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孟珩
我伸手緊緊圈抱住它,它的體溫,稍稍安慰了我!
第二天,我終究看請了這個研究所的全貌——
整個研究中心,不,應該說,研究中心的範圍,就像一座小村落,總共有四棟建築,防衛著一般研究所不該有的森嚴,到處都有監視器。建築物的一側有一塊空地,裡面有著莫迪亞斯的同伴。至於還沒有像莫迪亞斯一樣獨居一房的狼,我並不知道。
研究人員中,除了艾麗莎博士堪稱友善,其他的,全像看犯人般瞧我,好像我會偷走什麼似的!我不明白,如果他們那麼不歡迎外來客,那又何必准許我來看莫迪亞斯呢?
除此之外,他們對於我與莫迪亞斯相處的點點滴滴,又表現了莫大的興趣。往往,只與狂熱一線之隔。即使是待我最客氣的艾麗莎博士也不例外!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想知道些什麼,但是經過幾天的觀察,我發現,這個研究中心的確透著古怪、神秘非常!
「博士!冒昧地請問你,這裡——」我揮手比比四周,對身旁的艾麗莎博士疑問道:「為什麼戒備如此森嚴?難道貴國的研究中心都如此防範森嚴?」
博士綻開一朵笑容,溫和地說:
「並非如此!因為狼群與我們都熟識了,偶爾會有幾隻較調皮的小傢伙在中心和我們玩遊戲,那時,這些設備就派上用場了。」
「這建築物中還有別的狼?」
「新生的小狼會在此待上一段時間,等到它們大些,就讓它們與同伴一起。因為狼是群居動物,除了極少數,都是集體行動。」
「那莫迪亞斯,它還是幼狼?」
博士的臉色瞬間變了變。但或許是我眼花,因為她馬上泰然自若地又對我笑了笑。
「莫迪亞斯是例外。」
我打住這話題,因博士似乎不願深談,那我自然不好強人所難。好歹我是客,就該謹守客人的本分!
「凱……」
「什麼?」我轉頭看博士,她一手搭著莫迪亞斯房門的門把,臉上顏色微微遲疑。
「莫迪亞斯可有什麼異常?」
「異常?」我搖搖頭,然後我想到一件事;雖然我的提議已被禮貌卻堅定地拒絕了,但我還是想再試試!「博士,莫迪亞斯腳上的鋼鏈真的不能去除?」即使少得可憐,我也要恢復它本該享有的自由,哪怕成功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我還是不願放棄。尤其此刻面對的艾麗莎博士,她對莫迪亞斯似乎有種奇怪的感情,也許,這能說服她!
「狼本就是自由的動物;它們天性逐風而行,無所羈絆!如今被限制在一方小空間,已與它自由天性相悖,卻又被鏈上腳鐐,使它在那四方空間的梭巡範圍益發減少,這樣不是太殘忍了嗎?」
博士深深看我一眼,絲毫未被我打動,只說:
「對不起!我不能這麼做。」
「博士……」
「凱,請你諒解,我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博士溫和的解釋,但她的眼睛違背她意志閃動著光芒,痛苦的光!
「博士,我知道你也很關心莫迪亞斯;而且你和它相處的時間最長,你一定能明瞭它被禁錮的痛苦,請你幫它脫離這種難堪、毫無尊嚴的境地!」我抓住她的手,急急的說。
「凱,我——」
「艾麗莎!」博士為難的開口,後話被另一來者打斷,是尼爾博士——前幾天去接我,那個不苟言笑的棕髮男人,此時用著無情的淺蘭色眼珠,緊緊盯著艾麗莎博士。
博士蒼白著臉,對我匆促的笑笑。笑意甚至還沒爬上眼底就蒸發了,神情彷彿是打破花瓶的小女孩。,不安而害怕。
「你不是要見莫迪亞斯,快進去吧!」她打開門,把我推進房內,我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博士」,門就合上了。
我對著白色的門板皺眉。這裡有著奇怪的事正在發生,我知道!我的直覺,還有潛意識都這麼告訴我,而且那些奇怪的事——很危險!
想了一會兒,決定放棄。畢竟這裡不是我的國家,而且我只要能陪著莫迪亞斯就夠了,因為我時間不多了……
旋身走向莫迪亞斯,它半伏於地,燦燦金瞳直望入我心底。我快步趨前,靠著它坐下來。
「莫迪亞斯,我就快回去了……」我看著它,低低的說。它依舊默默的看著我,眼中也漾出一縷哀愁,如鎖鏈牽住了我的思緒。
「多希望你能同我回去!可是,這終究是癡人說夢,永遠也不可能實現!」我將臉輕擱在它的頸邊,悲哀的說:「而且到了那裡,你還是不得自由,那麼小的島,沒有能讓你自在奔馳的地方!」
它的尾巴,輕輕的拂過我的腳邊,好似安慰我,它明白!
