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掀開茶蓋,啜了口茶,潤潤喉,她才開口。「阿瑪,下人說你一回來就大發雷霆,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被女兒這麼一問,滿腔的火氣又上升了。
「妳自己闖了什麼禍都不曉得嗎?」
「我?」
「除了妳還有誰?妳給我老實說,十天前妳究竟幹了什麼好事?」
「十天前?」德琳想了又想,她向來健忘,不重要的事很快就拋到腦後。「這麼久的事,我怎麼會記得?」
哦!他早晚會被這個不孝女給氣死。「好,那我提醒妳,妳是不是曾經在月老廟前救了一對主僕?」
德琳猛然想起確實有這麼一回事。「我想起來了!那位小姐帶著婢女要到月老廟上香,結果遇上扒手,那扒手故意往她們身上撞了一下,正好讓我瞧見了,就幫她們把荷包要了回來,就是這麼點小事,何必記得。」
「對妳是小事,可是人家這會兒卻看上妳了。」裕榮咬牙切齒的吼道。
她委實嚇了一大眺,「啥?看上我?」
「今兒個中午,和幾個朋友到聽雨軒喝茶,結果遇上了在京城裡專營蠶絲生意的大商人張老爺,他跟我提了這件事,還說他家閨女為了妳,搞得成天茶不思、飯不想,每天只想著再見妳一面,張老爺還問我妳娶妻了沒?房裡有沒有人伺候?害我這張老臉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擺,妳說!妳闖下的禍要怎麼解決?」說到這裡,他已經快把眼珠子瞪凸了。
「我怎麼知道她會看上我這個假男人?」德琳覺得自己有夠冤的,長得帥又不是她的錯。「既然這樣,我找個時間上門探望她,順便讓她知道我是女的,這樣應該就會死心了。」
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害得她得到處去跟人家解釋自己是個名副其實的女子,要是對方再不信,還得脫衣服讓人家驗明正身,說出來還真丟臉。
裕榮吐出好長一口氣,「我看妳以後最好少出門去,女人就要待在家裡,不要成天亂跑,還有,不要再穿那些男裝,省得這種事一再發生。」
「那我要穿什麼?」
他白她一眼,「當然是穿回妳自己的衣服,有個女人的樣子,說不定姻緣很快就到了,再不把妳嫁出去,我怎麼對得起妳死去的額娘。」
「就算我穿女裝,也不像個女人。」德琳在嘴裡咕噥著。
裕榮瞇起眼橫睨她,「妳說什麼?」
「沒有,我沒說什麼。」還是別多話,免得待會兒又被口水給噴得滿臉。
這時,門房匆匆忙忙的跑進大廳。「老爺,外頭有對貨郎父女說要找格格。」
「找我?」
「妳又做了什麼?」裕榮拉下臉問。
門房一五一十的稟報。「那對父女說咱們府裡一位長得又高又帥,又有正義感的裕公子剛剛在街上救了他們,為了報恩,願意將自己的閨女送進府來,就算當個侍寢的丫頭也可以……小的想這位裕公子除了格格,大概沒有別人了。」
聽完話,德琳額上滲出一滴冷汗。
「阿瑪,我可以解釋……」真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那對父女還真的找上門來了。
已經氣得面紅耳赤的裕榮仰頭長嘯,「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會生出妳這個妖孽呀?!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德琳苦著臉心忖。
她也很想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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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大街上。
外表看似尋常莊稼漢的中年男子在德琳耳畔說了什麼,然後將揣在懷中的東西遞給她,這是他潛伏在索府裡數月才偷到的證據。
德琳臉龐瞬間發亮,馬上收下東西,再將一袋銀子塞進他掌中。「辛苦了,這是點小意思,暫時不要露面,找個地方避一下。」
他揖了下腰,「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有事你知道怎麼跟我聯絡。」說完,她還趕著去跟某人見面,將得來不易的情報交付上去。
待德琳離去,中年男子走了幾步,拐個彎,走向靠在牆邊閉目養神的彰泰面前,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低聲說了幾句話。
彰泰點下頭,將一張銀票交給他,什麼也沒說,中年男子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而彰泰也離開原地,來到附近的茶鋪。
「貝勒爺。」
坐在靠窗位子上品茗的俊美男子擱下杯子,「辦好了?」
「是,格格很開心。」
他嘴角輕扯一下,算是笑容。「只要她高興就好。」
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德琳是穆廷貝勒的密探,雖然不是朝廷認定的,不過她卻幹得很愉快,也不計酬勞,只是仗恃著滿腔熱血,全心全意就是想扳倒索家,為朝廷,百姓除害,那份不知打哪兒來的正義感,也害得她自己幾次陷入險境。既然他手中握有索克賴的罪證,何不順水推舟,讓她去向穆廷貝勒邀功,也多了點面子,總比由著她親自去涉險的好,否則憑她那三腳貓的功夫,就算是死一百次也不夠。
再說,如果由他來揭發索克賴的罪行,難保不會被反咬一口,拖他下水,所以,何不大方一點,把這天大的機會讓給他的政敵,也就是敬謹親王府,相信索家的勢力很快就可以全部剷平。
「其實貝勒爺心裡是喜歡德琳格格的。」彰泰旁觀者清。
杯中的茶水因突來的震動而潑了幾滴出來。
宣瑾心頭一震,啞聲低斥,「胡說!」
「貝勒爺從來不會費事替人設想,德琳格格是唯一一個。」彰泰知道自己踰矩了,不過還是勇於發言。
執杯的手緊了緊,險些就捏碎。
「我沒有喜歡上她,我只是……」
只是什麼呢?宣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從來不願去深究這個問題,或許是兩人太熱了,連自己也無法分辨對德琳的感情究竟是親情?友情?或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又是孰多孰少?
