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孟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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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君驀地從睡夢中驚醒,全身嚇得冷汗涔涔。
天!那是什麼夢?
她飛快起身,外套也不披著,便衝向嘉銘的房間,直見到他胸膛有韻律的起伏著,整個人才癱軟下來。
一聲嗚咽從她喉中逸出,她連忙起身衝到外頭,深怕自己會將兒子吵醒。
她坐在客廳沙發上,愣愣地望向前方。
她是不是快要瘋了?她快被心中那深沉的恐懼壓得透不過氣來。
剛剛在夢裡,她看到兩個棺材放在一片空地上,所有認識的朋友、親人全都圍在棺材旁邊,表情木然地看看地上。
她不想走過去,可是腳仍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她不想知道誰躺在棺材裡,但視線卻被拉了過去,甚至因為看不清,她還傾身靠近去看,當她看到是一個不認識的面孔時,她鬆了一口氣,然後她轉向旁邊那一個棺材時,當看到裡面那個人的臉時,她不禁失聲尖叫,衝了過去,想要將那人拉起來,可是那個棺材底下突然變成一個黑洞,那個人就這樣掉不去,她抓也抓不到,她心痛的因而驚醒過來。
那個人……是耿天磊。
不!
她伸手拿起話筒,想要撥電話給天磊,想要知道他好不好?健不健康?
可是號碼撥到一半,她就頹然將話筒掛上,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他早就入睡了,現在打電話過去,不被人當神經病才怪!
她已經整整一個月沒見到天磊了。喔,老天!她好想他。
但今天這種局面,是自己親手造成的,是她將他趕走的。
這一個月來,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她不再去基金會工作,白天,送完嘉銘上學後,她就到圖書館去,翻閱醫療書籍及雜誌,看完書之後,她就去買菜,開始研究一些健康食品菜譜,她會讓自己忙到不去想起那張深情款款的臉孔,可是到了晚上,一閉上眼,天磊就會來糾纏著她,讓她無所遁逃。
現在她幾乎是哭喊著他的名字睡去,儘管無法真的見到他人,但至少能在夢中見面吧,讓她在夢中能無所顧忌的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今晚好不容易夢到他了,卻是這種讓她心神俱裂的噩夢。
他不會出事了吧?她不禁開始胡思亂想,直到覺得自己要瘋掉為止。
走回房問,打開衣櫥,在清一色女性服裝中,掛在旁邊幾件男性白色襯衫和西裝外套格外醒目。
她將睡衣褪去,取下其中一件白襯衫穿上,用臉頰去摩挲衣袖,從她手腕傳來的暖熱及袖口如絲般的光滑,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天磊正緊緊擁抱著她。
回到床上,重新躺下,將被子蓋好,整個人埋進枕頭,吸著那早已淡了,但卻屬於天磊的氣味,過去的回憶立刻侵佔了她的腦袋。
想起他的溫柔、讓人喘不過氣的熱情,以及兩人間曾交換過的枕邊愛語……
這些回憶刺得她心口發疼,泫然欲泣。
對不起,是她背叛了他們的愛,對不起……她不斷在心中低語道。
一如過去這一個月來的每一晚,她哭喊著他的名字,直到哭得再也無法思考後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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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噩夢真的駭著了她,第二天送嘉銘到學校後,她便開車到耿家,現在還不到上班時間,所以天磊一定還在家。
她看著圍牆內那棟建築物,視線落在屬於天磊房間的窗戶上,再過五分鐘就八點了,他會起床,打開房
門,走到樓下花園坐著,喝咖啡並將所有報紙翻看一遍,將兩份商業報紙詳細看完後,才會起身,準備上班。
這是她在耿家寄居那段時日觀察所得,想起當時……曾費盡心力,想辦法不讓自己和他發生感情。結果,仍是不由自主地會去觀察他、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原來在那時,她的心就已經為他沉淪了。
憶及此,她猛地一震,她在想什麼呀?她不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再陷入愛情的泥沼中,才絕情將他推開嗎?