「只是你在這兒,又幾曾自由過?」
它默默的,連尾巴輕拂的動作都停了,好像說,它知道……
我摟著它,淚靜靜淌了下來。
第四章
無論感情再深,或是多麼地捨不得,時間一到,該走的,還是要走!縱使你多傷心難捨,「離別」這動作終究是要上演,不管你是如何不願意!
就在這種心緒下,我又越過重洋回到我的起點,但我知道,從此以後,我的心永遠留在大洋另一頭,遺留在有一雙金瞳的莫迪亞斯身上。
因為那愁緒,我窩在我的蝸居好幾天,提不起一絲力氣銷假上班。
這麼一連幾天,在不工作就斷炊的現實壓力下,我終於還是命令全身倦懶的骨頭乖乖去打拼。我知道,在現實之下,所有的悲傷哀痛,或是情緒不耐都要靠邊站;在痛苦還是要吃飯,要過活。這我一向比誰都清楚,只是在這當口,這個事實卻令我更加沮喪。但是我又能如何》最終還是屈服在這現實下!
回復正常的作息後,我反而開始懷疑,那一個星期是個夢,我其實一直在夢中。但是,手上的照片提醒我,那絕不是南柯一夢,我的確見到了我的狼,莫迪亞斯!
我回來後,一拿到洗好的照片,馬上去郵局,將我的夢寄去給期待的小傑比。雖然我陷在困頓愁思中,但還記得這個約定,只希望小傑比別以為我已忘記他。
日子還是一樣卻又有些不相同。
但是不管有什麼變化,工作還是要照常做。
「商別,還發呆!時間快到了。」助理小喬敲敲玻璃,透過麥克風說。
「是!小喬大人!在下馬上檢查完畢,進入戰鬥狀態!」我耍嘴皮子的說。
小喬做了個送我一拳的手勢,我徉裝死去的閉上眼,還逼真的吊著舌。
「你還玩!」小喬的聲音又透過麥克風送進來。
我張開眼,對他說:「工作遊戲,遊戲工作,效率最佳,你不知道嗎?」
小喬搖搖頭。「工作歸工作,遊戲歸遊戲,你不懂嗎?」
我幾乎要打笑出口。這傢伙,連祝壽之詞都能拿出來褻瀆,不怕被天神之斧——雷電劈死?
嘻嘻鬧鬧中,時間就到了。
待前奏音樂過後,我對著麥克風輕輕緩緩地說:
「也許你此刻正結束一天繁瑣事物,也或許,對你來說現在才正是一日的起始;不管你是屬於哪一種,很高興在『午夜蘭調』中與你相會,我是商別。雖然,現在離太陽升起還有一段時間,但是請你和我一起欣賞這首——『HERECOMESTHESUN』!」
歌曲播出後,我摘下耳機。『午夜蘭調』是現場節目,所以比較費心神;只要是做現場,就不容許有差錯,一切都是戰戰兢兢!相較起來,我另一個節目是預先錄製的,就不必如此緊張戒慎,心臟老是提得半天高。雖然如此,我依然較喜歡主持『午夜蘭調』。也沒什麼理由,純粹就是喜歡。
歌曲近尾聲,我又戴上耳機,同時展開一封信。當然,是聽眾來信。
「今天按照慣例,是答覆聽眾來信時間。當然,仍舊是以一封信為限。未在節目中收聽到自己來信的聽眾,商別將盡我所能回信與你。以下就是本周的聽眾來信。」
我看著信件,開始誦讀:
「商別姐姐,你好!自你的節目開播至今,我一直是你的忠實聽眾。只是我直到今天才提筆寫下這第一封信。內心委實掙扎許久,只是我真的需要有人能聽聽我的心聲,否則,不知何時我會壓抑不住,完全爆發!」
「我今年十八歲,自小父母雙亡,是由舅舅一家把我撫養成人。舅舅、舅母都很疼我,對我和表姐弟一視同仁,因此我並不曾有身為孤兒的孤寂感,反而健康快樂的長大。
「高中時,我念的是女校,認識了一位學姐。她照顧我,聽我傾訴心中的煩悶,我們心意交流,彼此都把對方當成世上最重要的人。那時侯,我只當自己是找到了一生的知己,並不曾想過我們的感情在世俗眼中是什麼模樣。
「日子很美好,我並不是說我以前過得不幸福,只是如果過去日子稱作幸福,那麼,和學姐度過的每分每秒,就是天堂!世上有幾人真正過著如天堂般的歲月?很少!是不是?日子就這樣流逝,學姐畢業了。為了我,她捨棄第一志願,就近念本地的大學。那時,我們終於確定了彼此的感情;我知道她有多麼愛我,而我,也愛她!請不要把我們想成是同性相愛,或是離經叛道!對我來說,我就是愛她,與性別無關。不管今天她是男是女,我都愛她!這種信念,是我們一致共有、一生不變!但是,我不能告訴任何人,因為我要顧及舅舅的面子;他們對我那麼好,我不能傷害他們,我天真地以為只要不說出我們之間的事,日子就能永遠以這種面貌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