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孟梵
第一章
公車一路行駛在全無綠蔭遮蔽的道路上，炎熱的陽光毫不留情地照在韓芷翎娟秀的臉龐。芷翎不斷地用手帕拭去額頭上時時沁出的汗珠。她燠熱難當地用力將車窗打開，一股熱氣迎面直撲而來，芷翎煩躁地又將車窗關上。她有點後悔沒有搭乘有冷氣的公車，否則現在也不會關在車內烤鴨般地活受罪。
公車司機好像跟誰過不去似的，一會兒踩油門，一會兒踩煞車。要不就突然來個急速大轉彎。芷翎一身熱氣已無處消散，偏偏這個車子又開得搖搖晃晃，顛顛簸簸的。芷翎開始覺得有些暈眩了，她強忍住胃中那股強烈作嘔的感覺，只希望可以盡快的下車。
車子又經過了一個大轉彎之後，學校的大門就映入芷翎的眼簾。芷翎一下子從昏眩中清醒過來，而另一種緊張、期盼的情緒又自心中升起。她緊握著手中的手帕，眼睛卻不斷地梭巡著窗外。
車子靠站後，芷翎才失望地拎起袋子走下車。
下車後，她仍然不死心地左右看了一回，確定蕭雨辰不在她視線的範圍內，才若有所失地走進學校。
芷翎頂著烈日，一步一步地朝教室走去，太陽照得她頭連抬也不想抬起來。
「芷翎！」
芷翎抬起頭，一滴汗珠剛好落在她的眼瞼上，她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
循著聲音望過去，沈致煜迎面走過來。她對著沈致煜淺淺地笑了笑，視線繼續往後延伸，卻發現蕭雨辰兩隻手插在口袋中，瀟灑地倚牆而立。芷翎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一顆心不禁顫跳不已。
同學們都知道沈致煜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是偏偏沈致煜好像一點也沒有辦法在自己的心裡激起一點漣漪，甚或產生一些激情。反而是和自己從未說過話的蕭雨辰更能引起自己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情愫。
大學還念不到一學期，芷翎就受不了沈致煜的百般糾纏而棄械投降。每個人都知道沈致煜是個花心大蘿蔔，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而且從未間斷過。同學們都說沈致煜吃慣了葷腥，選擇芷翎只是想要換換口味。而芷翎自己也知道，自己正是沈致煜眼中及同學們口中的清粥小菜。
芷翎和沈致煜的關係明朗化之後，沈致煜反而停止對自己的百般糾纏，彷彿他對芷翎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向世人證明他對所有的女人都可以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之後，沈致煜常常十天半個月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而芷翎卻也能無動於衷地不主動去找他。
蕭雨辰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沒來由地闖進芷翎的心湖。剛開始時，芷翎只是發現常常和蕭雨辰不期而遇，而且次數越來越頻繁，到後來就變成芷翎只要有課就會看見他。
蕭雨辰常常在車站等候芷翎，然後默默地跟在芷翎身後送她上山上課。這種情況持續到後來，芷翎竟然發現自己非常期待這種不期而遇的邂逅，也漸漸習慣蕭雨辰的默默陪伴了；而且每次見到蕭雨辰，她就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是喜歡上他了嗎？芷翎不敢多去思考這個問題，只是她開始注意有關蕭雨辰的一切，也發現他竟然還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一年多了，蕭雨辰卻從來不跟芷翎再作進一步的交談，他只是這樣一直默默地陪著芷翎。
「芷翎！」
芷翎回過神來，才發現沈致煜已經站在自己的眼前。
「嗨！」
芷翎輕輕地打了聲招呼。
沈致煜擁著芷翎的肩頭往前走，一片嫣紅飛上芷翎的臉頰，一直往兩邊延伸到耳根。芷翎把沈致煜的手自肩膀拿開，低著頭說：
「別這樣！好熱！」
沈致煜卻置若罔聞地重新又把手搭在芷翎的肩上，芷翎不想在蕭雨辰面前跟沈致煜拉拉扯扯的，只好由得他去。
他們經過蕭雨辰的面前時，芷翎偷偷地看了蕭雨辰一眼，卻迎上蕭雨辰直射而來的眼光，芷翎迅速地低下頭，她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從蕭雨辰的臉上看出任何情緒上的變化。芷翎覺得很失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當蕭雨辰看到自己和沈致煜在一起時，應當要出現什麼反應；可是她總覺得蕭雨辰對自己若真有一點點特殊的感覺，他的反應就不該如此的平淡。
和沈致煜走過蕭雨辰面前之後，芷翎才看著沈致煜訕訕地說：「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提早輪到我了？」
