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孟華
「我帶妳進房間休息。」
她嘴巴動了動,最後選擇沉默的靠著他,手也緊緊攀著他,怕自己的體重會壓垮他,但他看似精瘦的手臂,卻又有力的撐抱住她,絲毫沒有顯露出困難,令她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哭太多了,所以才能變輕?!
他穩穩地將她放到床上,一躺下,立刻一陣天旋地轉,趕緊閉上眼睛。
她還是不能喝酒,若真將那瓶高梁喝完,大概人也跟著掛掉。
一分鐘後,突然感到一陣冰涼碰觸在臉上,她睜開眼。「你在幹麼?」
「我幫妳卸妝。」
她看著他一會兒,然後再度閉上眼睛,現在真的隨他了,哪怕他要殺要剮都可以……
只是--臉上的妝是為了那個人而化的,如今由他卸去,個中意義耐人尋味。
閉上了眼,腦子卻無法跟著關上不去想。
「……在和他見面之前,我的確想過許多可能發生的情節,例如:他會覺得我很美麗,比他的未婚妻吸引人,然後重新對我著迷,所以我特意做了打扮--」
他沉默的聽著,繼續將她臉上的色彩擦掉,還她本來清爽、潔淨的面目。
「或者在跟我談過後,覺得還是我比較好,說的話有內容,然後想再跟我見面,所以我也假想了很多可能會談的話題,可是在真的見到他之後,事先準備好的台詞和表情突然全都忘光了--」說到這,她忍不住笑出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開始動手將她的眼影擦拭乾淨。
「因為他變得跟我想像中不一樣,雖然看起來還是很帥,但跟我記憶裡的模樣差好多!」
「他變腫了,而且有啤酒肚!」他毫不留情地說道。
她想睜開眼瞪他一眼,但濕冷的卸妝棉正擱在她的眼皮上,讓她無法發作。「沒你說的那麼誇張,他只是看起來……壯了一些。」腫……這個字她記下了。
他的響應是聲冷嗤。
暗暗歎息,這小子的醋勁顯然比想像中還要大,真不知她該哭還是該笑?但過去幾年裡,她對何文彬的想像也的確一直停留在學生時代,可歲月又何嘗會停下來等人呢?
「--他變了,所以他給我的感覺也跟記憶中的不一樣,然後突然間,我覺得有沒有照著原先設定的腳本已不重要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明白,我真正要的不是復合……」她深吸口氣。「其實我只是想要他的道歉,希望他能夠跟我說句對不起,說他當時不應該用那種糟糕的方式對待我!
「只是--他不這麼想,這麼多年來,他大概沒有想過自己曾經那樣對不起我!曾經傷害過我!會想要補償我--沒有,什麼都沒有!」甚至不記得那是他為她取的筆名。
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滑出,他看到了,然後湊向前吻去,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那樣問那個男人了。
這麼多年來你沒有話想對我說嗎?
她要的,應該只是他的道歉而已,可她突然發現,自己寫了這麼多年的小說,原來是希望他會偶然看到,然後知道--她還在等他……
但他根本就不記得她的筆名,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難過的看著她,為她這樣傻了這麼多年感到心疼,竟會如此想不開呀!
突然她伸手抱住他,眼睛依舊沒有睜開。「告訴我!你們男人總是這麼健忘的嗎?為什麼可以錯得這樣理直氣壯,不覺得心虛?」
他環抱住她。「應該說有些『人』可以傷人傷得毫不手軟,將人踐踏至極。」他澀澀地說道。
她微微一震,從他的話中聽出了某些東西,然後緩緩睜開眼睛。「對了……你也是受害者。」
他微扯嘴角,接著毫無預警的傾向前吻住她,吻了約三十秒才鬆開,她眼睛睜得大大,沒有退開之意。
兩人對視半晌,然後她閉上眼睛,任由他再度俯下親密吻住她的唇,對他的吻,她一向沒有抗拒的力量。
他的動作很輕柔,像是羽毛般輕拂過,但即使如此輕觸,卻也是會放電的挑逗,不斷地引起她的輕顫,禁不住他的誘惑,張開嘴迎接他,與之糾纏。
他環抱住她,手摟著她的腰靠近,深深地吻著她,突然,她不想這麼緩慢,她需要的是急切、火熱的被需要,她不禁用力摟著他,或許她渴望狂放的心情真切地傳給他了。
他翻身將她緊緊壓進床墊,唇從她的臉頰滑到她的頸、胸,手也隨著他的唇靈活的解開她的衣服,當他啃?她裸露出的柔嫩肌膚,毫不留情地蓋上屬於他的印記,雖感到些微的疼痛,但這樣被掠奪的感覺卻是她現在所渴望的。
世上為何會有這麼多荒謬的事?尤其在她美好的年輕歲月裡,竟做出這樣荒謬的選擇,去自以為是的思慕一個荒謬的男人?!
