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梅文
他的沉默讓劉億很擔心。「爸，你不恭喜我嗎？」
劉萬兩望著女兒，眼神複雜，但還是不開口。
「爸……」劉億知道他的沉默就等於反對，想爭辯卻又不想讓他太過激動，畢竟他是病人，要是讓他血壓再升高，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看女兒跟老公僵持不下，吳瓊出來打圓場：「好啦！都定下親了，就讓女兒做個快快樂樂的新娘子嘛!」
「都……都是……你……」聽到她的話，劉萬兩才口齒不清的開口。「都是你出……出什麼……鬼主意……才不管……訂不許……我沒點頭就不算數！」
雖然口齒不清，但最後一句卻說得最清楚。
「爸！你怎麼這樣啦!」聽到老爸的反對，劉億快哭出來了。
「你……快一點……」劉萬兩指著吳瓊。「你快去……把這門親事……退掉！退掉……快退掉！我不要我女兒嫁……嫁那麼一個小王八蛋！」
「爸！」
「老公。」
「不要再說了……我……」劉萬兩忽然呼吸急促起來，嚇得母女倆不敢再吵下去，馬上按鈴叫人。
「什麼事？」對講機傳來護士的聲音。
「我爸很難受！快點叫醫生過來急救啊！」劉億緊張地說。
「好的。」護士答應道。
不一會兒，張千領著護士過來。「怎麼回事？」
劉億跟吳瓊面面相覷，不敢說實話。
經過一番急救跟施打藥劑之後，劉萬兩的狀況才穩定下來，藥力發作之後，他便昏睡過去。
「我爸怎麼了？」劉億問。
「會這樣是因為血壓突然升高……」張千看著她們，提醒道。「最好不要刺激病人，讓他保持情緒穩定才能好好靜養。」
劉億咬著下唇，回頭看著沉睡中的劉萬兩，感覺很複雜。
一個是她最心愛的男人，一個是最疼愛她的老爸，兩者之間，她不知道該選擇哪一方才好，難道真的得二選一才行嗎？
「媽……」劉億想徵求母親的幫忙。
「億億，你先出去吧，讓爸爸靜一靜。」吳瓊歎口氣，知道女兒有話想說，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候。
女婿隨時都可能更換人選，但她的老伴這輩子也只有劉萬兩這麼一個了。
「媽咪……」劉億不死心，如果沒有母親的支持，她很難說服父親接受她跟王個拾訂婚的事實。「你走吧。」吳瓊坐到劉萬兩身邊，握住丈夫的手，不再理會女兒。
劉億好生氣，沒想到母親會是這種態度，才剛想據理力爭，張千先開口打圓場。
「劉億，你有沒有空陪我喝杯咖啡？」張千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才想叫他去死，本姑娘沒空的劉億，看到張千一臉的誠意，就算不高興也要言他個人情，畢竟他是現場惟一給她好臉色的人。
「走走走!去哪都好，反正這裡也不留我!」劉億拿起皮包，瞪了母親一眼就轉身走人。
「劉太太，我們先走了。」張千禮貌上還是要打個招呼。
「嗯。」吳瓊一心在丈夫身上，虛應一聲算數。
看著他們夫妻情深的樣子，張千心裡也不免有些羨慕，畢竟能夠牽手是緣分，而能夠共度一生更是難得。
只可惜他沒有機會成為他們的半子……
「你到底要不要來呀！」門外，劉億的聲音在喊。
張千隻好斂起感傷，邁步走向佳人。
坐在醫院附設的咖啡廳裡，劉億不耐煩地用手指輕叩桌面。
「抱歉！來遲了。」剛交班完的張千，白袍還沒除下就氣喘吁吁的衝下樓，為的只是要見佳人一面。
「你很沒誠意耶你!說要請人喝咖啡，結果自己的工作還沒做完，硬要我在這裡等你，面子還更大呀！」劉億不高興地說。
「不好意思。」張千拿出手帕拭汗。在她面前，他總覺得自己像笨拙的小學生，隨時會被她糾正舉止。
點完咖啡之後，兩人才轉入正題。
「你剛說有話要跟我說，到底是要講什麼？」劉億問。
「我……」張千才想開口，又馬上被劉億打斷。
「等等，我先聲明在先，如果你是想跟我表白就免了，我不想大家到時候尷尬，做朋友可以，其他的就不要妄想了!」劉億向來「狠」直接。
「我不是要跟你說這個。」被變相的拒絕，張千的心碎了一角。「我是要跟你談談你父親的事。」「我爸？」劉億呆了一會兒，忽然收斂了一些氣焰。
「他的手術雖然成功，但是由於他的血管壁已經很脆弱，禁不起再一次的打擊。如果他的情緒不能穩定，若是再一次發作，後果很難想像，甚至可能會危及生命。」張千把劉萬兩的情況跟劉億做了說明。
聽到張千的說明，劉億的臉色忽紅忽白。「你是說，我爸可能會死？」
「如果情況繼續惡化的話，這種可能性很大。」張千很坦白地說。