她陡地拉開手煞車,踩不油門,像落荒似飛快地駛離。
對愛的渴求和恐懼,有如兩道強烈拉力,幾乎要把她撕扯成兩半,她腦袋已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像抹遊魂似的,開著車到處亂繞,當她發現時,自己居然將車子開到耿氏企業辦公大樓外,她愣了一下,然後默默地將車子開到一處空位停好,人坐在車子裡不動,從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進出辦公大樓的車子及人,她看看表,再過十分鐘,人就會多了,她只要看到天磊的車子開過來,確定他平安無事就好,只要看到他一眼。她就能安心了,不再為他牽腸掛肚,讓她擺脫噩夢的夢魘……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輛熟悉的銀灰色跑車緩緩駛過來,看到駕駛座上那俊逸的側面身影時,她整顆心立刻揪緊了,視線緊緊追隨著,直到天磊將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再也見不到為止。
她將臉埋在方向盤上,任淚水不斷肆流,明明所愛的人就近在咫尺,卻沒有勇氣衝向前去緊緊抱住他。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傳來車窗玻璃輕敲聲時,才把她驚起,她抬起頭,透過朦朧的雙眼看見來人,她更加驚訝了。「季翔?」她將車窗搖下,想向他打招呼,突然意識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又低下頭,慌忙打開皮包尋找手巾。
季翔體貼的將面紙遞了過去,湘君愣了一下,無語的接過,將頰上淚水拭乾。
「我可以坐進去嗎?」季翔溫和地問道。
她點點頭。
季翔打開另一邊車門,坐到她的身旁,沉默半晌後才開口。
「為何不直接去見他,他一直在等你啊!」剛剛她的
一舉一動全落在季翔眼中,今早他因車子送修,所以搭公車來,當他走到這裡時,竟意外地發現湘君把車子駛過來停放,他又驚又喜,以為她終於想通,特地來找天磊,本想過去和她打招呼,卻發現她坐在車裡動也不動,他遂停下步伐,靜觀其變,結果……唉!看了真教人難過。
湘君聞言更加心酸,眼淚掉得更凶,她痛恨自己在人前哭哭啼啼,可就是壓抑不住。
季翔重重歎一口氣。「這一個月來,天磊像瘋了一般,拚命地工作……」他看了她一眼。「整個人消瘦不少……」接著,他便開始詳加敘述,天磊是如何沒命地埋在工作中,一大早就到公司埋頭苦幹,到了該吃飯的時候,也會忙忘了,午餐,晚餐是一道解決,到該下班時不下班,經常加班加到晚上一、兩點才拖著疲憊的身軀離開,季翔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湘君,只見她愈聽臉色愈白。「看到他這樣,我真怕他會勞累而死,或是因為工作過度過於疲倦,在夜晚開車回家打起瞌睡,不慎發生意外……」他不是故意要講得那麼誇張嚇她,實際情形也差不多是如此。
她聞言一僵。「你們為什麼不勸他、阻止他呢?」
季翔嘲諷地拉下嘴角。「我們是他的誰了、他會聽我們的?他已經生病了。」他指指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被你傷得好重,而且無藥可醫。」
湘君刷地別過臉,羞愧地不敢看他,她何嘗不心碎,只是她寧願此時痛,也不願意在未來日子戰戰兢兢地在擔憂下活著。
季翔注視她半晌。「去見見他吧?或許你們兩個人都可以得救。」
「不!我不能。」
季翔重重歎口氣,面對這顆頑石,連聖人都會被弄瘋,何況他只是個平凡人。「隨便你了,反正命運是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他有些動怒地說道,雖然他很喜歡湘君,可是耿天磊是他的好朋友,多少會站在耿天磊那一邊。
「人生在這個世上,也不過短短數十載,每個人都會歷經生、老、病、『死』。」說到死這個字,他還特別加重語氣。「誰也逃不過,而且誰也無法料到突如其來的意外會何時發生,想躲也躲不掉,最近不是有科學家發
現,在西元二0二八年的時候,會有一顆小行星撞上地球。到時說不定地球上多數的生物,都會像恐龍一樣慘遭滅絕,到時什麼都沒有,那又怎麼說?防得了嗎?我個人認為,人要活在即時,人生苦短,要愛就要愛在當下,把握住瞬間的感覺,若是只想永遠佔有、霸住不放,那都是不健康的。「一口氣說出這些,都有些頭暈了,打開車門,在離去前他丟給她另一番話。」倘若你能為了保住嘉銘肯付出一切而戰,那為什麼不能對一個愛你至深的男人奮戰,為了守護他而努力?天磊他跟你一樣,雖然他是男人,但也並非無堅不摧,他比誰都害怕失去你,但他卻願意面對所有困難,和你一起奮戰,你又有何理由如此膽怯呢?你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