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岑心
「才不是,我是被迫的。」海茵急了,怕他把自己當成說謊的騙子。「是我的丈夫,他討厭我,叫我自己賺錢,就勾結丁柔把我賣到……嗚……」接觸到海凝同情的溫暖眼神,她嚶嚶的哭了起來。
「阿羿,你又欺負嫂子了?」
爽朗的大嗓門,突然自海茵的頭頂響起,她梨花帶淚的抬頭,愣愣的看見——卡斯頓,上次在機場遇到的法國大帥哥。
「小美人兒!怎麼是你?」卡斯頓比她更意外,他忘情的蹲在她面前,親密的擁抱她。「我好想念你!老天,你怎麼變成這樣!油膩膩的日本娃娃?」
「你……你的中文說的好流利啊。」海茵像個洋娃娃般被他摟來抱去,一點活動的空間也沒有。「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弄成這樣,早知道就不回來了。」
「傻瓜!這樣我不就沒機會認識你了,」卡斯頓放開她,開心的坐在她身邊。「嗨,阿羿、小嫂子,我還以為你們夫妻倆吵架了,沒想到這麼巧,竟然會在這裡碰上她。對了,你們是一道的嗎?」
「不是。」連羿挑眉,眼神裡有著疑問。「你認識她?」
「是啊,卡斯頓,你怎麼認識她的?」海凝對這個女孩愈來愈好奇了。
「我們?是老朋友了。」卡斯頓笑看海茵一眼,捏捏她的小手。「怎麼認識的啊,說來話長。」
「那她被她丈夫賣到四季的事,你清楚嗎?」
「丈夫?賣?」卡斯頓轉頭看向小媳婦一樣的海茵,發現她比上次見到時瘦多了、憔悴多了。「可惡,是真的嗎?」
他貼近她的小臉,仔細檢視那過度疲憊而浮現的眼袋和黑眼圈。
「你、你們可以幫我嗎?」用力點著頭,海茵抓著卡斯頓的袖子。「我一定要逃走,再不走我一定會——」
「會怎麼樣?」袁誫的突然出現,讓在座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很熱鬧嘛。袁大小姐,你現在究竟是當女侍,還是當陪酒?看看你自己的樣子。」袁誫看見卡斯頓擁著她的樣子,心裡滿是怒火。
「我、我是……」
看海茵這可憐的小女孩緊張得連話都講不清楚,卡斯頓也動氣了。「是你把她賣到這裡做苦工的嗎?」
「是,又怎麼樣,關你什麼事。大情聖,你搞清楚,她是我老婆。拿開你的手!」袁誫像抓小雞一樣,拎起了海茵扔到自己身畔。「過來。」
「袁誫,你有點紳士風度,對待小姐,怎麼可以這麼粗魯!」卡斯頓站起來,高大的身形和袁誫不相上下。
「夠了,兄弟倆鬧什麼。」連羿開口了,這對同父不同母的兄弟湊在一起,場面總是這麼火爆。「今天是要談藥廠和法國航運的事,別為了這點小事吵架。」
「什麼一點小事?事不關己,你當然不當一回事!」海茵甩開袁誫的觸碰,生氣的開口。「原來你們都是一夥的,我不該相信你們的!」她想跑,卻被袁誫抓住雙手。
「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別弄痛她了。」海凝想起身阻止他們,卻被連羿呵護的摟在懷裡。她知道連羿擔心她動了胎氣,可是那小女孩看來好可憐啊。
「放開我!大壞蛋,你放手!」她像只小野貓一樣,又踢又抓的反抗他的鉗制。「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你欺負我、所有人都欺負我!」
「你想逃去哪裡?你以為外面的毒蛇猛獸一定比我更好?」袁誫嘲笑她幼稚的想法。「如果你不怕到外頭被生吞活剝的話,儘管試試看。」
「好,海茵,你跟我走。」卡斯頓突然開口,堅定的目光對上了袁誫的。「只要你願意,我就帶你回法國,我才不稀罕袁家的臭錢。」不做圓城這十億美金的生意,他勒福家還不至於餓死街頭。
「如果你願意,我們也可以收留你。」海凝衝動的開口了,她不希望卡斯頓和袁誫因為海茵的事又鬧翻了。
「我……」海茵心裡很是為難。
她是決心要逃的,可是一看到袁誫,她又好想留在他身旁……只要他開口讓她回家,她可以忘記他所做的事,只要他道歉,她願意和他從頭開始。
「你想走?」袁誫把她的猶豫當作認真考慮。心裡不禁咒罵她是無恥、見風轉舵的女人!「好,你只要熬得過這一夜,你要去哪裡都由你。」
「看在這麼多人的份上,我就給你唯一的一次機會。」他扯著她的長髮讓她迎視他噴火的雙眸。「你可以爭取你的自由,敢不敢?」
海茵在他誘哄的語調裡,失去了心神,她癡癡的點了點頭。