不知怎麼,淡漠如冰的心湖開始龜裂了。
好像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覺當中,早已脫離自己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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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看!是豫親王府的宣瑾貝勒。」
「真的是宣瑾貝勒!」
「宣瑾貝勒……」
宮女的竊竊私語一波波傳來,無數道好奇的眼光無不跟在他身上打轉。只見那孤高優雅的氣質配上冷媚俊艷的五官,卻無損他的男兒氣概,走到哪兒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更是贏得不少讚歎。
「果然生得好俊。」
「不但俊,連咱們這些女子都比不上。」
「真不曉得要怎樣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聽說端敏長公主鍾情於他,說不定會請皇上下旨招他當額駙。」
「真的嗎?」
對於眾人新奇艷羨的目光宣瑾早已麻木,此刻他腦中再度回想起在壽安宮中和穎貴太妃的談話--
「……原本是想藉著索克賴在朝中的勢力以及他龐大的金錢來源能幫咱們疏通各個關節,好助永磷登上皇位,結果咱們還是敗了。」
「貴太妃的意思是?」
「他知道的大多了。」
「臣明白。」
「皇上已經開始追查,千萬要做得不留痕跡……」
兩人密談了大約半個時辰,正好皇太后遣了宮女前來邀請穎貴太妃一塊前往寧壽花園的倦勤齋聽曲,皇太后最近迷上昇平署的習藝太監演唱的岔曲。
所謂的岔曲就是當時流行於民間的小曲,演唱者用八角鼓和三弦伴奏,再命翰林學士借用其調,另編新詞,來詠唱太平雅事。只要興致一來,皇太后就喜歡找其它貴太妃來陪她欣賞,即便心頭再不舒坦,穎貴太妃還是得給她面子,畢竟皇太后可是當今皇上的皇額娘。
在名義上,宣瑾是穎貴太妃認的義子,義子來向義母請安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會有人多加揣測懷疑,不過宣瑾也明白,實際上,自己只是她手上一顆爭奪皇位的棋子罷了。如今皇位落空,穎貴太妃為了確保在宮中的地位,得一一剷除可能危害到自己的絆腳石,想必他也是其中之一。
離開壽安宮後,宣瑾在心中盤算著,索家的勢力一旦被連根拔除,接下來就輪到他了,不過籌碼在他手中,她還不敢輕舉妄動。
「這不是宣瑾貝勒嗎?」
聲音的來源出自迎面而來的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隊伍中,為首的是名約莫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身穿華貴朝服,卻掩飾不住日漸鬆垮的身材,以及臉上縱慾的老態,在見到宣瑾的那一瞬間,眼底綻放出兩道毫不遮掩的淫光。
宣瑾收攝心神,拱手一揖。「見過郡王爺!」對方雖然只是個郡王,但身份尊崇高貴,只因為他是當今皇上的異母兄長,姓氏愛新覺羅。
「好久沒見到你了,依然還是如此艷麗。」寶郡王有意無意的欺近他,兩隻色眼須臾不離宣瑾那近乎完美無缺的臉龐。「真是越看越美……」
他垂下陰冷的眸光,口氣淡然。「郡王爺過獎了。」這個老色鬼偏愛男色,遭到染指的受害者不知其數,府中豢養的臠童更是不時傳出遭其虐殺的醜聞,得想個法子脫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