所以再荒謬下去又如何?沒差了吧?!
她是如此熱烈的反應,如此瘋狂的渴望他,令他完全的迷失,一直壓抑的欲求也在此時完全爆開。
以最快的速度褪去兩人身上所有文明的束縛,毫無遮掩的相貼,滑進她的雙腿間,兩人都為那最緊密的相連和快感而倒吸口氣。
「用力的抱我!」她低語道,聲音中有著迫人的痛楚,她需要感覺到強烈的被渴望、被需索著,需要把過去的記憶給淹沒,結束自我折磨!
他依言照辦,用力摟緊她,反覆、有力的進出,在她體內深處烙下他的存在,企圖徹底消除下午看到她與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的莫名憤怒和恐慌,那種從心底湧上的惡寒,他不想再嘗到了。
在這麼短時間內,她已比任何人對他而言都來得重要!即使那並不是他期待的,但就是發生了。
她失控的嬌吟,漸漸焚去了他的自制,他們開始不斷地攀高,想滿足那尚未被滿足的飢渴,不管是身體或心靈。
當高潮撲上來時,他們心甘情願的一起滅頂,不復意識。
「今晚的月亮好圓、好亮!」
滿月的光芒從未拉上窗簾的窗戶透進,照在陷在凌亂被單裡的兩人身上。
當激情狂烈風暴過後,兩人都陷入短暫的昏睡,卻因月光的照射,不約而同清醒了過來。
她一向不是夜眠的生物,只是這回白日經歷了太多,才讓她禁不住,而在不知不覺間,她變得對陽光格外的敏銳,即使月亮只不過是將陽光反射回來罷了。
而他對她帶著某種警覺性,因為今晚的她與平時太不同了,他格外的留心。
聽到他說的話,原本一直注視他臉的目光才收回,轉過身子,背靠在他的胸膛上,凝望窗外的月亮。
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到月亮全圓的形貌以及表面上的陰影。
看著圓月,沉默了好片刻,她才輕聲說道:「很多人都覺得滿月時看到的月亮最清楚,但滿月時,其實是最難觀察到月球表面的時刻。」
他皺眉。「怎麼會?照理說應該看得更清楚,光線那麼夠,把上面山與海的陰影呈現得如此分明。」
「就是因為光線太強,肉眼看還好,但若想透過望遠鏡細看,那些光線就變得刺眼,難以看到細節,所以滿月時,適合遠距離看,而不是近距離的看。」
他聽了沉默下來,她說的話,總會讓他感覺到言外之意。他不自覺環緊她,把臉埋在她發裡。「妳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我覺得自己在你面前,幾乎已經是完全赤裸,沒有可遮掩的地方--」她幽幽地說道。
他的下巴輕輕頂住她的頭頂。「情況可以變公平一點,那--妳想知道我什麼?」
「我問,你會誠實答嗎?」
「會!只要妳問我就答。」
她想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不!我要你說你想說的。」她輕輕撫著他的手臂。
他不安地動了動,其實他不知道該怎麼對人談自己,可在他內心深處,也渴望這世上還有人瞭解她,尤其是她,如果這世上只能有一人可以明白他,那他會選擇她!
於是他開始從自己的家庭背景說起,雖然盡可能不帶感情的敘述,但逐漸地,他愈講愈多,包括他的親人、朋友--
她一邊聽著,一邊在腦海中描繪他的生長背景,他的家世真的比她想像的好,他母親像麻雀變鳳凰般的嫁進豪門,卻因為父親對她的情愛變淡了而抑鬱成疾,雖有兒子做感情的寄托,但卻突然罹癌,而不得不專心對抗病魔,對此,他完全束手無策,不知該如何救治母親的身心,只能無奈地在旁邊看著母親受苦、焦慮……所以當那個家庭老師出現時,他便不由自主的將情感寄托到她身上,對愛情、對女人的身體慾望,讓他可以短暫地忘卻對母親的擔憂。
只是--他沒想到,同時間他父親也跟他做了同樣的事……
母親最後因治療失敗而去世,儘管他痛苦萬分,可是想到母親可以不用再受化療的折磨以及父親情感的傷害,他又為母親的解脫感到釋然,只是沒想到,母親去世不到半年,父親居然要再娶,而對象就是「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