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岑心

    鏈墜的重量、微涼的觸感，突然似枷鎖般攀上傅燁的脖頸，讓他的理智稍稍回籠。「你做什麼？」

    「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做什麼』，我去找你，就是為了還你這個。」為他戴上金幣項鏈後，她的指仍未離開他。「才不是要監視你、偷看你、引起你的注意！更不是不甘寂寞！」

    她的手指，輕輕觸著他的肌膚，像在安撫他逐漸紊亂的呼吸，又像要挑起他體內的火焰……

    就在她狠心離去的那一天早上，她也做過這個動作！「住手。」傅燁不能忍受自己總在她面前失控。

    「還痛嗎？你該擦擦藥的。」海薇還是在意著自己弄傷他的事。「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的確是你不好。」瞪著她，傅燁的心思千回百轉，全繞著同一個主題這個女人，若不是真的人格分裂，就是戲胞太強，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幾乎要相信她和那個邵海薇，真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這金幣，對你很重要吧？」海薇幫他把鏈子的位置調整好，讓金幣的位置貼近他的心跳。

    「何以見得？」冷冷的回她一句，傅燁不想知道自己為何對她滿懷希望的語氣感到窩心。

    「它有你的味道，好聞的味道，讓人很心安的味道。」海薇的小手，隔著一枚金幣，貼在他的胸口，探測傅燁的心跳。「告訴我它的故事好嗎？我想了一晚，好好奇。」

    「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傅燁無意發火，卻無法克制對她生氣。「包括你怎麼為了它失身、怎麼用它放棄了一段感情、怎麼用它傷害一個深深愛著你的男人……」

    「那……是我的故事嗎？」他的語氣，讓海薇感到一陣心寒。「是我和你的故事嗎？」

    她的反詰聽在傅燁耳裡，無疑是最嚴厲的嘲諷，沉默了三秒鐘，傅燁猛然將她壓倒，按下身畔的開關，室內頓時一片光亮。

    就在這一刻，海薇真正見識到他的怒氣——

    第四章

    「你……你怎麼了？」海薇不由得害怕起來。

    「看樣子，你總算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傅燁揚著唇，露出啥血的笑容。「懂得害怕，是好的開始——」

    「什麼好的開始？」海薇知道他必定還有下文，他的眼神說明他的內心對自己有太多複雜的情緒，絕不可能無條件就放過她。

    「我們之間的交易。」傅燁的答案很簡單，他要她，無庸置疑。

    「交易什麼？你為什麼和昨天的你這麼不一樣？我做錯什麼惹你生氣嗎？」話雖如此，但海薇的反應，可沒有半點羞怯。

    她的小拳頭握緊了又放鬆，還直直的瞪著他，傅燁真的不得不懷疑，眼前這女人究竟怕不怕他?!

    他看得出，這雙水眸中正燃燒著熾烈的怒火。「男人和女人的交易，還能是什麼。」

    他會對她感興趣，不光是因為這姜麗的外貌，除了想得到海薇的身體外，他最想做的，就是撕下海薇的一切偽裝，他要徹底揭開她的假面具，他要無情的刨出她所有的秘密。

    「為什麼要我？你對我認識多少？這樣問不覺得唐突嗎？我不會因為你長得帥又有錢、曾經救過我、還送我漂亮的衣服，就答應什麼一夜情、或伴遊的喔!你應該不缺女伴吧，剛才那個黑衣女子呢？」直脾氣的海薇壓抑著怒氣問。「女人，我的確是不缺，但是此時此刻，我對你更感興趣。」傅燁的吻像個印鑒，準確無誤的蓋上了她的檀口，印上了她的心坎。

    海薇心裡明白，她的反抗不純然是拒絕。

    對他的感覺，是她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像是等待了一輩子的人，有一天突然慧星撞地球的蹦了出來，就直挺挺的站在你面前！

    但，讓她不懂的是……為什麼她對眼前這男人的感覺，是如此的矛盾？

    既著迷又害怕。

    既心疼又介意。

    既想加緊腳步逃開與他有關的一切，卻又想將他擁入懷裡，安撫他「受傷」的靈魂。

    可到底，她是從哪知道他的靈魂受過傷的？

    他和她，不才是剛剛認識的兩個人嗎？

    他的世界，怎麼可能是平凡的她觸碰得到的呢？

    「你的答案？」細細吮舐她甜美的唇，傅燁抵著她問，他的眸裡迸射出魅力火花。

    「你說交易……那，我拿感情和身體，換得了你什麼？」海薇大膽的問話，讓自己酡紅了小臉。

    「換你失落的過去——你所有的回憶……」傅燁讓未盡的話語藉著纏附在她小嘴的唇舌，吐在她的口腔裡。還有你欠下的一切孽帳!

