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梅文
她不必辛苦地對著客戶陪笑,也不必口沫橫飛地介紹文案,更不必在烈日下到處奔走。
很輕鬆、很寫意,卻也很無聊。
她覺得她被平治國給架空了,主導權不在自己手上的感覺很悶,彷彿做什麼都會被他給控制著,但這個權利是她給他的。
他不喜歡她做的,她就不做。
不是不想做,而是怕讓他不愉快,所以不能做。
正在發煩的時候,秘書敲門而入,手裡拿著一封信。「齊姐,這是妳的快遞。」
「放著吧!」看秘書沒走,齊家惠問她。「妳還有什麼事嗎?」
「有個私人問題,不曉得該不該問您?」看齊家惠沒反對,秘書就問下去。「聽說司先生在追求妳?」
「聽誰說的?」齊家惠愣住了,怎麼又扯出司修身?「我們像情人嗎?」
「是挺有夫妻臉的。」秘書老實地說。
「天啊,我跟他只是同事而已,要論相處時間長短的話,他們怎麼不傳我跟妳呢?」齊家惠無奈地問。
「可是我覺得司先生對齊姐很有心耶!」
「只要是女的,他都很有心吧?」齊家惠才不相信司修身會這麼老實。
「不見得,很多女同事想倒追他,可是他都沒有反應,公司裡也不見他跟誰嘻嘻哈哈像跟您一樣呢!」秘書說起司修身的另一面,竟然是不苟言笑型的男人,這讓齊家惠有點意外。
「他行情那麼好啊?」齊家惠問。
「對啊,司先生長得帥啊,要不是我已經有彼得了,我也會喜歡他的。」秘書臉紅地說。
「原來妳也是『外貌協會』的啊?」齊家惠知道司修身長得好,但也要勸她別只看外表。「男人不是光靠臉長得好就有用的,沒有腦袋沒有前途的男人還是少惹為妙。」
「可是司先生很聰明啊!」
「小心妳的彼得吃醋哦!」齊家惠笑她。
「他才不會呢!」
「你們交往多久了?」齊家惠難得打聽手下人的私事。
「三年了。」
「沒考慮結婚?」
「我是有考慮,但是想到彼得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我就沒有結婚的勇氣了。談戀愛很幸福沒錯,但是當人家的媳婦不簡單,我還沒有那種跟他共患難的勇氣。」一講到結婚,女人就會變得很現實。
「說得也是。」齊家惠歎口氣,這也是她自己的問題。「對了,這裡有份文件給妳,幫我校正一下,我明天要。」
「好,那我出去工作了。」
看著門關上,齊家惠的腦海裡充滿著剛才秘書的疑惑。
她跟司修身是一對?
不止秘書這麼猜,就連邵天夏也這麼以為。這讓齊家惠有些困擾。是,他們的確常常在一起,不論是公事或私場合,他們都會同進同出,但是齊家惠從沒有想過跟司修身當一對戀人的可能,不是因為司修身不好,也不是她不喜歡他,而是他跟她之間,就是少了那麼一點……
像平治國給她的那種感覺,像一把火團在她胸口燃燒,非他不可的狂熱。
但是她真的非他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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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家惠望著窗外,一整個下午她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她跟平治國的確相愛過,但是她不知道現在的他們,是在延續過去的愛情,還是重溫回憶裡的點滴,就像翻著舊相本裡的彼此一樣,可是就一直在往昔裡打轉,未來到底在哪裡呢?
齊家惠不知道,她也不敢問平治國。
愈想愈煩,她決定提早下班。搭上出租車衝去百貨公司,打算藉由購物發洩她的委屈。
坐在出租車裡,齊家惠聽見廣播裡傳出一首正好符合她現在心情的歌曲,是彭羚唱的「囚鳥」。(「囚鳥」作詞:十一郎)
我是被你囚林圻的烏,已經忘了天有多高,
如果離開你給我的小小城堡,不知還有誰能依靠?
聽到這裡的時候,她的臉色變了……
對愛無計可施,這無味的日子。
眼淚是唯一的奢侈。
女歌手如泣如訴,用歌聲婉轉說著一個自錮在愛情牢籠裡的女人故事,也是齊家惠心情的寫照。
平治國沒有囚禁她,但她卻甘心成為他的俘虜,在他所謂的愛情裡沉淪,聽從他的擺佈,以為這樣的順從就是愛,就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失去他了!卻忘了愛情的立足點不該是有尊卑的,失衡的天平只會讓兩人的關係更危險。
她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一件事。
這撩亂的城市,容不下我的癡。
是什麼讓你這樣迷戀、這樣的放肆?
