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稽千歲
對,她怎麼可以嫁?在爹死後沒多久嫁人簡直逆不道,更何況她想嫁的人只有一個人。
看出柳吹雪單純的心思,李月媚冷哼出聲:「你還巴望著那個叫什麼龍來著的渾小子來娶你嗎?少癡人做夢了。人家現在早就躲在溫柔鄉跟別的女人溫存去了……」瞥見何嬤精明的目光此時懷疑地打量著她,她不免心頭一驚。「不說這些了,反正你橫豎都是要嫁的,過了十八歲若不嫁,人家還會指責我這二娘對你不好呢!」真是言多必失啊!要不是魏峰要她探清柳府的虛實,她哪會連這種芝麻小事都一清二楚呢?
「十八也好,二十也好,我說不嫁就不嫁!」把淚吞到肚子裡,柳吹雪倔強地抬頭直視著李月媚。
「不嫁是嗎?那我只好把這兩個狗奴才給攆出去,免得她們成天在這礙我的眼,反正現在是我當家,我高興趕誰就趕誰,哼!」李月媚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柳吹雪瞥見何嬤錯愕的老臉,還有顫抖的春梅,想到連這兩個對她最好的人也即將離她而去,忍不住心裡惶恐了起來,她奔了過去,拉住李月媚的衣袖,趕緊跪下求情。
「二娘,別趕她們走……別趕她們走……」連日來的刺激,讓她無力再承受,只得不斷淌淚。
「那你要不要聽二娘的話?」喔,這就叫勝利的快感吧?血液中不曾有過的沸騰讓李月媚驚喜,也讓她陶然。她揚著細眉,得意地看著柳吹雪垂淚的小臉。
「我聽……我聽……我嫁呀……」頭好暈,沒想到說出與自己心中相違悖的話竟是如此令人暈眩……
「千萬不要嫁!我走就是了。」何嬤再也忍不住了,她怎麼可以看小姐被人這麼欺負卻不吭聲呢?這一吼蓋過柳吹雪虛弱的應允,也澆熄李月媚滿腔的報復快感。
何嬤扶起虛弱得差點倒下的柳吹雪,狠狠地瞪了李月媚一眼。
「那你們就滾吧!」嘖,這兩條狗可真忠心耿耿啊,李月媚冷冷地回視何嬤,看著她們哭成一團,不屑地嗤了聲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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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嬤,不要走好嗎?我再同二娘說說情去。」她扯著何嬤的衣角,淚眼汪汪地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小姐,我們留下來只會讓二夫人找到把柄刁難你呀,現下走是惟一的辦法了。」看著柳吹雪如花般嬌嫩的臉蛋,她有些驕傲,更有著不捨,不知不覺聲音有些微的哽咽起來。
眼見要離開小姐,心中一股酸楚翻湧,春梅再也忍不住號啕的衝動:「小姐,你……可要好好地照顧自己……何嬤由我照顧就好……你不用擔心……」
「你們能去哪裡?舉目無親的……柳府就是你們的家呀!!」見她們心中打定主意,卻又想到她們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處境,進退都兩難讓柳吹雪實在好著急啊。
「小姐,你給我們的這些銀兩足夠過好日子啦!我們會先在附近找個屋子安頓下來,你若是寂寞,隨時可以來找我跟何嬤,日子還是跟從前一樣啊。」見小姐擔心得六神無主,春梅只得收淚,迭聲地安慰,其實她心裡頭也沒個准。「是啊,是啊。」何嬤忙點頭,白髮被風吹得有點凌亂。她握住柳吹雪無力的手,老臉仍是一貫的慈愛,又咧著沒牙的嘴道:「等到小姐要嫁時,別忘了還有何嬤跟春梅等著與你一同陪嫁,只有何嬤我才清楚小姐的胃口,也只有小姐在的地方才是我家啊!」
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否則淚水怎會不停地掉落?滴在何嬤滿是皺紋的手上,這只呵護著她長大的手,她卻抓不住也沒辦法保護。
對上何嬤與春梅期盼的眼神,她只得低垂著頭撒謊,滿腦子的心酸全給壓了下來:「嗯,等我出嫁的那一天,你們一定要再回來我身邊,嗯?」
聲音細微到被風給吹散,但是仍清楚地聽進了彼此心裡,何嬤和春梅忙點頭,淚水灑了一地,雖然心裡都明白柳吹雪的心思,但是自知再說什麼都沒用了,只得笑著與小姐道別。離開了這名存實亡的王爺府,離開了她們早視以為根的家,也離開了視她們如同親人般對待的小姐。
日後——
