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司徒羽彤又瞄了那和尚一眼,「我想是表哥太多心了,人家是個出家人,我們不能隨便懷疑他,何況……
我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反正不管怎麼樣,出門在外總是小心點好。」方俊生一意只想保護表妹的安危,其他事全不放在眼中。
夥計這時送來一大碗的素齋,司徒羽彤不顧表哥的反對,逕自端到門口。
「既然師父不願與我們一同用膳,我就請夥計為你準備了這些,還請師父收下!」她笑容可掬的道。
和尚難掩臉上激動的神采,顫著雙手接過,「貧僧謝過女施主。」
他怔怔的睇著她走回座位,眼眶發熱,手上的碗好幾次差點拿不住了。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這姑娘不只外貌長得像,就連名字也一模一樣,看她的年紀差不多十七、八歲,若世上真有輪迴轉世,那麼他相信她便是柳羽彤投胎轉世後的化身。
再見到這張麗勝芙蓉的臉蛋,往事排山倒海的又回到腦中。天哪!十八年來所累積的罪惡感更加重幾分,沉重的快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嘲弄的對自己冷笑,當年初見柳羽彤便驚為天人,為了一己之私要強娶她為妻,以致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接著他更喪心病狂的將怨氣發洩在無辜的人身上,雙手沾滿了血腥,緊接著自己信任的手下又背叛他,為了賞金竟與官府串通出賣他,他險些連命也沒有了,終於,他徹底的看破人世的愛恨嗔癡,甘於當個苫行憎,為因他而死的人求冥福。
此時他只能向上天祈求,若她真是柳羽彤來轉世投胎,希望這一世她能過得幸福快樂,那麼他的罪孽就會輕一些。
***
司徒羽彤遣退了婢女,獨坐在房中,不自覺的又想起傍晚見到的和尚。她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見過他,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一直縈繞在她心頭,久久不去,可惜她左思右想仍是不得其解。
叩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應聲開了門,就見方俊生微笑的站在房外。
「表哥還沒就寢?」
他靦腆一笑,「嗯,我先過來看看你才能放心睡。」
「表哥和姑丈、姑母一樣都把我當小孩子,人家已經懂得照顧自己了。」她嬌嗔的抗議。
方俊生微窘,眷戀的眼眸離不開她的臉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沒見你一面,今晚怕是會睡不著覺,所以……」
「為什麼會睡不著?」原來她的臉還有幫助人人眠的功用,她好玩的想。
「因為……羽彤……」他滿臉通紅,猛地握住她柔弱無骨的柔荑。
司徒羽彤嚇了一跳,「俊生表哥,你……怎麼了?」
「羽彤,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件事?」他必須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不然自己鐵定會胡思亂想。
她很想將手縮回,可是方俊生握得好緊,只得任由他去。
「表哥儘管問。」他今晚是怎麼了?
「如果……我爹娘想要向舅父、舅母提親,請他們將你許配給我,你會答應嗎?」他一臉期待的問道。
沒料到他問的竟是這種事,司徒羽彤粉臉驀然又紅又熱,「表哥,你胡說些什麼?」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表哥竟然想娶她,一時間她腦中亂烘烘。
「我沒有胡說,從小我心中就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長大後娶你為妻,我不要你只是我的表妹,我要你當我的妻子,羽彤,你願意嗎?」他緊張得心提得老高,生怕得到令他心碎的答案。
「我……我不知道。」她自小生在深閨,沒接觸過幾個異性,俊生表哥是唯一相處最久的男子,只要和他在一起,便能產生絕對的信任,難道這種感覺就是男女之間的情愛嗎?她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方俊生急了、慌了。「你討厭我嗎?」
「不,俊生表哥,我永遠不會討厭你。」她真摯的道。
「那麼你會同意這樁婚事嗎?我知道不該逼你,只是我太害怕了。」他承認心頭有種強烈的不安全感。
她眨下困惑不解的鳳眼,「害怕?」
「是的,羽彤,有時候我真希望你不要生得這般美貌,那麼我就不用擔心你會被其他男人搶走,所以只要我們先訂了親,再也沒有人可以從我手中把你搶走。」