她終究還是背叛了我!這句話,痛苦的迴響在袁誫的心裡。
他不明白,這個小女人究竟有什麼魔力,竟會讓他如此牽掛。
這半個月來,他無法專心在生意上,他無法再像以前一樣狂歡縱慾。
袁誫無時不在想著她、擔心她,每天深夜,他像是著了魔一樣,從東區開了大老遠的車到北投,只為了坐在熟睡得不省人事的她身邊,一遍又一遍的輕撫著她柔細的髮絲,一次又一次的在心裡後悔自己的無情,讓纖美的她受罪、吃苦。
可她,自始至終,卻只想著離開他……
「丁柔,去準備。」他的聲音沒有半點感情,甚至失去了憤怒的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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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女侍的服務下,在座的客人連羿夫婦、卡斯頓和袁誫,都換上了舒適的浴衣,沒多久,晚膳便一道道端上來了。
與大飯店精緻雕飾的「京懷石」相較,四季的大餐所呈現的,是另一種豐饒的霸氣。
滿滿一盤肥瘦適中的霜降牛肉盛裝在華美的陶盤上,僅添加高湯調味,便直接在小爐上,以文火催熟,滋味鮮甜。
新鮮肥美的各式生魚片,搭配著台灣特產的山葵,小半枝放在盤邊,讓賓客們自己動手磨泥沾取食用。一隻隻烤得鮮嫩誘人的龍蝦,還有豐盛的龍蝦火鍋及幾樣時蔬青翠陳列在桌上。
香氣四溢的美食、佳釀當前,卻沒有半個人動筷子。
「你把海茵怎麼了?」卡斯頓等得不耐煩,率先開了口。「現在到底在等什麼?」
「卡斯頓!」海凝對怒氣衝天的他搖了搖頭。「誫哥哥,好久不見了。聽說你跟美國政府的官司已經解決了,真是太好了。」
大約半年前,海凝全家為了籌資,曾到美國找過袁誫幫忙,可袁誫卻因此惹上麻煩,捲入一場銀行超貸案。
「說起來,我還得多謝你老公。」袁誫面無表情的飲盡手中的清酒,那甘甜溫熱的滋味,只是更令他煩悶而已。「要不是他搞鬼,我不會有機會上告美國政府。」
「少得了便宜還賣乖。賠償金三億,還有美國西岸的陸路運輸任你宰割,不管怎麼算,賺的還是你。」連羿冷哼一聲。
「就像你娶的這個老婆一樣。再不甘願,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不要把上一代的恩怨怪到她一個人身上。她只是個小女孩,你——」
「輪不到你來說教。」全世界都怕連羿,可袁誫才不甩他。「我早就退出陽光之子了,別再自以為是我大哥。」他們的友誼起於同在哈佛唸書,後來因為連羿硬要插手管他和卡斯頓的家務事而漸行漸遠。
「我是你大哥,那我來說教行了吧。」卡斯頓翠綠的眸子瞪視冷然的袁誫。「做錯事的是我們的爸媽,你要怪就去怪那些已經作古的老傢伙,隨你要去挖填鞭屍,還是怎樣都好,可是你要海茵一個人背所有的罪,她太無辜了!」
「我沒承認過你跟我的關係。我不是勒福家的人。」袁誫心裡是怨恨的。
他不只怨卡斯頓的父親當初和母親任意的歡愛,而有了他;他更恨母親為了家族利益竟懷著他嫁給自己不愛的人;他最怨恨的是,袁海茵的出生害得唯一關心他的人都死了,讓他被袁尚那老不死的當成野種養大。
一個沒人關愛的孩子,活著是很苦很苦的。
袁誫不只一次的想著,如果他沒有來到這個世界該有多好。
他這麼痛苦的活著,到底是為了證明什麼?
他曾經以為,是為了證明給老不死的看,看他袁誫要出人頭地,根本不必靠任何人的提拔。
他曾經以為,是為了證明給所有遺棄他的人看,看他袁誫是獨來獨往的,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關注。
直到這個愚不可及的小女孩,恣意妄為的闖進他封閉的生活後,他漸漸變得有所期待。
他狂妄冷傲、故意與她疏遠……他的所作所為,都是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可是她,終究還是不會留在他的身邊。
他知道,她心裡也認為他是個沒人要的野種,她纏著他只是出於好奇。就像他身邊所有接近他的女人,只是貪慕他的外表、他的財勢。
「你……」卡斯頓氣得猛抓頭髮,一頭耀眼的金髮因怒氣而燃燒。「不要再固執下去了,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