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花琪
「男的比較方便踩吧。」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他嫉妒地抿了抿嘴巴。她渾然未覺，招呼著他。「跟我來。」
學校的照明不是太亮，他必須緊跟在她的後面。到了他們平常練箭的場所，她打開燈，利落地穿戴好護胸、護臂與指套。
「我喜歡射箭。」她說。「射一射，煩惱也就射走了。不過因為我們的規矩是不能拿別人的弓箭，所以你只能用我的了。」
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整套的護具，問道：「有這麼多地方需要保護嗎？」
「當然嘍。」她回答。「像護臂一方面可以加強支撐力，一方面可以減低被箭傷到的機會，心臟是最脆弱的地方，所以也需要保護，還有弓的負擔很大，十指都有受傷的可能，所以要戴指套。」
「這麼辛苦！」他很訝異。
她解釋道：「不只這些，除了練箭之外，還要訓練體力、膽識、耐力、意志力和抗壓力。因為有時候技術上相差不大，差的就是臨場的抗壓力。這些訓練也是很嚴格的。」
「這麼辛苦，那妳有沒有想過要放棄呢？」
雖然他知道，她帶他來是為了讓他發洩鬱悶的心情，但是這一刻對他來說，她學箭的歷程才是他最關心的。
「是要吃苦啦，但是我不覺得那是辛苦。」她笑了起來。「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才是最開心的，不是嗎？」
他看著她發亮的眼眸和笑容，跟著一笑。「妳可以教我比畫個動作嗎？」從一整套複雜的裝備，他看得出來，射箭是很專業的東西，短期內恐怕他都學不好。
他只想感受她射箭時的每個動作、每個呼吸。這是她深深喜歡的東西，所以他想感受。
「當然好呀！」她熱心地為他介紹裝備和動作，常常一邊示範，一邊幫他修正他的動作。
射箭之前，要先練站姿。「兩肩放鬆，自然下垂，臉朝靶的方向，呼吸平順，心如止水。」她這麼叮嚀著。
他卻完全不是這樣的，他呼吸紊亂，心猿意馬。她在他身邊，他感受著她輕輕吐出來的氣息，感受她一碰到箭，自然就調整好的平心靜氣，雖然這無法使他心如止水，但是他之前惡劣的情緒真的受到了安撫。
她簡單地教他如何搭箭、舉弓、引弦、固定、瞄準和松弦。
她的手碰上了他的肩臂，告訴他要用心靈挽弓射箭。而他從肢體的接觸中，感受到心靈奇妙的交流。
「我再示範一次給你看。」她接過他手上的弓箭，搭弓拉箭，專心致志地瞄準箭靶。
這次和第一次看她射箭不同，當他和她碰過同一把弓箭之後，他才能知道她是用多少的力量去拉動弓箭，每一次射箭，都是她飽張的生命力飛揚。他終於清楚，為什麼她能在第一次射箭的時候，給了他這樣的震撼。
他與她站得很近，近到可以聽到咻的一聲，伴隨著箭飛了出去，正中靶心。
他曾幻想，他是她手中的箭，自由地飛射出去。現在他明白了，是她義無反顫的力量，承載了自由。
第一次看她射箭，他為她喝采；知道她忍受的辛苦之後，他才明白感動。
「Yes！」她得意地低呼。「不幫我鼓掌嗎？」
他含笑鼓掌。
「那你心情好一些了嗎？」她笑吟吟地問他。
剛剛他壓根兒忘了心情不好這回事，他只是急切地感受著她對他的體貼，感受著她不自覺遞傳給他的能量。
「怎樣？」見他都沒說話，她又再問一次。
他想了想說：「很謝謝妳的陪伴，是有好了那麼一些，但是……」他欲言又止，像是無奈地拉開笑。
「但是怎樣啊？」她急著問。
「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心情不好。」他騙她。
她完全掉進他的陷阱中。「真的啊，那我想想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你開心。」
「妳心情不好，還會做些什麼事情？」他問她。
她咧開嘴。「我心情不好的時間不多耶。」
「這樣好了，」他說。「等妳想到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可以做的時候，記得招呼我一聲。」
他留了一步，這樣下次他們又有機會「自然而然」地見面。
「好啊！」她一口答應下來，完全不曉得他有詐。
他笑開。「妳人真是太好了。」
「不要這麼說嘛！應該的啊……」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他跟她非親非故，她哪有什麼應該要讓他開心的義務－－元小奇怎麼想，都沒想到這一層。
她確實少了一根神經，不過少得剛剛好，讓唐宇駿可以使盡心機接近她。呵呵呵∼∼
