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暴君悍妃

第3頁 文 / 黃朱碧

    「你大人欺負小孩,羞不羞恥。」冰心一慌,攫地而起,往下山的小路十萬火急奔去。

    「你越是亂跑亂跳,身上的毒越是發作得快。」老公公動作遲緩又笨拙,卻就是跑得比她快。

    冰心萬念俱灰,緊急煞住腳步,朝老公公跪下。「我跟你近日無冤往日無仇,你就饒我一命吧。」

    「求我呀?」老公公像個老頑童,看她跪地求饒,居然樂得手舞足蹈。「成,你只要答應我一件事,我就給你解藥。」

    「什麼事?」不管什麼事,先答應再說,等毒解了再跟他秋後算帳。

    「你得答應,以後什麼事都得聽我的。」

    「那哪是一件事,根本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事。若是你叫我去吃狗屎,難道我也要照辦?」士可殺不可辱,不如專心等死算了。

    「這!老夫雖然形象邋遢,但品格高尚,怎麼會叫你去做那麼沒品味的事。」老公公見冰心猶豫不決,生氣道:「你,你死你的,休要我幫你收屍。」

    「老公公,好啦好啦。」識時務者為佳人,先使個緩兵計再報仇雪恨不遲。

    「發誓。」

    「我都已經答應你了還不夠?」恩將仇報的臭老頭!給我記住。

    「當然嘍,孔夫子說過,『女人如小人,統統不可信』。快快發個毒誓來聽聽。」為了逼冰心就範,老公公居然連孔老夫子都拖下水。

    冰心此時左臂麻脹已至肩膀,心中恐懼莫名,只得瞎編一個毒誓塘塞他。「老公公如若饒我不死,除去我身上的毒,我今後保證言聽計從,否則就……就讓我嫁個麻子大花臉。」

    「不行不行。」老公公道。「這個不算,重新換一個。」

    「這樣還不夠毒?」對女人而言,嫁個醜八怪那可是非常嚴酷兼悲慘的。難不成要……

    「不是不夠毒,而是你這誓言萬一應驗,我就沒戲唱了。」老公公似乎意有所指。

    「好吧,那就罰我從此無父無母孤苦一生。」好在她本來就是個孤兒,這樣說應該不會遭五雷轟頂才對。

    斜眼睨向老公公,見他臉有喜色,頹然十分滿意她的毒誓。

    「馬馬虎虎行啦。」老公公猝然控住冰心手臂,推拿幾下,黑紫的小手竟立時轉為粉白色。

    「老公公,你這是什麼招術,可不可以教我?」用來防身,以後就沒人敢欺負她了。

    「不准再叫我老公公,要叫爹!」

    「我沒爹,我爹早死了。」冰心此時才仔細瞧清他的面貌,但見他高鼻深目,滿臉雪白長鬚,根根垂到胸口,就算沒七十也有六十,這麼老,當她爺爺都綽綽有餘了。

    「怎麼,我要求的第一件事你就不依?」

    「可這根本是強人所難嘛。」她一生沒見過「爹」長得啥模樣,儘管偶爾也會羨慕別人有父母疼惜,但……他的「老」樣子實在不是當爹的最佳人選。

    「叫不叫?」他右手凌空而起,眼看就要抓向她的天靈蓋。

    從小只聽過有人逼婚搶親,還沒聽過有逼人家認爹爹的。今兒個算她倒楣誤救壞人,認就認,誰怕誰?「爹。」

    「乖女兒。」老公公哈哈大笑。「來,我帶你到北冥總教壇。」

    「去那兒做什麼?」冰心打從東北行乞到西蜀,從未聽過有此門派。

    「嫁人嘍!」

    「什麼?」話聲甫落,她的手已被老公公抓住,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奔去,快如閃電,疾往一片片叢山峻嶺而去。

    天空是很淡很淡的紫紅色,鑲嵌了一輪生鐵般青幽而冷凝的月亮,太陽行將升起了。

    笛子的聲音從城堡內傳來,是輕柔與雄渾兼俱的古曲。

    冰心躺臥在柔軟的毛墊上,覺得臉上癢癢的,睜開眼睛一看,覺有無數只色彩繽紛的鳳蝶圍著她週身飛舞,有些甚至停在她臉上歇息。

    「這是什麼地方?」她喃喃自問。

    猶記得,昨兒跟著老公公東奔西竄,到得一處山谷,其時天色已暗,她因長途跋涉,不知怎地就睡了過去。

    「會是老公公的家?」環目四顧,小床邊紗縵重垂,隱隱約約可見奇花異草奼紫嫣紅地遍植左右,陣陣馥郁馨香浮動,水聲依然迴盪。

    這是荒山野地抑或豪門庭園,怎會將床安置於此?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此處絕非老公公的「狗窩」,那人才不會有這雅興,更不可能有此巧思,弄一張美美的床讓她睡。

    每日醒來第一件事便是餓。像她們這種三餐經常不繼的落魄人,填飽肚子即是這一生最偉大的事業。

    冰心從床上一躍欲起,赫然發現她的粗衣布裙不知何時給換成了雪白羅衣,淡綠襦裙。

    「是,那個老色鬼,她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滾到床下。「天!這床居然是半懸在空中,離地起碼三丈高。」害她摔得四腳朝天!

