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確定四下無人,幾個水手坐在甲板上打瞌睡,沒人注意到她,趕緊把夜壺裡的「東西」倒進河裡湮滅證據。
「妳在幹什麼?」
一個冷冷的男聲從背後迸出來,嚇得她趕緊轉過身,把夜壺藏在身後。
「你……你幹嘛偷偷摸摸躲在後面?想嚇死人呀!」蜻庭面紅耳赤的啐道。
古觀濤早已經眼尖的看到她藏什麼東西,輕咳一聲,有些尷尬。「我是想妳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甲板上來幹啥。」
「我出來透氣不行嗎?」
他陡地沉下臉,「沒事不要到甲板上來。」
「你以為我愛來。」蜻庭依舊把夜壺藏在身後,用「螃蟹」走路的方式,一步步想退回艙房,沒有留意到後面有什麼。「我這就回房間睡覺了。」當她轉頭要跑,沒留意到後面堆了好幾口箱子。
「小心!」古觀濤低叫,本能的伸長猿臂。
待蜻庭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嬌小的身子猛撞上去,抱在懷中的夜壺順勢飛了出去,砸在一名正在打瞌睡的水手頭上,痛得他哀哀叫。
「哇啊!」
古觀濤不知該氣還是笑。「我不是叫妳小心了嗎?」
「你不要過來!」蜻庭這下更加相信他們一定是命中相剋,這男人打從見面第一眼起,就處處找她麻煩,擺臉色給她看。「我看我和你的八字鐵定不合……痛死我了!」她抱著右腳又跳又叫,尤其是腳尖去踢到箱子,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他雖然不能接受她偷渡的行為,但說要將她扔進河裡也只是嚇嚇她而已,並不是真的罔顧人命。見她痛得臉都皺得像包子,心腸一軟,作勢蹲下身來。「好了,別再跳了,讓我看看妳的腳。」若是在船上受了傷,就是他的責任。
蜻庭露出一臉驚恐的表情,避之唯恐不及。「給你看說不定會更嚴重,不用了、不用了,我要回房睡覺了。」
「妳!」只見她儼然把自己當作妖魔附身似的,用單腳一蹦一跳的逃之夭夭,讓古觀濤氣得直掀眉毛。「真是不知好歹!」
還沒入睡的魏大朋也到甲板上來。「這位小姑娘真是有趣。」
「我可一點都不覺得。」他氣悶的說。
魏大朋笑睇著他,倒覺得兩人的八字已經有一撇了,彼此的性格雖然迥異,不過卻有互補作用,倒不失為絕配,更加肯定這是老天爺的安排。
「魏叔,明天船就到蘇州,你認為這個辦法真的行得通嗎?」古觀濤可不怎麼有把握。「尤其是師父那一關,我怕瞞不了他老人家。」他只要說謊,舌頭就會打結,這樣一下子就穿幫了。
他拍拍他的肩頭,「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第二章
「緗姊,妳要上哪兒去?」
今年芳齡十七,有雙單鳳眼的華盈盈才跟著父親華任中從通州分舵回到蘇州的漕幫總舵,不巧老爺子出門訪友,連閨中好友馨兒也跟在身邊,她正覺得無趣,恰好瞥見老爺子唯一的女徒弟褚緗出現在眼簾,似乎一副趕著要出門的樣子,不由得叫住對方。
不同於她故作熱絡的態度,褚緗冷漠的瞟了她一眼,「妳怎麼來了?」表明了就是不歡迎。
她明知故問,「當然是跟著我爹來蘇州玩的。緗姊這麼討厭看到我?」
虛長幾個月的褚緗輕哼,明艷的臉上是冷若冰霜。「我看妳不是來玩,而是別有企圖吧!」
「緗姊這話是什麼意思?」華盈盈佯作納悶狀,其實沒錯,她跟著父親來到蘇州,的確是為了見某個人。
冷艷的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敵意。「妳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跟我裝蒜?」
「我裝什麼蒜?」
「別以為我不知道妳也喜歡大師兄,知道他這趟要跟著慶字號回蘇州,妳就眼巴巴的從京城趕回來見他。」
「真的嗎?古大哥要回來了?」華盈盈登時心花怒放,驚喜交加。「那真是太好了!我已經有半年多沒見到他人了,真的好想念他。」
聽她說的露骨,褚緗嬌嗤,「妳還真不知羞恥。」
華盈盈不由得嘲弄,「總比有人明明心裡愛得要命,表面上卻老是要故作矜持得好。」
「妳!」她登時氣結。
「我怎麼樣?」
褚緗咬了咬編貝般的玉齒,「就有這麼巧,妳什麼都不知道,卻偏偏挑這時候回來?我可不相信。」想到這下又多了個情敵在場,危機意識不覺升高。
「這足以證明我和古大哥真的很有緣。」華盈盈就是要氣死她。
