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唐絮飛
杜縝基在沒有任何至親的情況下,將所有的愛全移轉至香蝶身上;而逸天過世,雷皓也正式升格為他的接班人選。
急轉而下的改變,再經過十多年的滄桑杜鎮基實在沒有大多的精力再逞叱哇風雲的梟雄威風了。
「你為了香蝶的兒子而來?」
兒子?不對呀。香蝶的朋友明明說是生女兒的,怎麼會——
她神態慌張、吶吶而言:「香蝶生兒子?」
「你不知道嗎?」杜鎮基也覺得奇怪,宋秀眉不知道香蝶生男生女,怎麼送來這麼多的禮盒?
秀眉慌亂地收回紙盒便要離去,他叫住她:「你還在美麗華嗎?」
秀眉回過頭道:「還在。」杜鎮基對她說:「來,你坐下。不管你送什麼,我都沒心情計較;不過,我需要有人陪我聊聊天。既然你來了,就坐下來陪陪我。」
秀眉瞪大眼,叫她陪他?太奇特了吧。
他又問:「告訴我你和逸天怎麼認識的?」
「逸天和我?」秀眉從沒對別人提過那段過往,現在杜會長既然有心想知道,她也不隱瞞地首度提起。
秀眉數度沉淪於回憶中,而杜鎮基也極有耐性地瞭解了二十三年前的杜逸天。
費了兩盅茶的時間,她才說完了那一段維持了八年的愛情與傷痛。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是他親手毀了這一段愛情故事的,他實在不該再聽到的,但他又極於想探討兒子的心理;這兩相矛盾的心態,令他既討厭、又不得不去碰觸。
秀眉在小坐片刻後便回北投,畢竟告假太久總不太好;再加上自己姿色漸差,客人也愈來愈少。不多出席,到時沒了客人,叫她吃什麼、住什麼?
在她臨去前,他意外地給了她一個大禮。「八月十九日我在帝王大飯店辦滿月酒宴,到時你以香蝶生母出席,你該知道我的意思。我在天母還有一棟房子,過幾天你就搬進去住,需要些什麼,你直接告訴阿娟,她會給你所欠缺的一切,包括錢。」
他的仁厚大禮,令秀眉不知該如何表達謝意,只是眼光泛淚呆楞當地,吶吶不能成言。
秀眉一出門,頓時感到天空不但清澄,連她的心也明亮了起來。
杜鎮基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只希望這禮沒送得太遲,就當是感謝她為杜家留下一線血脈的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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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蘭終於有好心情的一天了,她打電話回高雄:「媽,我這陣子會下去高雄,順便帶小邑回去。」
她已規劃好了行程,但這事她並末告訴雷皓。
阿銀嫂很開心,因為女兒在夫家地位算是鞏固了。
傳統的家庭,總對女兒進入天家卻未生下一兒半女而感到操心不已,也為了沒生個男丁而擔心女兒地位沒保障;而雅蘭莫名其妙地上了人家的身,若不替對方做點事,好像又對不起人家似的。如今,雅蘭一舉得男,銀妹也替她開心。
雅蘭自有兒子在身邊,體重又胖了回來,人也顯得神采奕奕,一掃憔悴模樣。
雷皓只照顧了小邑三天便累垮了,反見香蝶,小邑一回來,她不但未喊累,遠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吳嫂對夫人的改變也深覺自己做對了事;不過,他們夫妻間的關係並沒有因小邑的緣故而有所改進。
雅蘭從未想過要他多愛她一些,故也不在意目前這種不冷不熱的情況。
一日,她對雷皓提起要帶小邑回高雄的事,卻惹得他大發了一頓脾氣。
「我早就知道你這個女人賤性不改!」
雅蘭不過講了開頭,他就暴跳如雷說她賤、說她居心叵測,之後她就不敢再提了。
在那一夜,她可以感受到他宛如受傷的野獸急於發洩、報復。
雅蘭只是默默地承受這精神上的痛苦,因為她知道,她傷了他。不過到底傷了他什麼,她卻一頭霧水。
雷皓一直認為,她去高雄是與情夫私游才釀成車禍的;天天熱線到高雄不說,現在連兒子也想帶去,她到底存著什麼心?
雷皓已盡量控制自己不要去碰她。在她生完小邑後,甚至有要她走的念頭;但事實證明,他的小邑不能沒有她,所以才打消送她走的念頭。
他原以為他們之間已經風平浪靜,不會再有什麼事;但賤人到底是賤人,高雄有情夫等著她是吧?他要折磨她,無論是精神或肉體,他要她後悔提到「高雄」
這二字。
雅蘭要哭也不是,不哭又大委屈自己。幾近虐待的,他連小邑哭著要吃奶也不放人,雅蘭不知這個男人到底是人還是魔鬼?