「你騙人！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嗎？」劉億搖頭道，一臉不相信。
「這次的手術只是清除他腦部的血塊，但是中風病人復發的可能性極大，再加上他年紀的關係，恐怕不能再負荷下一次的手術。」張千說。
「你在嚇我對不對？」劉億臉都白了。
「身為醫生，我有必要提醒你；作為朋友，我更有義務警告你。如果你希望你父親健康，最好不要讓他太激動，有什麼話可以用溝通的方式，而不是硬來，那對你、對他而言，都沒有好處。」張千說。
「問題是，他不喜歡我的未婚夫，難道我就要因為他的不喜歡，而放棄我的最愛嗎？」劉億生氣地說。
聽到這裡，張千的心又碎了一角。人家已經有「最愛」了，他算什麼!但張千還是強顏歡笑，不想讓劉億發現他的難過。
「那也不一定要急於一時。你也知道，有句話說的好，『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應該給自己也給你未婚夫一點時間，讓你父親接受你們的婚事，而不是急在這時候硬要你父親認同啊！」張千建議道。
「唔……你說的也是啦！」劉億想了想，覺得張千說的有道理。她跟王個拾之間，的確有一輩子的時間。
她就不相信她爸可以氣她氣那麼久！
「謝謝你！你真是一個好人哪！」劉億誠懇地說。
「不客氣。」張千扯出微笑，心裡卻是苦澀的。
被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當成「好人」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因為他不想只當個「好人」而已……
他真正想當的，是她的「情人」啊!
可惜從來事與願違。
「對了，你有沒有女朋友啊？」劉億問。
「呃……」張千拐了一會兒，沒想到她會關心他。
「呃什麼啦，到底有沒有哇？」劉億盯著他看。
「暫時沒有。」張千不是純情小百合，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小插曲了。
「厚！你們男人都是這樣講的，暫時沒有？暫時是多久叫暫時啊？」劉億不死心的問。
「你問這個做什麼？」張千不想回答這個蠢問題。
「如果你沒有女朋友，這裡有個現成的人選可以挑喔!」劉億說。
「這裡？」張千愣住了，眼前也只有劉億一個人可以挑呀！難道……張千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想下去。
「要，還是不要？」劉億笑瞇瞇地說。
張千看著她的嬌靨，當然沒有第二個答案。
天氣晴朗的午後，劉億推著輪椅，帶劉萬兩到醫院的中庭散散步，順便曬曬太陽。
自從那天聽了張千的循循善誘之後，劉億就再也沒有在劉萬兩面前提起王個拾的名字。
劉萬兩也覺得滿意，也沒再問起。
父女之間維持著和諧的關係，任誰看了都是父慈女孝的畫面，但事實是不是如此，大家可是瞎子吃湯圓心裡有數。
劉萬兩的身體狀況也因為這樣的關係而慢慢轉好，原本有障礙的語言功能也慢慢回復，現在已經可以用比較複雜的句子來表達了。
只是他現在還是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不然還是有可能發作，這讓她根本沒有機會跟他談她和王個拾之間的婚事。就連約會也沒有可能，劉萬兩盯得很緊，她去哪裡都要交代，想要好好的享受兩人世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於是劉億只好另外想法子暗渡陳倉，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老爸怎麼禁，她就有辦法怎麼逃！
路，是人走出來的。
「爸，你覺不覺得今天的天氣真好？」劉億笑著說。
眼前一怔繁花似錦，綠草如茵，劉萬兩點頭。「嗯。是挺舒服的。」
「不過好像有點冷耶。」劉億說。
「坦倒是……」劉萬兩身上除了病人的衣服外，就只有腿上一件薄毛毯。
「我待會兒去給你拿件外套好不好？」劉億問。
「不用了，只待一下子沒關係。」劉萬兩說。
劉億這時故意按了一下皮包裡的手機，讓它響起來。「啊！爸，你等一下，我接個電話。」
「唔。」劉萬兩點點頭。
劉億背對著劉萬兩，朝遠方做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