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紅杏
蘇瑋儀卻不停的搖頭。
「那、那不是重點……」她哭了，為著自己所無法掌握的幸福。「重點是我們體內還有某種特殊的因子，身體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慢慢開始萎縮……」
她抹著淚，像是在敘述他人的故事。「那會很醜陋的！」
所以，她母親已算是幸運，在冒險生下她後就離開人世，沒讓心愛的人看見自己變醜的模樣。
「我媽很早結婚是因為她怕自己會來不及……」而她，已比母親慢了一年。
「我本來打算的是……先跟你在一起……等懷孕後就無後顧之憂了……」她就可以順著她母親走過的路去走。
「那你把我放在哪裡？！」乍聞她活不久，風影陽只覺得心被撕裂了，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對不起……」她只能喃語。「原諒我……我沒來得及懷孕，可病……已經發作了！」
風影陽怔怔的看著她，像是想消化她的話語，卻又無法聽懂似的，露出一臉的迷惘。
「你沒聽懂……」蘇瑋儀難過的說：「我……身體已經開始萎縮了！」
然後呢？他怔愣的望著她。
「我必須住進黃伯伯的治療所，再也不能跟你見面了。」換句話說，他們就要說Bye－Bye了。
「為什麼？！」為何她所說的每句話，他都是有聽沒有懂呢？
「因為我……」她頓了一下，像是作出最大的決心。「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醜陋的樣子啊！」
風影陽的心又抽痛了！
這回他痛是因她再一次將他拒於千里之外。
但他決定日後再跟她算這筆賬。「這病難道不能根治嗎？」
就算要花一大筆錢，他會放下身段回去開口向老爸借，然後將她送到國外醫治。
他願意不計一切的陪著她，就算得紆尊降貴……他也心甘情願。
「無藥可醫。」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給了他這麼一個殘忍的回答。
「不——」
瞬間，他發出天崩地裂般的痛苦吶喊。
「風影陽——」蘇瑋儀淚流滿面的看著他，從床上爬起，將他擁入懷裡安慰著。
「你怎麼能這麼殘忍？！你怎麼能！」風影陽悲慟的叫著、吼道，憤怒的衝出她的房間，要去找黃醫生問個明白，問他為何不在她能救時及時救她？！
為何要在他對她動了心後，卻得接受她將離他而去的殘忍事實？
「風——」蘇瑋儀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背影，無助的流淚。
「你為何不救救她！為什麼？！」風影陽衝到黃醫生的身旁，跪著直拉他的褲管搖晃著。「你這個庸醫，不但救不活她母親，還想親眼看她的女兒也……」
一提起蘇瑋儀的母親，黃醫生也不禁老淚縱橫。「我也想救她們啊！可這是……無藥可救的病……」
「不會，」風影陽說得斬釘截鐵。「你沒辦法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
說完，他就想衝出蘇家。
黃醫生卻疾聲叫住他。「小子！如果你真關心她、真愛她，就別再浪費時間，她……她的時間不多了！」
風影陽的腳步在剎那間停住，久久才像是中邪了般的回過身，滿臉的不敢相信。
「這種基因上的突變全世界也沒幾例。」黃醫生喃喃的說。「她的病已不是我目前所研發出來的藥物能控制的了。」「那……」就得坐視她走向死亡嗎？
看著風影陽滿臉哀淒，黃醫生也很難過的說：「就讓她好好的走吧！」
但他沒說的是，將蘇璀儀帶回他的私人治療所後，他當然不會任由病魔一天天的侵蝕她，他會竭盡心力將他發明的新藥試用在她身上。
而他之所以不敢言明，全都是因為他不敢讓大伙抱太多的期望……萬一最後失敗，那份打擊會讓所有人都承受不住的！
「不——」就在這一刻，風影陽作出決定。「就算她會枯萎……」他顧不得自己的嗓音變得哽咽、顧不得男兒淚撲簌簌的灑落。「我會一直守在她身邊，直到……直到最後一刻。」
「你……」他當初是不是錯看了，沒想到風影陽是這般的有情有義。
唉！是丫頭的運氣好，選對了男人。
「你這小子！」他拍拍風影陽的肩。「算丫頭沒看錯你，好——我會幫你的。」
