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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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冒著冷汗,蕥兒從夢魘中驚坐起身。
她還活著!
「妳可醒了。」悠然的男聲在寢室中響起。
蕥兒驚跳一下,發覺自己躺在貝勒爺的錦榻上,忙不迭的翻身下床,低頭看著自己絞在一塊兒的小手。
「看來真是我誤會了,妳的確是個啞巴。」即便困在惡夢中,這丫頭依舊沒有發出聲音,只是不斷痛苦的呻吟和喘氣。連在夢中都能假裝,那就有點令人匪夷所思了。「是我多心了。」
他真的相信她了?
穆廷揚起稱得上和藹可親的俊美笑臉,「嚇到妳了吧?」
小腦袋餘悸猶存的搖了搖。
「明兒個我會特別交代塗總管,從這個月開始給妳提高薪餉,就算是彌補好了。」他善心大發的說。
蕥兒還有些懷疑的看著他,這位貝勒爺的態度也轉變得太快了。
「怎麼?不相信我?」再也忍不住,穆廷伸出兩指掐了掐她肉肉的臉頰,果然跟他想像的那般一樣,軟綿綿的。
他在幹啥?蕥兒瞪大眼珠,出於本能的拍開那只毛手。
「妳敢打我?」穆廷瞠眸低喝。他真不知道是該給她一點懲罰,還是褒獎她勇氣可嘉。「妳到底有沒有認清自己的身份?」
她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此死更可怕的?蕥兒在心中如是想。
「幸好妳今天遇到的是我,要是換作其它主子,可沒這麼輕易過關。」穆廷用折扇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妳以為不怕死就夠了嗎?我可以列舉許多主子懲罰下人的手段,包管比死還可怕,讓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不想聽?」
認真的思索之後,她悶悶的垂下頭,自己確實曾聽過那些駭人的刑罰,知道他不是在嚇唬自己。
穆廷看得出她這次是真的怕了,嘴角咧開迷人的笑弧,「知錯就好,我是個很大方的主子,不會跟婢女斤斤計較的。」說著,又故意掐她的臉頰。
這回她不敢再妄動,只緊咬著牙齦,忍受他近乎輕薄的小動作,可就算裝得再卑躬屈膝,依然可以讓人感受到她的氣憤。
他笑咳一聲,好吧!今天就逗到這裡為止,反正往後還有許多機會,看在他今天心情不錯的份上,就不再為難她了。
「妳可以下去休息了。」穆廷施恩的說。
蕥兒在心中偷吁了一口氣,一刻也不敢多留的往外走,不過,當她打開房門,忽而小臉一白,又將它火速的掩上,折了回去。
「呃……嗯唔……」蕥兒一陣比手畫腳,像是在說她要伺候貝勒爺就寢,於是伸出小手,作勢要幫他更衣。
「喲,妳倒滿機伶的嘛!」還以為她巴不得早點出去呢!既然她這麼想伺候他,自己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穆廷攤開長臂,由著她卸去繫在腰上的折扇套子和雞心荷包,接著是長袍,然後坐在床畔,看著蕥兒蹲下身子為他脫鞋。
不只一次的偷覷向房門的方向,蕥兒臉上露出納悶的神情。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為什麼不敢進來?
是因為貝勒爺嗎?為什麼?她實在想不通。
咬著下唇,蕥兒將男鞋整齊的放妥在踏腳上,磨磨蹭蹭了半天,藉故拖延著時間。
「還不想下去休息嗎?」穆廷斜倚著床頭,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眼帶挑逗的邪邪一笑,「我不介意妳再上來躺一會兒,反正這張床大得很,起碼可以容納得了三個人。」
小臉一紅,蕥兒很用力的瞪了回去,彷彿在說「你不介意我介意」,還有「我可不想跟那麼多人擠在一張床上」的意思。
見她這回真的氣沖沖的走了,他不禁仰頭大笑起來。
這丫頭還真特別,而且很有個性。
嗯!他越來越欣賞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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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側福晉一邊撫著耳垂上的翡翠墜子,一邊踩著鳳頭高底鞋來到頤和院,不經通報就推門進屋來到內室。
她揮了一下巾帕,「妳們都下去吧!」
月桂和玉萍曲膝福了福,全退了出去。
不請自來的側福晉搖曳生姿的晃進寢室,一眼就覷見斜靠在黃花梨木羅漢床上看書的愛子,衣襟微敞,一副慵懶魅惑的模樣,看得她心癢難耐。
