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稽千歲
見魏昊天堅定點頭後,柳逸安心安地看著這跟自己年輕時略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緩緩地開口道:「我生病了,頂多只能再活半年。」
魏昊天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眼前這個一向談笑風生、神采奕奕的柳逸安柳王爺竟然只剩半年的壽命。想急著確認些什麼,卻被他給擋了下來——
「我知道我的存在勢必造成一些覬覦皇位的人的隱憂。」他深深地看著魏昊天一眼,眼裡沒有任何的責備。
魏昊天低下頭,深覺愧疚。所有一切行動,與柳逸安熟絡並取得他的信任和揚言要娶柳吹雪,全都只是為了要混入柳府,但沒想到柳逸安老謀深算早料到他的目的,更沒想到自己會對柳府的人事物產生了感情,心不自覺偏離了父親的旨意,也變成不像從前那在商場上毫無感情的自己了。
「難道無藥可救了嗎?」他粗嗄地開口,強忍心中的哀痛。
「也許沒辦法活著看見驕龍一雪我心中多年來的恨,也沒辦法看見吹雪出嫁了……」他幽幽地說道,彷彿已看破了一切,只剩這兩件事是他永遠的憾恨。
握住柳逸安的手,他沉重地說:「我願意盡其所能幫助驕龍來彌補自己父親一切的罪過,不奢求你會原諒我。」
「我相信你,從我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相信你。」反握住魏昊天的手,他不免情緒激動。「你不惜對抗你的父親嗎?」「早在多年前我就不承認他是我父親了!」他說到這,心中的恨意如海浪般翻湧,卻在柳逸安咳出血的同時被心痛給取代。
「咳……咳……」
「王爺——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醫治您的!」毅然決然地,他想起自己走遍大江南北,認識不少醫術高超的人士,便迭不忙地奔了走。
見魏昊天結實可靠的背影逐漸遠去,柳逸安嘴角卻溢出了苦笑,喃喃地念著:「沒用的……沒用的,我都問遍了……」
然後眼神空茫地望著蒼天,並不為自己的生命惋惜,只有如浪席捲而著來的擔心不停地將他淹蓋,也讓他愈來愈疲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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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梅,春梅,起床啦,還睡!」見春梅熟睡不醒、張著嘴又流口水的樣子,柳吹雪索性一把將她拉下床。
「噢……好痛哦!」春梅哀叫一聲,摸了摸疼痛的小頭顱上看見柳吹雪,嘟噥地道:「幹嘛啦,小姐!人家的頭好疼呢!」
「我們不是講好今晚要去跟蹤驕龍的嗎?」柳吹雪扶起春梅,叉腰說道。
看柳吹雪一身公子裝扮,春梅才想起似乎有這麼一回事,只好搔頭傻笑:「對哦,我忘了。」
「我也知道你忘了!算了,怏換上這衣服吧。」柳吹雪白了她一眼,又急忙遞給她一件從何嬤那要來的僮裝,示意她換上。
在春梅換衣的同時,她不禁想到那天何嬤對她提起最近驕龍的怪異行徑,總是白天睡覺,晚上不知在幹嘛,上次還被下人撞見他渾身酒味醉醺醺地回來。
到底他在忙什麼呢?柳吹雪實在滿肚子的疑惑,不待春梅穿好鞋子,就拖著她趕至玉驕龍的廂房。
遠遠地看見玉驕龍輕關房門,往後門走去,她們也躲在暗處偷偷摸摸地跟著。
一路上,她們亦步亦趨地一直跟到金陵城都不敢講話,因為玉驕龍腳程太快,不知道在趕些什麼,還有這地方燈紅酒綠、熱鬧非常的模樣也讓她們十分好奇。
「這該不會是那種地方吧?」看到那些個穿著暴露的女子猛向她招手,柳吹雪瞪直了眼;由於心裡太震驚了,讓她一時無法反應。
「小姐,驕龍進去最大的那一間了。」春梅扯著發愣的柳吹雪,將她拉至落霞院門口。
不行,不行,現在不是讓她吃驚的時候了!柳吹雪發現玉驕龍的身影消失在裡頭,腦中已飛快地動起念頭,想著要如何混進去的方法。
她向春梅使個眼色,示意她尾隨進入,而落霞院裡的鶯鶯燕燕一看到來者是個唇紅齒白的俏公子,身上的華服又顯露此人非貴即富,加上柳吹雪似笑非笑的勾人桃花眼,馬上像蜜蜂撲蜜般黏了上來。
她們左一句「公子,您選嫣嫣可好」,右一句「公子,奴家沒看過像您一樣生得如此俊俏的男人呢」,吵得柳吹雪心煩意亂,不知從何問起,只好趕緊伸手跟春梅撈了撈;春梅見狀會意,趕緊從懷中拿出幾錠亮晃晃的金子,看得那幾個妓女眼珠凸了出來。
一人發了一錠,她們差點跳了起來!
