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邱雨
「噢!不行,不行,我不是小女孩,你對我這麼好,我會怕。」她對他搖搖手指。
詹彥年不覺大吃一驚,甩甩頭,他扶著她走到電梯門口,按下按鈕。
「拿去,這裡有點錢,」他抓起她的手,塞了一張鈔票給她。「到樓下叫輛車回家,然後明天打電話來告訴我,這樣我才放心。」
「我又不是你老婆,還要時時向你報到。」娟娟回嘴,她現在頭痛得很厲害,但仍然極力控制。
詹彥年微微笑了一笑,原本寂靜的辦公室突然響起別的員工竊竊私語的聲音。他不曉得她是頭腦不清了才這麼這胡言胡語,不管怎麼,他知道明天,或是下次她來的時候,一定會後悔曾經這樣跟他開玩笑。下次再見她時,他一定要恢復他的冷淡。
電梯門開了,他把她推進去說:「回家去,直接上床休息。」微笑地看著她皺起的眉頭被關在電梯門後。也許她正費神想如何俏皮的回答!他帶著愉快的心情回到辦公室,甚至對實習秘書都笑臉相迎。
娟娟乘電梯下樓,心裡納悶著他怎麼會變得這麼和藹?詹彥年的好脾氣是不尋常的事件,也是個危險的訊號。
第五章
第二天早晨,娟娟冷淡的問候換來的卻不是平常呆板的應答聲。相反的,詹彥年一聽見她的聲音,立刻從筆記本上抬起頭,靠向椅背,研究著她僵硬的表情。
「好多了嗎?」他露齒而笑。
「死不了的。」她冷冷地答道。
「真可憐。受了傷竟然脾氣也變了兩樣,你以前要可愛多了。」
可愛?娟娟氣壞了,一個三十歲的女人竟然被形容為可愛?不過,她到底還是勉強嚥下怒意,回給他一個最甜蜜的笑容。「你能不能先回這封信?有個會議在十二分鐘之內--」
「抬頭怎麼寫?這支票看起來很麻煩。你有沒有再去看醫生?」
他的態度從嘲諷轉為關愛令她有點驚訝,而且很不習慣,但她也不好意思再擺著一張臭臉說話。
十分鐘之後,她到公司樓下的醫院找醫生做檢查,回辦公室時,發現她桌上那堆詹彥年的簽名函上面擺著一張紙,那是市內所有防身術教室的地址表,娟娟皺著眉瞪著它,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難道他是想藉著關心她的安全,讓她感覺出他有人性的一面嗎?一陣顫抖侵襲她的脊柱,或者是他還有其他更狡猾的行動?
接下來幾天,娟娟一直很小心和老闆保持距離。如果不是他的不合作以及四周的許多壓力,她覺得她會成功的,但是,單單俊彥的電話就快把她搞瘋了,何況還要應付亞東找人傾訴心事的孤獨情結。
以前她下班後回到家中所享受的平和,這陣子全不見,現在她一回家,不是要回答這些接二連三的電話,就是必須把扭打在一起的雙胞胎拉開,她覺得累死了!
而她以往臨危不亂、秩序井然的辦公室形象也無法維持下去,一個星期之後,娟娟第一次下班後還留在公司,因為到街頭拍示威紀錄片的攝影小組,好像與警察發生了衝突,她雖然幫不上什麼忙,而身為詹彥年先生的秘書,她覺得似乎有必要留下來。
娟娟看見詹彥年在忙進忙出,卻有條不紊,不由得衷心敬佩起他,然而直到下午五點,她發現老闆的神經早就繃得像弦,到了即將斷裂的邊緣。
於是,娟娟打電話給她公公,告訴他不必等她回家吃飯,雖然詹彥年叫她下班,但她知道,錦清正在外面忙著處理事情,而她的老闆需要有個人在身邊,以便協助他處理聯絡事宜。
「我不餓。」當她建議打個電話到隔壁的餐廳叫飯菜上來時,他簡潔地回答:「如果你想吃,你自己叫。」
娟娟等他又打了幾個沒有幫助的電話後,找到機會溫和地說道:「你已經整天沒吃東西了,至少該填一下肚子吧?」
「我告訴過你我不餓!」他不耐煩地吼道:「我記得一個小時前我就叫你回家了,你知不知道?你根本不必留下來!」
娟娟轉身走出他的辦公室,二十分鐘後,她端了一個蓋著蓋子的圓盤放到桌上。
「我以為你早回家了。」他粗魯地說,皺起眉看著她,但她卻望見那對緊張的眸子。
「我很習慣你咬牙切齒的模樣,我絕不會被嚇跑的。」她冷冷地回答,對他有一種出於母性的關心。她看看漆黑的窗外,這才突然意識到此刻在這凍大樓中僅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這個問題,詹彥年很疲倦,也很憂慮,有個充滿同情心的朋友陪在他身邊,對他並沒有害處。她只能給他這麼多。
「那是什麼?」他指著盤子問。
