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婍紘
隨著微風搖曳,燦亮的陽光穿透樹叢間的縫隙,鑲了滿樹的金黃,樹梢隨風擺動,間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靳子嘯負手仰頭望著樹梢,頭也沒回地朝身後的手下,冷冷問道:「找到子歆的下落了沒有?」
「屬下無能,尚未尋獲二少爺的下落。」回話的男子名喚古華,年約四十上下,身形瘦長,面如臘色,是靳子嘯得力的手下之一。
靳子嘯沉吟了片刻,目光依然望著樹梢,幽幽地道:「古華,你看樹上那一窩幼鳥嗽嗷待哺的模樣煞是可愛。」
古華恭敬地垂首立在靳子嘯身後,心裡不明白主子為何突然關心起小鳥來了,不禁微微抬首,以眼角餘光望向樹梢。
一窩剛出生的幼鳥啾啾地叫個不停,等著雙親回巢喂哺。
靳子嘯將視線拉了回來,轉身面對古華,一雙鷹眼凌厲地盯著古華:「你說說,這一窩鳥從誕生到孵化,需要多久的時間?」
古華一聽,趕緊跪下請罪道:「屬下無能,請大少爺降罪。」
「兩個月,整整兩個月,居然找不到子歆的下落?」靳子嘯雖說得雲淡風清,一雙眸子卻是沉靜、幽僻得令人膽寒。
兩個月前的一個夜晚,靳子嘯在外遭人埋伏襲擊,他以寡敵眾,解決了膽敢前來索他性命之人。但就在靳子嘯安然無恙回府時,靳子歆反倒失了蹤,這其間不乏好事者多加揣測--靳子歆已遭其兄長的毒手,但此事並無直接證據,所以只能歸諸於謠傳。
「屬下……」
「好了,別說了。」靳子嘯有些不耐地揮揮手,「你下去吧!」
「是!」
*****
「子嘯,還是找不到子歆?」睿王爺一臉病容地半臥半躺在床上。
「是,爹。」
「唉……」
「老爺!」一名美麗的少婦捧著藥進房,一見靳子嘯,臉色立刻垮了下來,「是你!」
「大娘。」靳子嘯狀若恭敬地行了個禮,但那一雙如鷹般凌厲的眸子卻露出一抹詭譎的眸光。
「你來幹什麼?」被稱作大娘的女子名喚雪娘,是靳子歆的生母,也就是睿王爺的原配夫人。
靳子嘯與靳子歆年差四歲,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靳子歆的生母雪娘是睿王爺的原配夫人,而靳子嘯的母親梅娘則是側室。
多年前睿王爺與原配夫人婚後多年未得一子半女,於是便迎了側室梅娘進門。梅娘長相端麗,甚得睿王爺寵愛,原配夫人雪娘縱使心中充滿妒意,但因自己膝下無子,莫可奈何之下,也只有和善地拉攏和梅娘的關係。
沒多久,梅娘便為靳家產下一子,一家人倒也過得相安無事。但沒想到幾年之後,睿王妃竟意外地有了身孕,繼而產下靳子歆,原本和樂的一家自此變了模樣,二女各擁一子,表面上雖維持著和平的假象,但私底下卻暗濤洶湧。
又過了幾年,梅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拖了好一陣便因病去世,那年靳子嘯十三歲。
睿王爺不悅地瞪著自己的夫人,喝道:「子嘯是我的兒子,他來探望父親難道不對嗎?」
「老爺,您快叫他把歆兒交出來,歆兒一定是被他給藏起來了。」睿王妃趕緊挨到丈夫身邊嚷道。
「胡說,嘯兒不會做這種事。」睿王爺忿斥道。
「不會?」睿王妃一臉氣憤地指著靳子嘯,怪叫道,「你這沒心沒肝的,搞不好,歆兒已經被你給殺了!」
「大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呀!嘯兒怎麼會將自己的弟弟給藏起來?」靳子嘯一臉無辜,表面上仍是維持著為人子該有的禮數。
「是你,就是你!」睿王妃指著靳子嘯,尖聲喊道,「你不甘心老爺將爵位傳給歆兒,於是派人暗殺他,你說……是不是?」
說著、說著,睿王妃竟紅了眼眶,激動地哭了起來。
「大娘為何一口咬定子歆的失蹤與嘯兒絕脫不了關係?」平靜無波的面容上,一雙精銳的眸子定在睿王妃身上。
靳子嘯那兩道視線,像是能將人看穿似的,睿王妃整個人因而僵了一下。
「是啊!你說說,為什麼歆兒失蹤,你一口咬定是嘯兒所為?」睿王爺也轉頭朝自己的夫人問道。
「我……」睿王妃心虛地支吾道,「我聽大家都這樣猜……」
「荒唐!」睿王爺板起臉孔叱道,「道聽途說之言,豈能當真?」
「可是……」睿王妃面有急色地望著丈夫,又望向靳子嘯,似是有口難言。
靳子嘯搖搖頭,一臉無奈地道:「嘯兒可是盡心盡力地四處尋找子歆的下落,大娘可別冤枉嘯兒。」
「好了!」睿王爺喝道,「都別再說了……咳……咳……」睿王爺因動怒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老爺……」睿王妃趕緊替丈夫拍背順氣。
「嘯兒不會做這種事……」
「老爺!」睿王妃忍不住哭嚷著喊道,「您真的太偏心了,他是您的兒子,歆兒就不是您的兒子嗎?他只不過是梅娘那偏房生的庶子,歆兒才是您的嫡子呀!您快命令他把歆兒交出來!」
「夠了!」睿王爺重斥一聲,雙頰因動怒而泛紅,邊咳邊喝道,「嘯兒、歆兒都是我的兒子,沒什麼庶子、嫡子之分。」
睿王妃一聽,心裡涼了半截,瞪著自己的丈夫,心裡忐忑不安地訥道:「老爺,難不成您……」
天!難不成他要把爵位傳給梅娘那賤人的兒子?