    摸索了半天,總算在花叢邊找到一雙鳳頭絲履。

    「穿這玩意兒,怕不會走路哩。」冰心想了好一會兒,無計可想,只好硬著頭皮穿上。嗯,還挺舒服的。她窮慣也苦慣了,八百年沒穿這麼稱頭過,反倒渾身不自在。

    槽老頭呢?這老不修,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孬種!

    冰心說什麼也要把他找出來,嚴刑拷打一番。

    「喂!」猛掀開幃幕,兩側旋即各走出一名婢女。

    「姑娘有何吩咐?」那婢女披著薄如蟬翼的輕紗,看來約莫十六、七歲,除了黑髮、黑眼珠外,全身雪白,猶似身在煙中霧裡。

    「你們是誰,想幹什麼?」冰心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顫,深怕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奴婢娟娟、秀秀,奉國師之命,剛來服侍姑娘起居飲食。」

    「國師是誰?我跟他非親非故,他幹麼對我這麼好?」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

    冰心左瞧瞧右瞧瞧,覺得娟娟秀秀美則美矣,就是太白了,白得連一點血色都沒有,該不會是中了老公公的陰毒,才不得已在此為奴為婢吧?

    這糟老頭真是太壞了!被她逮住,絕不輕饒。

    「國師亦即咱們王子最為推崇的師傅,姑娘遇見他,實乃上天之幸。」娟娟敬畏的神情頗堪玩味。

    「你是說,那個老老醜醜的色鬼就是你們的國師?」

    「誰在那兒胡亂說我壞話?」

    是他!冰心認得出他的破鑼嗓子。

    「是我怎樣……」哎呀,嘖嘖嘖。

    這位拄著龍頭枴杖,身穿大黃長袍,頸項掛著一串翡翠佛珠的老者,不就是……

    果然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換了件衣裳,他竟也人模人樣,派頭十足了。

    「你……」冰心的手指指著他的鼻頭,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叫爹。」老公公凜然糾正她。

    「你也配!說,說這身衣裳!」

    「姑娘不滿意嗎?秀秀即刻再替您換過。」誠惶誠恐的婢女,臉上已幾近貧血了。

    「這……是你幫我換上的?」冰心嚥了下口水,汗顏自己以小人之心度老頭子之腹。

    等等,先別太自責,說不準他還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這人橫看豎看前看後看,都不是好人的樣兒。

    「是的。」

    「那麼我的舊衣?」

    「丟啦!」老公公愀然不悅。「破破爛爛髒兮兮的,難不成要留著當骨董。」

    「丟了,」冰心這聲咆哮直如石破天驚。「我那件布衫價值連城,你居然把它丟了,你你你,給我還來!」

    「一件破衣如何價值連城?」老公公猜想她八成胡扯瞎掰,好向他勒索錢財。

    「它外表雖舊,但裡邊暗藏玄機。我十幾年來,乞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共攢聚數百銀兩,全部換成銀票,縫在布衫內裡,準備將來覓地購屋頤養天年的。這下全完了啦!」說著說著,胸間一熱,忍不住潸然淚下。

    「區區數百兩也叫價值連城?誇大其辭!」老公公自懷中摸出一疊銀票塞到她手中。「這些夠讓你買一堆『城池』回來當玩具了。」

    「給我的?」冰心馬上收住淚水,非常專注地清點手中的銀票,一百兩、兩百兩、三百兩……哇!一千兩!發了發了,她終於出人頭地,平步青雲,從今爾後不必再仰人鼻息了。這老頭兒還真好騙。

    「開心啦?」老公公對她毫不含蓄地破涕為笑,深感憂心忡忡。

    「開心開心。沒想到爹您富甲一方,還貴為國師,從今兒起,孩兒跟著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一定快樂得不得了。」有了錢,她叫起爹也備覺順口。

    「別高興得太早,先和娟娟到內堂換件衣裳,我帶你見一個人去。」

    「這樣已經夠漂亮,還要換啥?」有了錢,她煩惱的就只剩下吃了。「我想先吃飯。」

    「也好。去幫她準備早膳。」老公公一聲令下,月洞門外便有四名男丁各持滿盛美食的銀盤,張羅於圓石桌上。

    六碟菜餚分別是玫瑰醬醃牛肉、桂花清蒸藕泥、五柳雪拌金鰭、茄汁明蝦和脆抄銀蘇。

    冰心看得食指大動,一腳跳上石椅,便大口大嚼,看得老公公眉頭鎖成山丘,娟娟和秀秀則是目瞪口呆,驚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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