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米琪
他可知,為了這兩句話,她想盡辦法就是為了再見夫君;再和他相戀……
但換得的,卻是——深情不再,希望幻滅。
她打開水龍頭,蓮蓬頭灑下了雨般的水,身上的傷好疼,但她心上的傷卻是更疼。
「好了沒?」門外傳來漢斯的催促聲。
「就好了。」詩君清洗好血水和泥土,拭乾身上大大小小傷口上滲出的血水,才發現足踝和左肩上有兩個較大的傷口,她綰上長髮,才發現頸子上也有爪痕,她很快地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過來坐下。」漢斯已準備好縫合傷口的針線,及局部麻醉劑。
「你要縫我的傷?」她問。心中卻暗忖著身上的傷可以縫合,然而另一道看不見的傷痕又豈是針線可以縫補的。
「我讀醫的,擁有外科醫生的執照,只是沒有開業而已。」漢斯邊說邊套上手術用的手套,絲毫未察覺她的臉上異常幽黯的神色。
詩君瞥了他一眼。「你已經太富有了,不必再靠行醫掙錢。」她諷刺他,不情願的坐在椅子上。
「你自己說哪裡的傷口最大。」漢斯坐在她對面的椅子。
是心……可惜你醫不了,詩君在心裡說。
「足踝。」她指指自己的腳。
漢斯拉起她纖白柔嫩的小腿置於自己的膝蓋上,檢視她其他的傷痕後在足踝上注射了麻醉劑,不一會兒便開始縫合。
他仔細專注的神情吸引了詩君的目光,她一直看著他,她真希望他開口問她一聲疼不疼……
這個傻想觸動了發達的淚腺,淚水湧上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漢斯抬眼取來剪刀,看了她一眼,發覺她在流淚。「上了麻醉藥又不會疼,哭什麼?」
是呵!傻瓜,哭什麼?
詩君揮去臉上的淚水,他已剪斷了縫線,正幫她上藥,包紮。
「還有哪裡?」漢斯問。
肩上,但她不說,執拗地不想對他說。「沒有了,給我藥我自己擦就行了。」可她瞞不過他的眼睛,因為肩上滲透而出的血漬將白色的浴袍給染紅了。
「衣服解開。」漢斯看了一眼她蒼白的臉,直覺她肩上的傷口可能比足踝上的更大。
「不……不用了,真的。」她矜持地拒絕。
「快!血愈流愈多了。」漢斯蹙起眉頭。
「不要緊的……」她怎麼能讓他看自己的裸肩……
「那我只好自己動手了!」他的語氣並不溫和。
「不……」她防衛地抬起雙手抱住自己,但手一抬扯動了肩上的傷,她痛得臉上血色盡失,血流得更多。
情急之下,漢斯也沒有多想,他伸手敞開她的衣襟,拉下左肩的浴袍,肩上血淋淋的傷口露了出來。
詩君又驚又羞,心底漾出了奇異的泡沫。
她突然想起新婚之夜,他修長好看的手溫柔地解下她的羅衫……
可是眼前這人卻是十分粗魯的,她掙開他的手。
「別動,再動血會流得更多。」漢斯按住她的肩膀,取過乾淨的棉花棒拭去血,消毒後上了麻醉藥,他半蹲在她身前,開始為她縫合。
漢斯注意到她的脖子上也有傷,就在那條紅痕的上方。她皮開肉綻的傷沒有讓他觸目驚心,反倒是那道紅痕又再度莫名地揪住了他的心。依他判斷,那該是刀傷,在大動脈上長約八公分,這樣的傷該會致命的!
致命這兩個字將他整個人震懾住了。
但他壓抑下心中的震盪要自己不去分心,熟練的縫好她肩上的傷,輕柔地為她上藥。
「你頸上的紅痕是怎麼回事?」漢斯禁不住地問她。
「被你的狗抓傷的。」這還用得著問嗎?
「我不是指那個。」漢斯取下手套,站起身來。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詩君紅著臉拉下浴袍,攥緊了衣襟。
「你脖子上一道很長的紅痕,你不知道嗎?」漢斯疑惑地問。
「什麼紅痕?」詩君站起來,緩緩靠向鏡子,小心地將衣領拉下一些,審視了自己的脖子,這才發現真有一道紅痕。
沒有你,我將不獨活於人世……
一抹淡淡的淒楚笑意浮上詩君的唇角。
「你曾受過傷嗎?」漢斯立在她身旁。
詩君從鏡子裡看著他,他墨綠色的眼眸裡除了疑惑之外,竟還透顯著幾分關心。
「你想知道嗎?」
「是的。」漢斯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回答得這麼急切肯定。
「你會當我又在胡言亂語。」詩君搖頭,生離死別的傷心又浮上心頭。
「我想知道。」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那是……為你而死留下的紀念。」詩君看著他的表情,她以為他會痛斥她,但她卻驚見他眼中深刻的悲慟,突然的,他激動地抓住她的雙肩。
她怔愕得睜大眼睛看他,他竟緊鎖眉心欲言又止。
他就要想起她就是他前世最心愛的人了嗎?