「別說了!」睿王爺不耐地揮揮手。「這事,我自有定奪!」
「既然大娘對嘯兒成見頗深,嘯兒還是先告退了。」靳子嘯面無表情地起身、行禮,行著為人子的禮數。
「等等。」睿王爺叫住了兒子。
「是!爹?」
「嘯兒,爹的身子骨還撐得了一些時候,但卻不曉得還能撐多久,將來爵位傳給誰,爹在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你盡快把歆兒找回來,爹要在你們二人面前親自宣佈後,再上表朝廷。」
「是,爹。」
靳子嘯跪安之後,懶懶地瞟了一眼正哭得聲嘶力竭的睿王妃,接著便踏出了房門,古華早已在外頭等候。
「大少爺。」
「古華,你還在?」
「據探子來報,有二少爺的消息了。」
「喔?」靳子嘯瀟灑地揚高了一道眉,「人在哪?」
「妙靈寺!」
第二章
肅穆的鐘聲伴隨著經文朗誦聲迴盪在「妙靈寺」的寶殿上,喬嬡如往常一般跟著師父們誦經禮佛,但不知怎地,今兒個她只覺得心浮氣躁,難以靜下心來。
她雙手合十跪在佛堂面前,嘴裡雖喃喃誦著經文,但心思卻始終繞著靳子歆打轉。
自從那日不小心闖進了「禁園」後,她便一直處在驚慌之中,雖然靳子歆最後讓她離開了,但心裡的那股震顫卻令她久久無法忘懷。
她原本想找人談談,但寺裡的師父們早巳告誡她不得接近那座園子,為了不讓人發現她的莽撞行為,不得已,她也只有選擇三緘其口。
那名自稱「靳子歆」的少年究竟是誰?喬嬡不只一次地在心裡自問道。
那人一身貴氣,想必該是名門之後,這樣身份矜貴的男子,為何會流落到這深山裡的佛寺來?
還有,他身上的內傷真如他與他的手下對話所言,是被他的親哥哥所傷?
究竟是什麼原因,令兄弟倆反目?
那樣冷情、不顧手足之情的兄長,該是名長相狠戾的殘暴男子吧?
就在她深陷於自己的思緒中,不斷地重複著這些問題時,沒發現早課早就上完了。
「喬姑娘,你沒事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一名法相莊嚴的比丘尼關心地拍著喬嬡的肩頭,慈愛地問道。
比丘尼便是「妙靈寺」的住持,法號「德心」。
喬嬡這時才倏地拉回自己遠遊的思緒,見早課已結束,才不好意思地回道:「呃……我沒事。」
「看你今兒個心不在焉,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沒有!」喬嬡有些心虛地搖頭道,「真的沒有,在這深山裡,還能發生什麼事?」
德心一聽,心想也對,隨即笑道,「那就好。」
「師父、師父!」慧靜慌慌張張地奔到做早課的大廳尋找德心師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了?」德心有些責怪似地望著一路奔來的徒兒,「慌慌張張的,出了什麼事了?」
「不好了!」慧靜怪叫道,「大事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啊?」德心的話還沒說完,便驚見慧靜後頭隨即出現一群浩浩蕩蕩的人馬。
為首的男子有著一張俊魅的臉孔,頭上束著象徵身份地位的寶冠,狹長的眸子含著莫名的眸光,渾身散發的貴氣與領袖般的氣質,更是令人無法忽視。
他的身後跟著數名戎裝的官兵,鶴立雞群的他顯得光彩耀目,踩著如豹般優雅且自信的步伐,一步步地朝她走來,喬嬡就這樣望著如此俊美的男人……
「你們是誰?」德心難得地抬高了音量,戒備地問道,「這裡是佛門聖地,可容不得你們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