    「可……可是……」在理智喪失前，海薇稍稍推開他的佔有。

    「我……你不能強迫我，在任何情況下，我和你之間發生的一切，都只能是你情我願的喔。」

    「既是交易，就是買賣。一個出賣自己的女人，還有這麼多規矩？」挑起眉反問，傅燁的語氣十分嚴厲。

    「我不管……你不能強迫我做任何我不願意的事，不管是床上還是床下!」難堪的別開眼，海薇堅持得到他的保證。

    「我對不情願的女人，向來沒興趣。」起身離開她，傅燁高傲的丟下話。「晚餐時我會來接你，今晚……有個特別節目！」

    來不及問清楚到底有什麼特別節目，他已經離開了，海薇怔怔的看著他獨自離去的背影，發熱的雙眼突然濕潤了起來——

    「眼淚？」她沾了沾那陌生的液體。

    記憶裡，自己從未為任何人事物流過的淚，竟然沒半點預兆的落了滿腮。

    無法解釋的痛——那是心疼的感覺，硬生生的劃過她的心房。

    「傅燁……」海薇輕喊著他的名字，語氣柔媚。「為什麼……你的背影會讓我想哭!」

    ***

    漫長的一整個白天，海薇一直沒有再見到傅燁。除了午餐時由專人送來精緻餐車的美食外，她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發呆。

    海薇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將自己目前的處境整理個頭緒出來。「我現在……算是傅燁的客人，還是囚犯，還是……情婦呢？」

    猜不透莫測高深的他心裡到底有什麼想法，海薇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是一天一個樣！

    這古怪、神秘的帥哥，讓她完全無法捉摸。

    用過午餐後，海薇想得頭都暈了，再次爬回舒適的大床上休息。「哎，多想無益……」

    不太優雅的打了個呵欠，海薇翻過身，讓自己織小的身子放肆的呈大字型趴臥在床。「咦……這是什麼？」

    隨處亂掃的目光觸及床頭書櫃裡最角落的位置，一張淡淡灰色的紙條，神秘兮兮的緊緊夾附在邊側。

    止不住好奇心的誘引，海薇伸手摳出那張紙條——

    有時候，會覺得全世界都詭異得不可信賴，甚至連自己，都要懷疑下去。

    所以我不勉強你相信什麼。

    你不需要擔心什麼、煩惱什麼。

    關於愛情，我放在心底，專心等待。即使相隔的時空再遙遠、即使你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仍會為你等待……

    等待我長大、等待你準備好，等到我們都願意嘗試時，我們牽著手一起踏出第一步，和、之後的每一步。

    海薇

    顫抖著手指，突來的心悸幾乎令海薇無法呼吸，看著手中的紙條——簡單的文字，淡淡的灰色，她竟感受到莫名的混雜心情。

    倏地，眼前一黑，海薇毫無預警的陷入了詭譎的夢魘裡——

    ***

    料峭春寒，室內瀰漫著冷颼颼的霜氣，海薇靜靜的站在一間典雅肅穆的和式房間裡，看見一個稚氣的女孩僵直正坐著，面對一個高大的男人哭泣。

    「哭得好傷心啊，她在難過什麼呢？喂，別哭、別哭啊……」那一聲聲隱泣，幾乎要撕碎海薇的心。

    她想要走近女孩身邊安慰她，無奈雙腳卻像被硬生生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老爺，我……我不要錢，」淚流滿面的女孩不敢舉手拭淚，她顫抖的語氣像是在懇求什麼。「我只希望留在傅家、留在少爺身邊……」

    「孩子，你這是何苦？」男人背著身，冷淡而英俊的臉上有著一絲絲的不捨。「太死心眼，只會害了你自己。」

    「老爺，我不怕苦，我……只求您給一個機會，讓我和肚子裡的寶寶留在傅家……」

    「燁他沒有選擇自己妻子的權利，這是生在權貴之家的代價。再說，留著你都很勉強了，你還想把肚子裡的那個生下來……燁知道你有孩子的事了嗎？」男人皺著眉頭問。

    「才兩個月……我還不敢告訴少爺，求求老爺，求您幫我們瞞著夫人……讓我留下來，我會小心不讓夫人發現的，我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女孩手裡緊緊拽著某樣東西，像似祈求它能賜給自己更多的勇氣。

    「……你，回台灣去吧。」沉默了好一會兒，男人歎了口氣道。

    「台灣？」女孩抖了一下，手裡的物品掉落在地上，發出鏘然聲響——是一枚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