還有誰,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是她給了他放肆的權利,原因就是因為她愛他;為了貫徹這份愛,無論他說什麼她都相信,只要他愛她,她就可以原諒他對她所做的一切。
即使他說謊也一樣,她都不在意。
可是她真的是這麼想嗎?
我像是一個你可有可無的影子,
冷冷地看著你說謊的樣子……
歌聲還在腦海裡迴響,好像不斷地在問。
她在跟一個有婦之夫來往,她必須等待他的召喚,在他有空的時候才能跟他在一起,但是剩下來的時間裡,她卻得自己咬牙忍耐寂寞、忍耐孤獨、忍耐沒有他陪伴的每分每秒。
如果是以前,一個人也可以的日子很好過,但是她現在有了他,卻還要她一個人過,這龐大的孤單讓她忽然不知所措。
邵天夏的話言猶在耳:「就算要愛,也不會挑一個不明不白的男人愛。」
不明不白啊!
這句話的確重重打了齊家惠一個耳光,因為所有的話都是平治國單方面說的,而他說了她就信了,從沒有懷疑過,因為她認為他不會騙他。
真的不會嗎?
齊家惠被她心裡的聲音嚇了一跳。
「小姐,到了。」
看著司機,齊家惠知道她現在的目的地不是人來人往的百貨公司,而是另一個地方。
這裡沒有她要的答案,只有一個地方有。
只有他才能告訴她,她該往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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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最可愛的時候就是撒嬌的時候。
相對地,最討厭的時候就是撒野的時候。
齊家惠猶豫著,不知道她該撒嬌還是撒野,才能得到她想知道的真相?
下了車,她沒有在百貨公司停留,她吩咐司機轉向,來到了平治國的家門口,因為她經常跟平治國一同出入,門口的警衛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也沒有攔她,任她自由出入。
齊家惠有平家的磁盤鎖,進了電梯刷卡按密碼,才能到達平家所在的樓層,一般人就算進得了大廳,如果沒有磁卡跟密碼也進不去。
平治國為了工作方便,在市區買下一層一戶的公寓,他住十二樓,層層都是高級行政人員或是名流的居處,所以住戶水準差不多,二十四小時警衛也不會隨意讓外人出入,要不是齊家惠這個月來過幾次,相信也不得其門而入。
她知道平家很有錢,平治國也很懂得賺錢,跟她辛苦打拼存下來的小公寓相比,這裡像座城堡,而她家則不比平家的廁所大多少。
平治國把他家的鑰匙交給她,歡迎她隨時入主,這樣的態度很明顯是對她開誠佈公了,但是今天是她第一次自己主動來到這裡。
電梯打開就是平治國的家,她再度刷卡開門,走進他的世界裡。
平治國的房子主要以濃重的原色調為主,如果沒有看過外觀是鋼筋水泥的大廈,一走進房裡會以為走進了森林裡的小木屋,處處都是溫暖的木質色調,所有能見的都是深深淺淺的木紋,配合空調不時釋放的松木精油味道,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深呼吸。
但是這些都是人工的,就算做得再逼真,也全都是假的。
平治國不在家,這是理所當然的。
齊家惠沒有通知他,因為她想知道在沒有預警的狀況下,會不會發現什麼之前沒有發現的蛛絲馬跡?
她知道平治國的家一星期會有清潔公司過來打掃換被單,他的衣服也有專人收洗,除了他以外,家裡沒有其它人。
齊家惠走進臥房,加大的雙人床上有些凌亂,卻不像他們雲雨之後那樣的凌亂,
而是單純睡醒之後沒有鋪齊的狀態。
撫摸著他睡過的枕頭,齊家惠忍不住躺了一下,床上還有些他的味道,沒有其它女人的味道;女人是很敏感的,但是她沒有找到奇怪的東西。
「唉……」齊家惠胡亂走了一圈,從臥室走到書房,再回到客廳,坐在紙籐椅子上,雖然什麼也沒找到,但齊家惠一點也沒法放鬆,一旦對人起了疑心,就像小小的星火,很容易引燃成燎原的烈焰。
她愛平治國,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但是她不瞭解平治國,她不瞭解這幾年來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說他離婚了,他愛她、他需要她,他要跟她在一起,但是她不知道,如果不能瞭解他,兩人要怎麼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