司徒羽彤為之動容。俊生表哥待她又溫柔又體貼,再也不會有人對她這樣好了,嫁給他一定會幸福的。
「表哥,我……我答應你。」她含羞帶怯的頷首。
方俊生欣喜若狂,「你真的答應要嫁給我?羽彤,你答應了就不能反悔了喔,我真是太高興了,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傻表哥,表姊還常常罵我什麼都不會,怕你將來後悔的應該是我才對。」
「你什麼都不需要學,有事就讓下人做就好,我可捨不得你親自動手。」他寵愛的睇著她羞赧的容顏。
司徒羽彤柔柔的抽回手,淺笑道:
「兒女的婚事向來由爹娘作主,只要他們同意我沒有意見。」有這麼疼她的夫婿,她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好,等送你回去之後,我就親自向舅父、舅母提親,只要獲得他們首肯,即刻派媒人上門,早早娶你進門。」他開心得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嗯。」她羞澀的應道。
方俊生依依不捨的走到門口,「天色也不早了,我回房去了,你要早點睡。」
「我會的,晚安。」落上鎖,她噙著甜笑回到榻旁,安然入睡。
她相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
「彩袖慇勤捧玉錘,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金宵滕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唉!」那聲幽遠的歎息,像記悶雷重重的敲進他的心坎。
「羽彤!羽彤!」滕昊陽淒厲的大叫,瞬間從夢中驚醒過來。
天呀!他又夢到羽彤了,夢中她的淚水每一滴都的痛了他的心扉,那痛一寸寸凌遲他的心,這酷刑何時才會結束?他的精神已瀕臨崩潰的邊緣,再也無法承受這股煎熬。
「大少爺,你還好吧?」莫言衝了進來,這幾天由他睡在隔壁房看守,一聽見叫聲他便趕了過來。
滕昊陽抹了下臉,沙啞道:「我沒事,不用理我。」
「大少爺昨晚一夜沒吃,要不要吃點東西?」二少爺一走,大少爺的心病更嚴重了,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我不餓,出去!」他的脾氣惡劣起來。
莫言不再多說,靜靜的退下。
「老天爺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安排讓我們相遇繼而相愛,卻又讓我失去了你?」他大力的捶著床榻,捶得拳頭都紅了。「你好殘忍,怎麼忍心什麼都不告訴我?羽彤、羽彤——」
他好恨,更恨自己為什麼不早生十八年,那麼他一定有辦法扭轉命運,絕對會用生命來保護羽彤,可是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
屋內又回到黑濛濛一片,只有微弱的晨光頑皮的穿過縫隙鑽進來。
這裡就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棲息的巢穴,他不讓僕人靠近一步,每天只是躲在裡頭喝著悶酒,藉此逃避現實,滕昊陽明白這是懦弱的表現,可是他只想麻醉自己,不願接受殘酷的事實。
可是連著幾天下來,這狹窄的空間卻令他開始產生難受的窒息感,求生的本能催促著他出去透透氣,不然他真的會因思念過度而發瘋。他的責任未了,所以,他不能有自殘的念頭,儘管痛苦也只能將悲痛收藏起來。
昊,如果人真的有來世,你一定要找到我,讓我成為你的妻子,永遠不分開。
如果來世我已經把你忘記了,昊,請你不要放棄我,一定要讓我重新愛上你,千萬要記住。
滕昊陽驀地回憶起羽彤說過的話,莫非他們的姻綠早已注定,為的就是要提醒他良綠莫錯過,自認從來不信鬼神之說的他,卻遇上這等玄奇的事,其中必有原因。
***
「表小姐,我們還是快回客棧和少爺會合,免得他擔心了。」婢女不只一次的叨念道。
司徒羽彤置若罔聞,細心的挑選手邊各款的小衣物。
「哇!好可愛的嬰兒服,每一件我都好喜歡,巧兒,你快幫我挑選看看是這件深藍色的好看,還是湖綠色的比較好看?嗯,我看兩件一起買好了,就算是送給小弟的禮物,可不能太小氣……你看,這件也好可愛,怎麼辦?我每一件都想買,實在好難選擇喔!」
「表小姐,太晚回去少爺會罵我的。」巧兒料定她容易心軟,於是改用懇求。
「好嘛,再等一下子,啊!你看,好可愛喔!」她驚歎聲不斷,挑了又選,選了又挑,反而越挑越多,到最後已經堆成一座小山,這下更加傷透腦筋了。
「哎呀!我挑得頭部昏了,總不能全買了,怎麼辦好呢?」她懊惱的蹙起黛眉,嘟著紅唇咕噥,「對了,叫表哥來幫我挑,有人幫我拿主意,也省得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