「哼!」不想再跟她囉唆,褚緗繼續往大門的方向走。按照時間來算,大師兄應該到了才對,怎麼到現在還沒見到人影,她得親自去瞧一瞧才行。「妳跟著我幹什麼?」
「緗姊,妳不用對我這麼凶,別忘了還有馨兒在,老爺子可是屬意把她嫁給古大哥。」她眼底閃著憧憬和積極的光芒,「不過我和馨兒是好姊妹,她也親口答應,願意和我共事一夫,試問天底下有哪個男人不希望坐享齊人之福。」
褚緗心中打了個突。「大師兄不是好色之徒,絕對不會答應這樣的安排。」虧她想得出來。
「說不定古大哥就是同意了,所以才會決定回蘇州。」華盈盈仗著有馨兒的承諾,心中自然比她篤定。
嬌容倏變,想到的確有這個可能性,心情也跟著浮躁起來。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根本一點勝算也沒有。
這時,遠遠的覷見一條人影跨進大門,讓褚緗精神為之一振。
「三師兄!」姣好的身段馬上飛奔上前,來勢洶洶的模樣令對方倒退一步。
「三師兄,你去碼頭打聽得怎麼樣了?慶字號到底靠岸了沒有?大師兄什麼時候才會回總舵來?」
性格溫弱的徐雍平被她連珠炮般的追問有些招架不住,搔了搔腦袋,吞吞吐吐。「呃,船是靠岸了沒錯……不過……大師兄他……」
一顆芳心驀地揪緊。「難不成大師兄離開了?」
「沒有!沒有!」徐雍平連忙搖頭晃腦的再三否認。「大師兄是回來了沒錯,不過……魏叔說他要先送個姑娘去找大夫,因為那位姑娘受了點傷,所以……所以可能會耽誤點時間。」
「姑娘?什麼姑娘?」褚緗提高警覺的問。
他不自覺的嚥了口唾沫,「是、是跟著大師兄回來的。」女人吃起醋來真是可怕。
這下連華盈盈也緊張了,瞪大嫵媚的單鳳眼,「三師兄的意思是說那位姑娘是跟著搭慶字號回來的?」
「嗯。」他點頭。
褚緗嬌斥一聲,「不可能!漕幫的船從來不載女人的。」就連她都不曾上去過,怎麼可能讓個外人上船。
「師妹,這是真的……咳、咳。」徐雍平硬著頭皮說出真相。「魏叔還說……說那位姑娘其實是大師兄的……的未婚妻。」
這次是華盈盈率先驚呼。「未婚妻?!」
「不可能!」褚緗掄起垂放在大腿外側的粉拳,口氣激動不已。「一定是你聽錯了,大師兄不可能未經師父的同意就跟別的女人私訂終身,絕對是魏叔搞錯了,我不相信有這種事,大師兄絕不會這麼做的!」
華盈盈也咄咄逼人。「三師兄,你確定魏叔真的這麼說?」
輪流瞅著眼前兩位姑娘,徐雍平儘管同情她們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卻也知道幫不上忙。「等大師兄回來,妳們再親口問他不就知道了。」
「我當然會問清楚。」兩人難得地異口同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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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堅固沉穩的馬車低調的經過一段不算短的路程,終於來到這座臨水而築的宅院前,看似老舊卻頗有歷史的莊園,予人一股屹立不搖的感覺,這兒就是位在蘇州的漕幫總舵。
古觀濤先行躍下馬車,將長辮甩到腦後,旋即就見到幾名漢子從屋裡出來迎接,身上穿著同樣款式的藏青色短衫、褲,方便做事,也是漕幫兄弟一貫的打扮,走到哪裡誰都認得出來。
「總舵主,你回來了!」大家見到他似乎都很高興。
「各位辛苦了!」他也抱拳回禮,不擺架子。
雙方少了點尊卑之分,宛如自家兄弟般寒暄起來。
「對了!老爺子呢?」
一名漢子說:「老爺子到峨嵋山探訪老友,馨兒小姐也一塊去了。」
他怔了怔,「師父不在?」
「要不要派人去通知他們?」
「不用了。」想不到會這麼湊巧,不過這樣也好,忽而聽到身後的馬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回頭看去,就見嬌小的身子吃力的想從裡頭爬出來,眉峰一聳,「我不是叫妳先在馬車裡等嗎?」
這姑娘從來不會好好聽話嗎?還是喜歡跟他唱反調?
古觀濤適時抓住她,才沒讓她一頭栽下馬車。
已經脫下不倫下類的道袍,換上普通姑娘家所穿的衫褲,渾身散發出青春氣息的蜻庭白他一眼,「我又不是瘸腿斷腳,處處要人家攙扶,而且我……我有緊急的事要去辦。」她忍了半個時辰,快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