纖手一指,一名看來比較平凡的妓女被柳吹雪示意留下,其餘的,玉手一揮,也沒人敢再待著,捧著黃澄澄的金子高興地跳著走了,只剩那名平凡的妓女受寵若驚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
「公子有何吩咐呢!奴家悉聽尊便。」嘴裡是這樣恭敬地說,然而手裡卻握著那錠金子遲遲不敢放手,深怕金子是做夢夢到的,一回神便會煙消雲散似的。
「剛才不久前,有位白衣公子……呃,年紀跟我差不多的樣子,你知道他是誰嗎?」柳吹雪突然覺得很生氣,她細瞇了眼睛。
「這……」基於職業道德,她知道自己並不該隨口亂說。
見妓女猶豫,柳吹雪眼珠一轉,春梅馬上又塞了錠金子給她。
「他是我們落霞院裡最有名的京城第一名妓顏令霜的上賓,常常會來此,聽說是個姓玉的公子。」妓女拿到金子後樂不可支地說道。
她腦中轟然巨響,不敢相信玉驕龍竟會是這種尋芳問柳的人!一咬牙,她鎮定地開口:「我要見顏令霜。」
「霜姐她不隨便見客的……」妓女遲疑了下,手上立刻又多了一錠黃金,她馬上改口:「不過我可以幫您問看看。」說完,開心地跑走了。
春梅見柳吹雪恍恍惚惚的,她想開口幫玉驕龍解釋些什麼,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她還是識相地閉上了嘴。
不久,一個濃妝艷抹、看來是上了年紀的女人,態度慇勤、臉上堆滿了笑,一看到柳吹雪就欺到她身邊。
哎呀,這是個多金的俏公子呢!嬤嬤不斷打量著柳吹雪,一雙狐狸似的媚眼在她身上轉個不停。「聽說公子是要找我們的令霜姑娘嗎?」
柳吹雪二話不說,掏出今日帶出來的所有黃金全數塞給嬤嬤,嬤嬤捧著沉甸甸的黃金簡直快傻了眼!來人如此大手筆,肯定是棵搖錢樹啊!
「公子請先到這邊稍坐一下,我趕緊去喚令霜出來見您。」嬤嬤更是堆滿了笑,差點笑裂了她臉上的粉脂。
柳吹雪試圖鎮定下來,卻怎麼也坐不住,然而等候的時間竟又如此漫長,不管怎麼說,她得先瞧瞧這顏令霜是長得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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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兩人面面相覷,顏令霜放下正在揮毫的毛筆,緩緩地開了門。
「什麼事?是皇上來了嗎?」一看是嬤嬤,顏令霜恢復日常的冷漠,淡淡地開口。
「不是啦。」嬤嬤對她冷若冰山的態度視而不見,滿臉的興奮,她急忙把顏令霜拖至門外,低低地開口:「有個公子花了大把銀子說是想見你一面。」
「我這裡有客人。」話未完,她掉頭往室內走去。
「讓他等一下又不會死。」嬤嬤趕緊拉住顏令霜。「而且人家公子只是想見你一面。」
見顏令霜絲毫不妥協,她只好使出苦內計,聲調軟得可憐:「一次,就這麼一次,下次不會讓你這麼倉卒地見人,算我求你行不行呀,我的好令霜!」
「他在哪裡?」顏令霜輕輕地歎了口氣。
「就坐在大廳的右邊,藍衫繡銀線,長得清秀俊俏,年紀頗輕的。」她仍不忘講句話:「好好對待人家呀!這可是難得的一棵搖錢樹。」
「我知道了。」她無奈地點頭。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快去。」嬤嬤見大功告成,急忙捧著那堆金子回房去秤斤論兩了。
大廳裡突然起了一陣鼓噪,原因是因為有人眼尖地發現顏令霜正從階梯上緩緩地走下樓,馬上驚歎聲不斷。
柳吹雪隨著眾人的視線望去,一個娉婷的絕世美女立刻進到她的眼裡,也烙進她的心裡。
「多麼絕塵的冷艷之美,也難怪驕龍他……」彷彿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柳吹雪突然覺得自慚形穢,她忍住即將奪眶的淚水,拉著春梅遠離那鼎沸的人群。
顏令霜對於那些騷動根本視若無睹,只是尋著那個穿藍衫繡銀線的公子,卻是不見其影。在確定沒有嬤嬤形容的那個人,又見這底下的男子個個噁心貪婪的德性,她頭也不回地冷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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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要哭了啦,驕龍他也許……只是一時迷惑呀,說不定他馬上就會不理那個狐狸精了呀。」春梅不停地柔聲安慰早已哭到眼神空洞的柳吹雪。跟了小姐十幾年,她從未看過她家小姐哭得這般肝腸寸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