「你能做什麼？」風影陽口氣中有著不屑。「我要把她帶回我家，讓她受到最好的治療，只要有足夠的財力，我就不信有什麼事辦不到的。」
說話的口吻，十足十的暴發戶心態。
黃醫生眼睛一亮。「那好，只要錢夠，我就可以放手研發新藥了。」
「新藥？！」風影陽接收到這個訊息，眼睛瞬間綻出希望的光芒。「原來她……是有救的！」
「現在還不敢說！」黃醫生不計前嫌的與風影陽討論起來。「但我確實研發出幾種可以抑制萎縮的藥……」
頓時，風影陽只覺得屬於他和蘇瑋儀的未來仍會是彩色的。
當蘇老爺回到家，聽到的就是晴天霹靂的消息——他的獨生女已是命在旦夕！
「為什麼？！」他只哭了兩聲，就被接下來的狀況給駭住了。「等等！你、你們在幹什麼？！
他駭然的看著愛女被風影陽抱著準備「離家出走」！
「你們要把我的心肝寶貝帶去哪？！」蘇老爺憤恨難平的質問。「還有你們……你們是想造反了嗎？」
怎麼所有下人都拎著包袱，像是要跟女兒一起棄他而去似的。「還不回去做事，小心我開除你們！」
「不，老爺，」管家阿松代表發言。「是我們把你開除了。」說完，一群人義無反顧的跟在風影陽的身後走。
「小儀！」蘇老爺不懂為何他突然被召回家，看到的卻是眾叛親離？他只能聲聲呼喚著愛女。「你不要老爸了嗎？」
蘇瑋儀冷著臉回過頭，要求風影陽將她放下，讓她與父親說幾句話。
但他一口回絕。「休想。」
他不放心，堅決要抱著她，不讓她離開他寸步。
蘇瑋儀拿他沒轍，只能任他抱著，她看著一頭霧水的父親。「爸，你真的關心過我嗎？」
蘇老爺點頭如搗蒜。「我當然關心你啊！」
蘇瑋儀卻淚眼控訴。「那為何我都感受不到？！」
他趕解替自己澄清。「小儀，每次你要什麼，爸不都沒讓你失望？就像……」蘇老爺數起自己疼愛女兒的「證明」。
「那你說，我生病的時候你在哪？我小時候自被壞人擄走，關在黑黑的屋子里長達兩天……那時你在哪？」她的身子因憶起過往而顫抖起來。
「那回你被綁架，老爸不也馬不停蹄的籌措贖金，怎麼你都忘了？！」蘇老爺急忙證明自己是個稱職的父親。
他不太能接受眼前的情狀——怎麼大伙都不要他了？
蘇瑋儀卻一直搖頭。「爸——」她的嗓音聽起來好無助。
風影陽完全受不了她的委屈，甚至想起自己曾惡意將她置於漆黑的浴室裡，原來……她曾經被綁架過！
看來，她的際遇比他更可憐。
未來，他會好好守著她，讓她不再承受一絲一毫的苦。
「我生病的時候，最需要的是親人的噓寒問暖，可你……不曾稍微關心我一下。」
蘇瑋儀為何要拖著病體不治，甚至不讓她父親知道，就是在等這一天！
她要讓她父親懊悔，為何不疼惜她這個苦命的女兒！
「我、我……」在努力賺錢，等有朝一日將這一切都交給她啊！
蘇瑋儀不肯放鬆地道：「當我被綁匪放回家，我嚇壞了……連著兩個月夜夜都得人家陪在我身邊……」她愈說愈委屈。「可你人呢？就在警方通知你找到我的那天，你連來接我都沒，就匆匆趕出國……」
「我……老爸是因為、因為……」不想放棄那筆大生意，可他最終的目的還不是只有一個——想給女兒一輩子衣食無虞的生活啊！
「不要再找借口了。」蘇瑋儀不想再挖瘡疤。「告訴你，我病了，還是跟媽一樣的病，我沒多少時間了，而他……」
她看著將她擁在懷裡的風影陽。「他是惟一……不！除了爸，有好多好多人在關心我……」她看向一屋子的蘇家下人。她很感激也很開心的望著風影陽。「我決定在自己變醜前，要把握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可當她病人膏肓時，她還是會離開他的——這是她之所以同意跟風影陽回風家的惟一條件。
但她不知道的是，風影陽是不可能會放手的。
「爸也關心你……」蘇老爺喃喃自語。「只是……爸……」他只是怕看到女兒愈來愈酷似已逝的愛妻的面容，所以才想逃……
「再見……不！可能是不見了……」蘇瑋儀心知自己沒有太多時間，可能再無機會見到父親了。
「不……爸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蘇老爺傷心欲絕的在眾人的身後哭得老淚縱橫。
風影陽完全沒理會他。
他挺直腰桿，抱著蘇瑋儀快速離開，心底也暗自許諾，要在未來有限的時間內，給她從小就渴望的濃濃關懷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