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孟梵

    「你別把小孩子寵得無法無天了，少青就是都仗著你會幫他說話，越來越放肆了！」

    韓仕弘抬頭，看見芷翎怯生生地站在少青的身後，他的心中一陣激動和興奮，可是他又想到芷翎的拒絕相親；偏偏蕭文龍又在場，他不得不強忍著心中的激動，冷冷地說：

    「你還知道回來，你回來做什麼，你離家的時候，有沒有想過給大家帶來多大的難堪！」

    中慧從廚房走出來，她一看到芷翎兩頰削瘦、神色憔悴，噙著淚水地站在門口，她顧不得韓仕弘說些什麼，也顧不得在一旁的蕭文龍，她衝到芷翎面前抱著芷翎，淚水汩汩而下。

    「芷翎，你好狠心，你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走了，一走就是一年，除了每個月寄錢回家之外，你一點消息也不給我們！你都不想想媽這一年多是怎麼過的嗎？你看看你，瘦了這麼多，臉色也那麼難看，我就說嘛！你怎麼能照顧得好自己呢？」中慧一邊說一邊心疼地撫著芷翎清瘦的臉龐。

    芷翎見到了母親，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思家之情，她索性趴在母親的肩頭上放聲痛哭。芷翎這一哭倒是哭得韓仕弘的喉頭像是堵住似的，他清了清喉嚨：

    「好了！好了！沒瞧見蕭伯伯在這裡嗎？哭成這樣，像什麼樣子？」

    中慧揩去了眼淚。

    「對！對！芷翎，去跟蕭伯伯打聲招呼，還有，跟蕭伯伯道歉。」

    芷翎擦乾了眼淚，走到蕭文龍的面前。

    「蕭伯伯，真對不起，上回辜負了您費心的安排，真是抱歉！」

    蕭文龍心無介蒂地帶著笑。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只是不知道我那個不成材的兒子，還有沒有機會跟你作個朋友？」

    芷翎心中隱隱作痛。

    「如果蕭伯伯您不嫌棄，我願意接受您的安排，只是怕您的兒子會失望！」

    蕭文龍高興不已。

    「怎麼會？怎麼會呢？仕弘！真是太好了！我們還是有機會可以做兒女親家的！」

    「那可不！兩個人只要有緣分，怎麼樣都是會在一起的！」

    韓任弘的話讓芷翎的臉上又閃過一絲的痛楚，當所有的人都沉醉在芷翎回家的喜悅中，中慧卻清楚地看到芷翎那一閃而逝的痛。她知道芷翎的心中一定有事，否則她絕不會突然跑回來的。她忙打著圓場：

    「好了，少青，你把姊姊的行李拿回房間，我看芷翎也累了，先讓她休息一會兒吧！有什麼事，以後有的是時間可以好好談！」

    芷翎感激地看著母親，中慧瞭解地朝芷翎點點頭。

    芷翎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房裡，而中慧乍見芷翎的歡欣也隨著芷翎沉重的步伐一點一點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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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辰自從得知芷翎辭了工作之後，他整個人的情緒陷入絕望中。他盲目又瘋狂地尋找著芷翎，可是芷翎留在公司的住址和電話都是租屋的住址和電話。芷翎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她就這麼突然消失，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裡，就像她從來不曾存在，從來不曾出現過似的。而若曦對芷翎的行跡更是守口如瓶，她只是一直叫雨辰別再找芷翎。

    雨辰瘋了似地每天在街上亂逛，希望能碰到芷翎。可是芷翎仍然像斷了線的風箏，杳無訊息。

    雨辰走進客廳，頹然地坐在沙發上，一臉沮喪地望著天花板。

    「雨辰，跑到哪裡去了？這麼晚了才回來！打電話到公司找你，陳秘書說你好幾天沒去上班了，你到底在搞些什麼？」蕭文龍從樓上走下來，看到雨辰，不禁埋怨地責問。

    雨辰默不作聲，就像根本沒聽見蕭文龍的話似的。蕭文龍奇怪地走到蕭雨辰面前，看到雨辰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嚇了一跳。

    「你怎麼啦？幾天不見，怎麼弄成這副德性了？」

    蕭雨辰慢慢收回自己的眼光，看著蕭文龍。

    「爸，什麼事？」

    「你還問我什麼事！你看看你那副模樣，你倒是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雨辰疲憊不已。