「雞肉飯。」她掀開蓋子。「我自己要吃的。」當他打算開口時,她說道:「不過如果你改變主意,還是夠兩個人吃。」
「我打賭它夠吃。」他低聲道,知道這是她的計謀,但她成功了。
此時,他等待的電話鈴聲終於響起,娟娟很清楚地看見他接話筒時,全身都繃緊著。
「喂?」
他聽的時候,室內是完全的沈默,娟娟幾乎不敢呼吸。當他放下聽筒後,她差一點承受不住這種緊張而尖叫。
「怎麼樣?」娟娟問。
他站起來,伸伸腰,轉轉脖子,然後深呼吸兩次。「是有五個人被扣押,但不是我們的人,而是一?向警察丟名頭的暴民。」娟娟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繼續說:「可是我們的人還沒打電話回來,也不曉得怎麼樣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等,繼續等他們的消息。」她焦急的愁容換來一個微笑。「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先吃飯吧,我餓死了!」
娟娟很訝異地發現自己竟能與詹彥年如此輕鬆地相處,這是本周來第一次,而她覺得好極了,但她也知道,如果詹彥年覺得孤單,她可以安安靜靜地和他一同吃晚餐,然而一旦他的壓力去除,他就會開始找樂子。
「我真的一副咬牙切齒狀嗎?」他輕鬆地坐她身邊,問道。
「你常常這樣。」娟娟簡短地回答,伸直她的背,以便能坐在椅子邊緣。她不信任他眼睛裡那種慵懶的凝視。
她故意裝做沒看到,開始站起來收拾餐盤,並沒有回答。
「慢著,先別拿走。」他端起她喝了半杯的汽水,遞給她。「把汽水喝掉,這些可以等會兒再收。」
娟娟很快喝光她的汽水,但是因為太猛而嗆到,兩隻手不得已直拍著自己的胸。
「拿去,」令她暗叫不妙的是,他竟拿了酒倒了一點在她的杯中,並將她的手往上拉,半推舉就地灌下去。「酒要慢慢喝,我可不希望等一下送醉妞回家,顯然你還沒有領略到放鬆情緒的方法。」
「你還敢說我,」娟娟指責道:「至少我回到家後就輕鬆了,而你卻還要擔心公司的事。」
「我現在很輕鬆啊!」他說道「靠向椅背,似乎要證實他的話,而娟娟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已經放鬆了,領帶解了下來,襯衫的上兩顆扣子也沒扣上,袖子也捲到手肘處,手上的毛髮更是鮮明,在在充滿陽剛之氣。
「今天出這樣的狀況,我明天需下需要早點到?」她問道,心中覺得很不自在。
他懶洋洋地微笑道:「別改變話題。」
「我沒有,我只是--」
「你當然有,而且一直都在這麼做……但通常你都不著痕跡,以至於我也分辨不出來。」
「你是想告訴我,只當你的秘書大浪費了嗎?」
「一點也不。」他靠回椅背,閉上雙眼。「我寧願你只當我的秘書。」
「是嗎?」
「嗯。我有一種預感,如果我給你某種程度的權限,不出一年,你就會變成我工作上的勁敵。」
「正經點!」她說道,命令自己別去看他彎起弧線的嘴唇。
「你在命令我……」他轉過頭,張開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不是,我只是覺得我們不應該,我……你和我……我們……」她愈來愈結巴,而他低沈的笑聲開始令她臉紅。他轉個身,變成面對她的姿勢坐在她身旁,雖然兩人之間還有好幾寸的距離,娟娟卻覺得他幾乎已經壓到她身上。
「什麼?沈小姐,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他的話中帶著嘲諷,一口飲盡他的酒,並且放下杯子,大腿有意無意地磨擦著她的,而她的膝蓋立時受到影響--幾乎軟化。
他挑起一邊眉毛。「你是不是在暗示你發現我們如果放鬆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娟娟的臉已經變得和蘋果一樣紅,而他還笑得出來。「你知不知道當你生氣的時候,你的雀斑都會跑出來。」
她很高興電話鈴聲打斷他的調戲,幸而響的是她那支電話,唯一能打這個電話來找她的只有她公公。
「我到我的辦公室去接。」她邊說邊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