「廷兒,額娘來看你了。」她歪一下身子,嬌媚的笑說。
穆廷將書擱下,屏息努力忍受撲鼻的俗艷香氣,這才沒有當場打了噴嚏。「額娘沒跟大福晉她們一塊兒去看牡丹亭?妳不是一向最愛看戲的嗎?」還以為今天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閒,不用應付這個貪婪變態的女人。
「看戲隨時都可以去,來看你比較重要。」側福晉忘我的在他耳畔吹氣,媚眼迷濛,臉上佈滿情慾。「今兒個府裡的人大都出去了,沒人會來打攪咱們,廷兒,額娘好寂寞,抱抱額娘吧!」
他的黑眸瞇了瞇,旋即掀動薄唇。「阿瑪多久沒去找額娘了?」
側福晉的臉皮抽搐兩下,恨恨的說:「不要提你阿瑪了,他現在抱著剛納的小妾,成天眉開眼笑的,哪裡還記得額娘。自從你進宮伴駕,這六、七年來,他也只來找過我三次……難道額娘真的老了、丑了?」
「額娘怎麼會丑、會老呢?」唇角的笑意沒有升到穆廷眼底。「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阿瑪也下例外。」
她噘起紅唇,下那你呢?你也不要額娘了嗎?」
「額娘永遠是額娘,孩兒怎麼會不要妳。」他避開俊臉,只讓她親到面頰。「不過,咱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明目張膽了,這座王府裡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咱們看呢!可不能出半點差錯。」他用一貫的借口回絕。
「這道理額娘當然曉得,可是好下容易盼得你回來,額娘就只剩下你了。」側福晉撲了上去,伸出十指,將他揪得死緊。「廷兒,你愛額娘嗎?」
穆廷面罩寒霜,可是吐出來的嗓音卻柔得像春水般。
「孩兒當然愛額娘了……要不是額娘,孩兒怎能有今天。」沒錯,他是他的額娘,他理當愛她,愛到想殺了她,不過弒「母」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你這壞孩子,淨會哄額娘而已。」她似真似假的拍打他一下,「聽說這個剛被指派到頤和院的婢女是你自個兒挑的,有沒有這回事?」
他呵呵蕩笑,「是有這麼回事。」
側福晉醋勁大發。「那個賤丫頭在哪兒?」
「她嘛……」
「妳不能進去!」
房外傳來玉萍的低斥,接著是月桂較為輕柔的勸阻聲。「側福晉在和貝勒爺說話,妳先別進去。」
穆廷揚聲喊道。「讓她進來。」說人人到。
「是。」月桂應了聲。
側福晉連忙坐直了嬌軀,整整衣裝,倒要親眼瞧瞧對方是什麼樣的貨色。
不一會兒,就聽見細碎的腳步聲走進內室。
「額娘,她就是我的婢女蕥兒。」穆廷等著看好戲。
她怔了一下,上下盯著來到面前的胖丫頭,從頭圓到腳,毫無身段可言。「就是她?」對方的外表確實出乎她的意料,以愛子的眼光,除非瞎了才會看上她,胸中的妒火頓時消了一大半。
蕥兒無聲的上前見禮。
「妳這禮怎麼見的,總管沒教過妳嗎?」側福晉挑剔的給她下馬威。
輕笑一聲,他伸了伸懶腰,展現強健的男性體魄,馬上讓側福晉看得心蕩神馳。「額娘就別怪她了,她是個啞巴,能做到這種程度就已經很難得了。」
側福晉一臉訝然。「啞巴?她真的是啞巴?」
「是真的,孩兒已經測試過她了,額娘現在可以放心了吧?」他意有所指的笑謔著側福晉臉上的窘色。
「你這孩子,連個啞巴也要。」
他用扇子掩住笑唇,低低的私語。「啞巴才好,有些事才不會洩漏出去。」
「算你設想周到。」側福晉笑倒在他懷中,愛嬌的打他一下,「好吧!就讓這個小啞巴留在這兒伺候你……妳可以下去了!」一心一意只想把閒雜人等打發掉,不要妨凝他們母子的好事。
穆廷眼光一閃,「慢著!額娘,孩兒待會兒要出門,她還得留下來伺候我更衣,妳把她打發了,要孩兒自個兒來嗎?」
「你要出門?」她艷容一凜,「去哪兒?」
「當然是有事了。」
她沉下臉來,心生不悅。「是什麼事?有比跟額娘在一起還要重要嗎?」
「是皇上交代下來的,額娘說重不重要?」他仍是笑意晏晏,看準這個理由可以救了得自己。
聽到是替皇上辦事,側福晉再怎麼不甘心也得放手。
「那……你出門小心一點。」
「我會的。」他笑了。
再次鎩羽而歸,側福晉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氣沖沖的離開了,
「我要出門,幫我更衣。」穆廷收起應付的笑臉,面無表情的說。
蕥兒點頭,走到衣櫃前幫他取衣。
「嗚……嘔!」
聽到一聲乾嘔,她趕緊踅了回來,只見穆廷跪倒在地上,抱著痰盂吐光了方才吃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