第五章
凌晨四點半，唐宇駿好夢正酣，突然手機響了起來。「喂。」他睡眼惺忪地接了電話。
「早安。」電話那頭是元小奇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的聲音。「對不起，我是元小奇，現在打給你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唐宇駿看了一眼時鐘－－四點半？！
「不會。」他嘴角抽動。不會太早「一點」，是早了「很多點」。
「那就好了。」元小奇鬆了一大口氣，笑道：「你昨天不是問我心情不好怎麼辦嗎？我想到了，我會去山上晨跑。你說如果我想做什麼，就找你一起做，所以我打電話來叫你起來跑步了。」
山上晨跑？！唐宇駿完全被驚醒。
元小奇還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啊！一般女孩子心情不好，大概是吃美食、逛街、唱歌之類。
他昨天這麼說，就是設想下次見面會像一般約會一樣，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是去山上晨跑。
「真是健康啊！」他無奈地打起精神。「妳怎麼這麼早就起得來？」
「我沒什麼睡。」
「為什麼？」他驚訝地問。
「昨天我很認真地想，想到一點多的時候，終於想到可以陪你去山上晨跑。可是那時候打，我怕會吵到你，但是晨跑最適合的時間是五、六點，我怕睡了會錯過，所以不大敢睡。現在打電話給你，剛好可以叫你起床。」元小奇的聲音還帶著愉悅的笑意。
「老天！」她竟然為了這件事情沒睡，他頓時充滿罪惡感和不捨。「我們可以約明天的。」
「可是這樣一來，你的心情不就要多不好一天嗎？」她很單純地想。
他愣了一愣。他沒想到她的理由可以這麼簡單。
糟了，她害他一早就感到眼眶潤濕，喉頭溫熱。她怎麼能讓他這麼感動啊？
他清了清喉嚨，邃亮的眼眸勾起笑意。「我今天早上接到了妳的電話，怎麼還會心情不好呢？」
她甜甜地笑開。能讓他高興，她就覺得高興了。不過她淨顧著高興，沒有咀嚼出他話裡深綿柔纏的情意。
他哄著她。「妳趕快去睡覺，這樣對身體不好。」
「不會啦，我的精神還不錯ㄋㄟ！開玩笑，我平常體力可不是白訓練的。」她充滿豪氣地說。
他一笑，好想看到她既富朝氣又有活力的樣子。
真的很想！可是因為心疼她整晚沒睡，他只能壓抑下想見她的慾望。他笑笑地說：「不行，我平常可沒有訓練體力，我怕現在跟妳一起跑會出糗。」
她呵呵地笑著。「好吧，為了顧及你的男性尊嚴，那麼我們就延到明天吧。」
「嗯。」明天。想著，他臉上的笑意就滿了出來。他等著在明天的清晨中，見到她初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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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剛好是假日，一早山上就有零星步行的遊客。元小奇和唐宇駿並行跑步，從遊客身邊經過。
兩個人的身影，引發了遊客的話題。
甲婆婆說道：「這樣的年輕人真是難得，竟然一早就起來運動。」
乙婆婆接口：「你看他們體力好好，跑起來好輕鬆。」
「年輕人就是不一樣啊！」眾人下了結論。
聽到他們的討論，唐宇駿哭笑不得。什麼腳步輕鬆，他現在全是硬ㄍㄧㄥ著。
雖說平常他有上健身房的習慣，有時候也會上跑步機，但是真的跑山路的時候並不是這樣。他一身漂亮的肌肉線條，並不等於有強壯的心肺功能。剛跑的時候還好，等超過半個小時，他就覺得不大對勁了。
元小奇和他就不一樣了，她天天都有訓練，一臉神清氣爽，精神奕奕。看到有步行的遊客迎面而來，她都還能輕鬆地打招呼說笑。「早安。」
「很舒服吧？」元小奇笑笑地和他說。
「嗯。」他應了一聲。
事實上，此刻他的心臟鼕鼕地擊打，腹部的肌肉微微扯動，呼吸不順。但是為了男性的尊嚴，他……笑著！
「山上的空氣真好，充滿著草和樹的味道。」元小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是啊。」他簡短地回答。
他希望她能繼續說一些話，他相信這樣的話，她的腳步可以慢一點。
可惡，她不是練射箭的嗎，為什麼腿力這麼強健呢？讓他一個大男人挫折得不得了。
不管怎麼樣，他可曾經背著她，爬上五層樓梯。怎麼說他也是個強壯的男人啊，怎麼今天跑起來就是有上氣不接下氣的困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