沈致煜愣了一下，笑了起來。
「芷翎，幹嘛說得這麼酸溜溜的，你要是希望我陪你，只要你開口，我隨傳隨到！」
芷翎連忙搖著手拒絕。
「算了！算了！你還是維持現狀，我還比較清靜一點，況且你也可以保持一點精力去應付你其他的女朋友，別在我身上費神了！」
沈致煜突然斂起臉上的笑容。
「芷翎，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因為喜歡我才跟我在一起？還是你太懶了，懶得連拒絕我的話都不想說。是不是不管任何人對你下點工夫，你就會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因為我是沈致煜？」
芷翎思索著沈致煜的話，她突然驚覺沈致煜說的正是自己的心聲，以致芷翎也不想去回答沈致煜的問題。
沈致煜見芷翎低著頭不說話，他停下腳步，雙手放在芷翎的肩上柔聲地問：
「芷翎，你真的喜歡我嗎？如果是，為什麼我十天半個月才來找你一次，你都毫不生氣、毫無所謂？為什麼你對我的徘聞不斷也毫不以為意？如果不是，你為什麼要忍受我這樣若即若離的態度？又為什麼要忍受同學們在你背後的議論紛紛呢？」
芷翎抬起頭望著沈致煜不解。
「你今天怎麼問題這麼多？可惜的是我只能告訴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沈致煜輕輕撫著芷翎的臉頰。
「你為什麼不對我發發脾氣或是撒撒嬌呢？至少讓我覺得你是在乎我的。別老是讓我覺得我只是一個讓別人對你打消念頭的幌子，也別老是讓我覺得，即使有一天我離開了你，你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芷翎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她笑了笑。
「致煜，我答應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離開我了，我一定會為你掉兩滴眼淚的。好不好？」
沈致煜一臉莫可奈何。
「聽你這麼說，好像我還得感謝你似的。」
芷翎像是想起什麼問著沈致煜：
「咦？你不是剛從山上下來，這會兒又要上去幹什麼？」
「我送你去上課啊！」沈致煜理所當然地。
芷翎搖搖頭。
「不用了！熱得要命，何必跑來跑去這麼麻煩呢？我自己慢慢走上去就好了！」
「可是，我……」
「芷翎——」
沈致煜還想再說，卻被嚴若曦的聲音打斷。
嚴若曦氣喘吁吁地在他們身後喊著，芷翎和沈致煜一起回頭看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若曦。而芷翎也趁這個機會，眼睛迅速地劃過原先蕭雨辰站著的地方，可是蕭雨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芷翎雖然鬆了一口氣，可是代之而起的卻是一股深深的惆悵。
「你們兩個是重聽還是已經到達渾然忘我的境界了，喊了半天也沒回應！」若曦撫著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喘著氣說。
沈致煜擁著芷翎。
「是啊！我們的耳朵都給綿綿情話堵住了，所以無法接收外來干擾的電波。」
若曦平常對沈致煜的玩世不恭，一副儼然是大眾情人的狂傲很不以為然，她不禁反唇相稽：
「是嗎？不知道你這一次又塞了多少情話給芷翎，夠不夠她冬眠用啊？你也不怕芷翎這樣暴飲暴食會消化不良啊？」
沈致煜哪裡可以忍受得了若曦讓他這麼下不了台，他不甘示弱地：
「嚴若曦，既然你這麼關心芷翎，麻煩你幫她分攤一點，她就不會消化不良了！」
嚴若曦忙作個揖。
「那怎麼敢當呢？學校裡有半數的女同學都是你的信徒，你的教條我早就耳熟能詳了，不勞沈教主親自為我說教，小女子可擔當不起！」
芷翎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忍不住想笑，可是她看沈致煜緊繃著一張臉及他和若曦之間高漲的火藥味，她只好強忍著笑。
「好了！好了！致煜，你先走吧！有什麼事再打電話給我，我跟若曦一起上去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說的也是，可別送了芷翎又誤了你下一個約會的時間，我想沒有人像芷翎這麼好打發的，對嗎？」
沈致煜恨恨地瞪著嚴若曦。
「嚴若曦！你可別太過分了！」
嚴若曦一臉不在乎地瞅著沈致煜。
沈致煜走了兩步又轉過身喊著：
「芷翎——」
芷翎停下腳步，回過身看著沈致煜。
沈致煜走到芷翎面前，低下身，湊近芷翎的耳畔輕聲地細語：
「芷翎！我愛你！」
沈致煜說完後，轉身就走。
芷翎怔怔地望著沈致煜的背影，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他。芷翎轉過身，發現若曦正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