他就要記起他給她的諾言了嗎?
他就要知道原來自己是宋雲磊了嗎?
詩君緊瞅著他,他那樣認真的表情,讓她已然絕望的心突然有死灰復燃的生機,他深深的凝視讓她的心跳狂亂失序。
她的臉頰熱烘烘的,心中充滿無限的期待。
漢斯開口了,他低沉地警告:「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我不會原諒你的。」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殘忍地潑向她,澆熄了她微燃的希望之火。
他放開了她,掉開頭去整理他的工具及藥。
「把消炎藥吃了,明天我會聯絡家庭醫生過來。」他把藥留在她的梳妝台上,不再看她一眼掉頭離開。
詩君沒有應聲,看著鏡子裡他大步離去,門砰的一聲不客氣地關上,她的心也跟著緊緊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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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而死……」
瘋子,那個小女僕是個瘋子!
漢斯回到房中,走到陽台外,心底忐忑不安地猛抽著煙。
她說得跟真的一樣,那神色不像在開玩笑,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根本是瘋子,一個小瘋子!
但她似乎是經他提起,才恍然悟起那道傷痕般,淡淡地拋下一句驚人的話語……然而他竟是如此在意她脖了上那抹細細的紅痕……她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從頭到尾說著些亂七八糟的話,究竟她是什麼來歷?
他扔了煙進到房裡,按了對講機喚道:「凱利。」
「是,大人,有什麼吩咐?」老凱利從睡夢中驚醒。
「今天來的女僕是誰介紹來的?」
「您指的是哪個?」老凱利半睡半醒之間有些迷糊。
「藍詩君!」他竟清楚地記住了她的名字。
「她……犯了什麼錯嗎?」老凱利聽出漢斯話語裡的質疑及不悅。
「回答我的問題。」漢斯口吻裡有著一向不容置喙的專制獨斷。
「她應該是普利絲人力資源公司推薦來的。」
「什麼叫應該是?」
「我三天前曾要他們甄選一名女僕。」
「算了,沒事了。」漢斯按掉對講機,這真是個笑話,堂堂克萊恩公爵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僕坐立難安,並且還想追根究底,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他必須忘了那個小女人,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左右他漢斯·克萊恩的情緒!
他不會和自己過不去的。
他又按了對講機到車房。
「大人,有什麼吩咐?」車房小廝問。
「備車,我要出去。」
「是,大人想開哪一部車?」
「法拉利。」
「銀色的還是寶藍色的?」
「都好。」
「是。」
漢斯匆匆地取過外套,出了房門,直到城堡門外。
寶藍色的法拉利已在沁涼的夜色下等候著他,他坐上駕駛座,車子疾馳而去,車道兩旁的花園樹木在黑幕中全失去了顏色。
夜深了,整條大街都沉睡了,連瑞雪賭坊都要打烊了,但當漢斯的法拉利停在賭坊前,賭坊門口隨即出現了一個世故成熟,姿色冶艷,身材惹火的金髮女郎。
漢斯出了車門,走向她。
「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瑞雪賭坊的女老闆金瑞雪椅著門,熟稔地、親暱地拉住了漢斯的領帶,勾住他的脖了,兩人當街就熱吻了起來。
「我以為你要結婚了,不會再來了。」瑞雪對他說。
「結婚後該有什麼改變?」漢斯反問。
「難道你會是個永遠的浪子嗎?」
「你說呢?」
「如果你真愛那個法姬,你怎會不收斂呢?」
「不喜歡我來嗎?」
「誰說的。」
「那何必提別的女人。」
瑞雪性感地笑了一笑,將漢斯推往空無一人的賭坊裡,反身鎖上門。
她抓著門把,美妙的浪吟著,兩片門在推擠中發出吱吱的聲響……
空蕩的賭坊裡除了殘留的煙味、酒味,更蕩漾著無限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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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磊,原來你不記得我了……」詩君在床上囈語,她全身熱烘烘的,腦子也熱烘烘的。
「雲磊,我好痛苦……」她好難過,傷口好痛。
天亮了,她本能地側過身去迴避刺眼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