何嬤和春梅離開了柳府,但她們並沒有料到李月媚仍強逼柳吹雪嫁出柳府,也限制她一切活動。她們只能擔心得在柳府大門前面徘徊,為的只是想見小姐一面,但侯門深似海呀……
望著緊閉的門扉,她們根本無計可施,只得懸著一顆心黯然地掉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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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卿,今兒個朕非對上你的上聯不可!」宋徽宗一身的酒氣,他握著顏令霜軟若無骨的皓腕,笑眼閃爍著卑劣的念頭。「拿出你的對句讓朕好好瞧瞧。」
頗令霜不動聲色地移開手臂,從身後拿了一卷字跡微亂、上面還飛濺了幾朵紅花的紙攤開在宋徽宗面前。
微微的血腥味刺激了鼻腔,宋徽宗眼眸迸出一絲銳利,直勾勾地盯著顏令霜:「這是什麼?敢情你是要讓朕對上一篇文章嗎?」
縱然皇上的嘴角仍帶笑,但閱人無數的她仍然可以感覺到皇上的薄怒,「咚」地一聲,她不慌不忙地雙膝著地:「皇上,請息怒。這的確非我之作,令霜懇請皇上能細讀此文章。」
見顏令霜低垂著螓首的難得柔順嬌媚模樣,宋徽宗色慾薰心的同時也心疼佳人跪著的玉足。「起身吧,別累了自個兒的腿。」
她心底大吁口氣,卻又在見到皇上因看著紙卷內容而顯陰晴不定的臉色後越發不安。
細看之後,皇上的眸子略過一絲悲傷,但仍不相信地瞪視著一旁的顏令霜。
「你早就算計好了是嗎?平日朕待你不薄,竟敢暗算朕!」他厲聲地逼近顏令霜,渾身上下是令人膽戰的威嚴。
那是屬於皇帝的氣勢,顏令霜這時才發覺自己竟不自覺地發起抖來。
宋徽宗扣住她的手腕,將她逼退至牆角,微瞇著雙眸:「你可知道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簾後的魏昊天妒火中燒,不顧玉驕龍的阻擋,心念一動,已單膝跪地至皇帝面前,不馴地挺直著背脊,絲毫不懼皇上訝異又震怒的目光直言:「臣斗膽請皇上息怒,這一切均是我指使,不干她的事!」可惡啊,要不是他是皇上,他早砍下他那不規矩的手!竟敢輕薄他的女人!
這面孔實在熟悉,莫非……
「你是誰?」皇上危險的目光逼向他。
情勢危急,玉驕龍快步奔到魏昊天身旁,同樣也是單膝著地,卻仍一派鎮定,他抬眼對上皇上訝然的目光,有怒氣、有殺意,更有疑惑及微微閃過的……歉疚?
「請皇上聽完我的話後再降罪,我死也無憾!」
他的誠懇斂去了皇上大半的怒意,原因就在於玉驕龍眼神中的清澈沉穩實在太像他記憶中曾錯殺的一個好臣子呀!
「用這種方法來見朕必定是有難言的苦衷吧?你倒是說來聽聽,是何事讓你們置生死於度外?」皇上示意玉驕龍與魏昊天起身,自己則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閒地獨飲了起來。
玉驕龍將自己的身世及魏峰的陰謀全盤托出,只見皇上凝視著酒杯不發一語,待他語畢,皇上才抬起頭來細細地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然目光之銳利,卻令在場三人暗自捏了把冷汗。他們暗中眼波交流,沒人知道皇上此刻心中正在想什麼,空氣裡一常地凝重。
約莫半刻鐘,皇上終於幽幽地歎了口氣。
「朕知道當年朕下旨是一時氣昏了頭,畢竟玉愛卿平定邊疆的功績斐然,是吾朝一大功臣。所以經過一夜深思,朕決定早朝修旨,不想……魏峰卻已抄了玉家。然而君無戲言,怪也只能怪我那時聽信小人讒言,才會害得一代忠臣因朕而亡……今天還能看見玉卿的遺孤,讓我感傷之餘不由得慶幸呀!」皇上勾了下嘴角,又歎了一口氣:「朕知道魏峰心懷不軌,本來也只是猜測罷了。」他看著桌上那張有斑斑血渣的紙張,眼底滑過絲絲的哀傷。「這是柳王爺的字跡沒錯,照這字體的凌亂看來,應是他臨死前所修的一書吧?」
玉驕龍點點頭,想到柳逸安死前的慘狀,不禁紅了眼眶。
「如果沒有柳王爺一書,朕該如何信任你呢?」皇上抬頭掃了三人一眼。「畢竟你們這種覲見的方法著實太冒失了,罪足以致死的。」
「臣等是以為現下邊疆情勢危急,明君應以社稷為重才是。」魏昊天略略抬眼,對上皇上如鷹般銳眼,神態十分恭敬,但劍眉卻微微地揚了起。
皇上哼嗤了聲,嘴角勾了起。
「好一個社稷為重!你又是誰?」真是個大膽的狂妄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