雷皓氣憤不平,他對她的恨又回到了原點。
他坐在書房皮椅內,雙手蒙著臉,沮喪至極,心忖自己的殘暴,也後悔自己的衝動。他不該再為了她做出傻事,早在一年半前她的行為就已令他死了心,現在不該無端地將不平全爆發在兒子身上。平時還自認定力強的他,如今卻做了這樣的事,心中懊惱不已。
自此過後,他們之間更是相敬如「冰」。
他除了看小邑外,絕不再踏足她的房間半步;而雅蘭也避他避得緊,他出現她就消失,很有默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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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月宴那日一早,雅蘭先依南部的習俗替小邑沐浴更衣。銀妹教她準備石頭,代表頭好壯壯硬如石;再以芙蓉淨身、雞蛋洗臉,讓他長得像雞蛋臉……
她這麼用心,連吳嫂都看呆了,也算是好好上了一課。
替小邑更上新衣、新鞋,請理髮師剃頭,戴上新帽後才將他抱出門。
雷皓坐在車子的右邊,她便坐在左邊,他們之間的距離可遠了。
一下車,雷皓伸手欲抱過兒子,她瞪了一眼也不理會他伸過來的手,迅速走向前,甩也不甩他。
而保鏢則緊跟在後,隨側保護她及小少爺。
杜鎮基為了小孫子的彌月,大宴三百桌,而且出席的每位佳賓都可得到一份油飯、蛋糕及厚禮。他斥資不菲,為的就是替小邑辦個風光的滿月宴。
雅蘭將孩子交給杜鎮基逗弄一會,才又接手抱回;但宋秀眉已來了許久,杜香蝶一直未認出她來,令雷皓杜鎮基感到驚訝。
雅蘭只知這名婦人老盯著她,但她壓根也不認得她是誰,只是對她點頭、笑一笑。
秀眉見她以這種方式對待她,心裡好生難過。但女人總是心細,她發現女兒並不是故意不認她,而是——
秀眉拉住香蝶。「小蝶,我是秀眉,你不認得了嗎?」秀眉故意不對她提起兩人的關係,企圖試探她。
雅蘭對她報以微笑。「對不起,我不認得你耶。」
她臉上淨是抱歉。
秀眉又問:「你出過事對不對?」
雅蘭好驚訝她這麼聰明,遂也沒心機地對秀眉說:
「我是出過車禍,而且——」
在她還未言明她不是杜香蝶時杜鎮基叫住她:「小蝶,抱小邑上來。」
雅蘭向秀眉道歉後,便上了指定的地方。杜鎮基今日真是開心,臉上的笑容說什麼也褪不下了。
雅蘭與雷皓雖站在一塊,但兩人心中的疙瘩卻怎麼也卸不下;一場彌月酒席下來,兩人形同陌路,他招呼他的客人,而她則專心看顧她的兒子。兩人既不相干,亦不熱絡。
秀眉見她只有一人,於是又朝她走過去。「小蝶,你兒子叫什麼名字?」
雅蘭見秀眉人挺和氣的,遂也溫言回道:「雷邑,我們都叫他小邑。」
她溫柔的口吻讓人沒有一點疏離感。
秀眉面露慈祥。「小蝶,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雅蘭看了她好一會兒搖頭表示:「對不起,我真的不認人得你耶。不過剛剛不是有介紹,你就是杜香蝶的生母嗎?所以我知道你是杜小姐的母親。」
杜香蝶?杜小姐?小蝶到底在說什麼?秀眉不明白,香蝶竟會稱自己為杜小姐?
「小蝶,你怎麼稱自己——」
「因為我不是杜香蝶,我叫張雅蘭。」
她愈說秀眉愈糊塗,什麼跟什麼呀。
「小蝶,你出車禍傷了腦袋是吧?」
雅蘭想了一下,沒錯,頭是受傷了,也縫了幾針,故她答道:「嗯,頭撞傷了,不過並沒什麼大礙。」
哎呀,這還叫沒什麼大礙?明明自己就是杜香蝶,還自稱什麼小姐的,更甚者還說自己是另外一個陌生人,這太嚴重了。
「小蝶,你得去看醫生,不然這樣下去不行的。」
雅蘭不懂,她很正常呀,還看什麼醫生?再說,疤痕沒了,傷也早好了,沒事還找什麼醫生呀?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妤,沒事的。」雅蘭還是客氣地對秀眉說,絲毫不在意秀眉莫名的關切。
秀眉憂心仲仲地看著她,而雅蘭也發現了,杜小姐的生母還是沒看出她的不同來。
筵席依舊風光熱鬧地進行著,雅蘭則一直待在兒子身邊。
雷皓雖四處敬酒,但目光卻總朝她的方向望來。
雅蘭一方面得應對秀眉的疑惑,一方面又得防著他熱切的目光。
筵宴一散,雅蘭在保鏢的護送下先回去,而雷皓則留在現場陪一些大老交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