    「沒什麼！我只是累了，有事嗎？」

    蕭文龍知道雨辰不肯說，也不再追問。

    「有件事我先告訴你，韓伯伯的女兒回家了，我還是決定讓你們見一次面，先作個朋友！」

    雨辰搖著頭。

    「爸，不用了！我不需要跟她見面，更不能和她作朋友。」

    「為什麼？難道因為她上次的不告而別，你真的懷恨在心？」

    雨辰苦笑著搖頭。

    「我現在沒有資格、也沒有力量去記恨任何人！」

    「那是為什麼呢？」

    「因為我要結婚了，而且就在最近！」

    蕭文龍一臉愕然。

    「結婚？你要跟誰結婚？」

    「艾妮！」蕭雨辰咬著牙。

    「艾妮？為什麼？我以為你跟她不過是泛泛之交，怎麼突然要跟她結婚？」蕭文龍滿心懷疑。

    「是的！我們本來不過是吃吃飯的朋友，可是因為我一時的糊塗，逼得我非娶她不可！」蕭雨辰悔恨地說。

    「錯誤，什麼錯誤？是什麼樣的錯誤能讓你非娶她不可？」蕭文龍越聽越迷糊。

    蕭雨辰痛苦不已。

    「因為她懷了我的孩子，懷了我們蕭家的骨肉！」

    蕭文龍聽了雨辰的話，不覺怒氣橫生地指著雨辰。

    「胡鬧！你簡直是胡鬧！你難道看不出艾妮並不適合做蕭家的媳婦，她甚至不適合為人妻子嗎？你身為蕭家的獨子，將來要繼承我所有的事業，做事為什麼不謹慎一點？難道除了結婚沒有別的解決方法嗎？譬如說，讓她生下孩子，然後拿筆錢給她，或者……」

    蕭雨辰像是要把全身的痛楚宣洩出來似地吼著：

    「我也不想跟她結婚哪！可是我不忍心讓她一個人孤獨地懷胎十月，我不忍心讓孩子一出世就沒有父親，我也不忍心讓孩子失去母親。任何您可以想到的方法我都想過，可是這麼多的不忍心加在一起，就逼得我非娶她不可。我怎麼能為一個可預見的悲劇親手為它拉開序幕呢！而今天作了這個選擇，我的心有多痛，我付出的代價有多大，您知道嗎？」

    蕭文龍大聲地斥責雨辰：

    「你既然這麼痛苦，當初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呢？」

    蕭雨辰猛搖著頭。

    「爸，別再問了，不要再問我這個問題，因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天為了懲罰我，要我背著這個痛苦過一輩子！」

    蕭文龍仍然餘怒未息。

    「算了！算了！你做的事你自己去負責！我也不管了，要結婚你自己去籌辦，艾妮也別讓她再上班了，免得遭人非議，其它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蕭文龍一邊走回房間，一邊喃喃自語：

    「這下可怎麼跟仕弘交代才好！」

    蕭雨辰閉上眼睛，希望這一切痛苦能在自己睜開眼睛的時候消失，可是痛苦卻仍然存在，甚至有增無減，他心中不斷深切地呼喊著：芷翎，芷翎你在哪裡？你到底在哪裡啊？

    一聲聲發自雨辰內心深處的呼喚，也只能讓它硬生生地沉入心底。雨辰知道，從此刻起，他也只能把芷翎永遠地埋葬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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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慧端了杯牛奶走進芷翎的房間，看見芷翎坐在床上發愣，她走到芷翎的床邊坐下來。

    「芷翎，來，喝杯牛奶！」

    芷翎回過神來接過牛奶，啜了一小口。

    「媽，先放著，我一會兒再喝。」

    中慧點點頭把牛奶放在桌上，她拉著芷翎的手。

    「芷翎，你回來這一段時間一直悶悶不樂、鬱鬱寡歡的，跟以前完全判若兩人。你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原來的活力也消失了，媽知道你心裡一定有事，我一直沒敢問你，是怕增加你的心理壓力，芷翎！現在你願意告訴媽嗎？」

    芷翎雙眉深鎖。

    「媽，不是我不想告訴您，而是我根本不想談這件事，我正在努力的把過去的一切忘掉，我不想告訴您，是因為我不想再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回憶一次，這等於讓我再經歷一次痛苦，我承受不了這種揪心之痛，我也不要再承受一次了。」

    中慧憐惜不已。

    「如果你正『努力』地想忘掉，那就表示過去的記憶仍然鮮明地印在你的腦海中，也就是說你根本就忘不掉，就是因為忘不掉，所以你才需要『努力』，是不是？」

    芷翎強忍著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媽，我並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堅強，現在任何一句話或一個感傷的畫面都可以引動我的淚水。現在我最需要的是時間，我需要時間來稀釋我心中濃得化不開的陰影。請您不要再問我任何問題，我不想一直陷身於那些痛苦的回憶中而無法脫身，好嗎？」

    芷翎雖然盡量克制自己不要在母親面對流淚，不要讓母親擔心，可是她的樣子卻更讓中慧難過，她擁著芷翎安慰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