，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她見到侍者曖昧的眼神還有悶笑，很希望自己就此消失。

    唉，又少一家可以去的店了。

    侍者離開後，葉悅萌仍憤憤說著：「我只不過是叫他減肥幾公斤，他居然說我太瘦、抱起來像排骨、沒感覺，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孫妮琪頭痛起來，她開始吃東西，等他慢慢將心中的不滿發洩完。

    「嗚嗚，我怎麼會愛上這種男人……」他抽泣著，一臉悲情的抽取桌上面紙拭淚，「他一定是外面有了別人，才會縑棄我!」

    「他沒有嫌棄你，是你先叫他減肥的，記得嗎？」孫妮琪好整以暇的拿紙巾擦手，再次扮演咨詢專家。

    「可是……他也不能嫌人家瘦巴巴啊。」葉悅萌焦慮的咬著小指頭，「他會不會拿這個當理由跟我分手？」

    說要分手的不是你嗎？孫妮琪哭笑不得。算了，談戀愛的人都有選擇性失憶症候群。「他嫌你瘦，那你就去練練身體嘛，等身體練結實些了，他就沒話說啦。」

    葉悅萌眼睛一亮，感動的握住她的手，「妮琪，你真是我的好朋友，這麼聰明的主意我怎麼沒想到？哼，我要讓他沒有理由嫌我!都浪費十年青春在他身上了，我才沒那麼笨，現在跟他分手哩。」

    他喘了一口氣，興致勃勃的又說：「你說身體要怎麼練？我工作忙，沒什麼時間去慢跑爬山的，還是說……我到外面那種健身俱樂部就行了？哎呀，討厭，那裡不會有很多男人嗎？萬一……萬一有別人追我怎麼辦？」一臉陶醉樣。

    孫妮琪深呼吸，冷靜的開口：「小萌，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可是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什麼事？你說，我一定幫到底。你是我最『麻吉』的好朋友，要我赴湯蹈火都沒關係。」葉悅萌很感動，妮琪從來沒有過任何要求，他很高興能夠回報她。

    「沒有那麼嚴重……」孫妮琪的視線下移到兩人交握的雙手，歎了口氣，幽幽的說：「你能不能不要用剛放進嘴裡咬過、還有口水的手，來握我的手？」

    俗話說，「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

    辦不成心靈對談，「宜家」出版社開始動別的腦筋。既然出版社台柱跟「天堂鳥」不合，那就算了，靠著孫妮琪本身的名氣，還是不無小補的。

    孫妮琪在郭淑麗的好說歹勸之下，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辦簽名會。

    本來嘛，她又不是什麼偶像歌手，跟人家辦什麼簽名會？而且她又不喜歡出風頭，上回要不是為了可以與「天堂鳥」見面，她壓根是不會對什麼心靈對談有興趣的。

    可是孫妮琪畢竟心軟，郭淑麗搬出了出版社對她的「知遇之恩」來討人情，她也只能答應。

    不過她先把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反應不夠熱烈，只有小貓兩三隻，那她就真的愛莫能助了，畢竟她是食譜作家，不是擅長搞噱頭的明星。

    可「宜家」自然不會讓自己出醜，足足利用一個月的時間，在各大報章雜誌登廣告，賣的是知名食譜作者孫妮琪的廬山真面目，加上《創意食譜2》的首賣，以及買二送一的優惠活動，打算讓精打細算的主婦們一舉投降，同時，購買「宜家」出版的其他刊物還有額外優惠。

    總之，為了拼銷量，「宜家」使出渾身解數。

    簽名會前一天，「宜家」在新光三越前搭了檯子。

    當天上午，還用麥克風「強力放送」孫妮琪簽名會的消息，希望可以招攬更多的人氣。

    時間靠近正午，人群越聚越多，不知情的逛街人潮紛紛好奇聚集，想看看今天辦簽名會的是哪個不得了的人物。

    下午兩點，孫妮琪搭出版社的車來到現場，立刻被聚集的人潮嚇了一大跳，她見到舞台上請來的小明星賣力炒熱氣氛，台前聚集的人們則被逼得哈哈大笑……

    我咧!不是小簽名會嗎？怎麼……她眨眨眼，有些茫然。

    在想像中，這應該是場溫馨的小型簽名會，人數不會超過一百人，可現場的情形，排隊隊伍已經蜿蜒整個廣場一圈，人手一本《創意食譜2》，喜滋滋的主婦們個個都等著她簽名。

    不久，孫妮琪被拱到了台上，她只覺得自己突然成了動物園裡被觀看的猩猩，一群人對著自己指指點點，談論聲此起彼落，主婦們的七嘴八舌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那就是孫妮琪啊。」

    「好年輕啊，她的食譜我全都有哩，我老公跟小孩可喜歡她的菜了。」

    「唉，現在年輕人真是有本事，你瞧她一個漂亮小姐，做菜比我們這些歐巴桑還厲害。」

    「沒想到她又漂亮又時髦耶，我還以為她跟我們一樣是家庭主婦。應該還沒結婚吧？」

    「今天真是幸運，等一下我要跟她照相，賺到了賺到了，買二送一還有簽名跟合照耶。」

    「對啊對啊，今天真是來對了……」

    之後，孫妮琪茫茫然的開始簽名，面對熱情的主婦們，她臉上一直保持著笑容。

    等簽了一會兒，她才漸漸有了些真實感，這些人全是為她來的嗎？她們這麼喜歡她的食譜嗎？她越想越覺得感動。

    而娟秀的簽名、溫柔真誠的笑容、親切的握手與合照，美麗又親切的孫妮琪，著實讓主婦們心花怒放。

    另外，逛街的人潮好奇圍觀，有的也一時興起跑去買了食譜跟著排隊，只不過，這回不僅是主婦，許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暈陶陶注視孫妮琪動人的美貌，更是自動自發的掏錢，一口氣買了好幾本食譜。

    簽名會持續發燒，孫妮琪體力卻有些不支了，於是出版社安排了中場休息，可即使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也仍然不得閒，家庭版的記者興沖沖的跑上前訪問她——

    「孫小姐，今天簽名會真是盛況空前，請問你有什麼感想？」

    「孫小姐，你的食譜榮登去年度非文學類的暢銷排行榜前十名，你有什麼感想？」

    「孫小姐，請問你今年度有什麼計劃？」

    「孫小姐這麼漂亮，有沒有意願上電視主持烹飪節目？」

    一連串的問題把孫妮琪弄得頭昏腦漲，她從來沒有應付記者的經驗，但也本能的知道不能全部說實話，於是在郭淑麗的暗示下，微笑輕快的應付過去。

    「孫小姐，上次的心靈對談雷聲大雨點小，最後宣告取消，不知道你有什麼看法？若有機會再與『天堂鳥』面對面，請問你願意嗎？」

    她不願意!

    孫妮琪眼睛一瞪，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見到郭淑麗在後方拚命的打PASS，硬是把一口氣吞了下去，擠出一個親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