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貓子
陸琦皺起眉頭,納德怎麼剛吻過她沒多久還問她這樣尷尬的問題?但她隨即意識到——這是維倫。許久不見他出現,她幾乎忘了維倫納德的氣質是不帶侵略性的,舉止優雅且待她如淑女。
深呼吸後,她才擠出回話:「是喜歡。」
沒有人會不喜歡自己的朋友。
「愛呢?你愛她嗎?」看著陸琦美麗的臉龐,他更進一步問。
「你怎麼了?老問些怪問題。」沒辦法自打嘴巴,也不願再用謊言欺騙喜歡的人,她只能選擇逃避他的問題。
唉!要是納德,就不會問她這些早被她丟在腦後、現在已難回答的問題。
換作納德,他只會以行動攻破她的謊言,根本不會有時間問。
如果是納德的話……
維倫納德沉默了,並未立即回答她的問題。從她變得溫柔的黑眸察覺她在比較他和另一個他,他的心便一寸寸埋進土裡,幾乎無法找到呼吸的方法,逐漸窒息。
怎麼了?他無法說他看到了「他」的世界,也看到了他們沉醉於兩人甜蜜的世界,吻得昏天暗地;而他,只能悠悠守在心中的角落看著。直到那時,他才發現「他」的狂野和風采,與他是那般截然不同。
既然她接受的人是「他」,他的愛又將如何自處?他可以和別人競爭,但如何和自己的另一個靈魂去搶?嫉妒自己的可笑滋味,誰也無法體會。
錯了,一切都和他所以為的差距過甚,錯得太離譜。
要是……要是他像以前一樣,什麼都「看不到」就好了……
禁不起他如此專注的凝視,他綠眸底藏了那麼多看不出的情緒,陸琦挫敗地低吼:「好,我不愛她,我承認我不愛她,她只是好朋友可以了吧?」
他是維倫不是納德,她不知該如何和這個他相處。
而他受傷的眼神著實教她心慌,消失許久,他又突然出現,逼得她不得不正視原本就存在的問題:她愛的是誰?該分辨或不該?如何去面對他們?
頭好痛,她一個頭兩個大了。
「哦,那你愛的是『他』嗎?」面對被「他」所收服的心上人,維倫納德已不知該覺可悲還是可喜,更不懂心底正一層層剝落的是什麼。
傷口逐漸成形,痛覺漸漸清楚起來,想逃也逃不掉。
「他和你都是一樣的!」沒好氣冷哼,她卻有種走投無路的心慌。
他始終保持距離的冷靜和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都太不對勁了。
恍惚間,她總感覺他的眼神,過於冷漠……
絕情?她驚訝地發現。
「不,不一樣!絕對不會一樣。」他搖頭苦笑起來。如果一樣,她就不會接受「他」的熱情,卻還在排拒他真心付出的感情。
「是,是不一樣,從來就不一樣!」陸琦突然有些氣他的溫吞,要說什麼又不說清楚,想到納德對她說過的話,旋即沒好心情地冷諷:「從最初他愛我是因為我的人,而你愛我卻是為了我的價值,怎麼可能會一樣?」
維倫納德的表情像是受了莫大的打擊。
看見他的受傷,陸琦懊惱起自己的衝動,她無意傷他的心,但她不知該如何挽回,她只能憑靠著一股倔氣和他對望,僵持很久都沒有試著發出聲音。
剎那間,感覺到他悶在心底的痛,她無法否認她有點心疼。
許久後,他問:「你希望我消失嗎?」
直覺想否認,她卻突然猶豫地想著:要是他只是納德,或許一切會比較簡單。
「好,我消失……成全你們。」她的猶豫給了他答案。像是說給自己聽,他的聲音好小好小,緩緩閉上結束一切的眼,既然她做了選擇,他是該為最愛的人做出犧牲。
陸琦來不及反應,愕視著他那一抹溫柔且充滿包容的笑。
那抹訣別似的笑容,隨著他閉上的眼緩緩消失。
猛然間,她突然因為發現另一件事而想要抓住那抹退開的靈魂。
維倫一直用中文和她說話!
同樣用著中文回應,她卻因為太熟悉而忘了他根本不懂中文,剎那間她明白維倫是為了她說過的話而費心去學中文。中文,世界上三大難學的語言之一,他卻能在短時間內說得如此流利,她隨口一句話,讓他用了多少苦心。
維倫堅守他的承諾,她卻這樣傷害他。
***
第8章(2)
當維倫納德再度張開眼時,靈魂已不再相同。
那對墨綠的眸,換上了強悍邪肆的光芒。
喉嚨乾啞,陸琦試著擠出聲音問:「你佔據了這個身體嗎?」照維倫剛剛的說法,似乎他將永遠不再出現,準備將屬於兩人的身體完全讓給納德。
可是,她並不是那個意思……
縮短維倫保持的距離,納德輕輕捧起她滿是疑惑的臉龐,在頰邊烙上感覺分別已久的吻,才澄清道:「甜心,是那個傢伙讓出了身體,不能說是我佔據喔!」
由於他的靈魂強悍、掌控欲強,所以「他」無法窺視屬於他的時間;是出自他的意願,「他」才能在沉睡時看到屬於他的世界;而他只要不想看,就不會看到
「他」的世界。
對於「他」,這是相當不公平的事實。
「不,是你搶走了……」內疚感讓她並不好受。
陸琦並非真的是冷漠無情的人,只是懶得在人際關係上多費心神,才總讓外人以為她特別的高傲冷漠。藏在傲慢的表相之下,她一直有顆柔軟的心。
「不是我的錯,是你傷了『他』的心。」納德正視著她的眼,執起她的手在唇邊摩挲輕吻。「不過,只要有我在就好了,你再也不用為我們的不同而煩惱,你也覺得這樣比較好不是嗎?」
她的困擾他看在眼底。
「我並沒有說這樣比較好……」
「那你是寧願愛上只有二分之一靈魂的人,也不願擁有全部的我羅?」緊盯著她每一個神情的變化,他的手突地收緊。
「我沒那麼說!」察覺他的強硬,但她沒有抽回玉手。
他的語調雖是輕柔慵懶,聽在她耳裡卻充滿荊棘,無一句不刺人。他怎麼了?存心找她吵架還是嫌她心情不夠悶?想找人吵架也得看時辰。
她現在沒有和他拌嘴的心情!
人類的rou體不過是副軀殼,有了靈魂才算完整的人,抹煞一抹靈魂和殺了一個人有何不同?維倫毅然決然的消失退出,讓她感覺好像自己在無形中莫名其妙殺了個人似的,不管是哪抹靈魂,都不該因為她的決定而存在或消失。
她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
「那你希望消失的人是我羅?」不給她反駁的機會,他陰鬱地冷笑道:「是啊,畢竟他是背著你走了數十公里路的人,又呆到真學好中文才敢和你說話,一個為了你一句話連身體都可以讓給我的傻瓜,你怎麼捨得毀了他的存在?」
那傢伙擁有的時間全拿去學中文去了。
所以,陸琦才會很少見到「他」的存在,總以為「他」沒出現。
雖然他不能否認,因為他強勢的壓迫減少了許多「他」的時間,不過,那也是「他」自己太過沒用,才會連身體都不能守住,讓他能隨意搶走。
只有那次大雨的夜,「他」的意志力強到讓他的靈魂被彈走。
「是他背我走回來的……」那天背她回來的是維倫?發現事實與認定的想法相反,陸琦無法消化這事實的心泛出了酸酸的汁液。
突然,她想起了那把在空氣中飄著淡淡香味、被她冷漠拒絕的鬱金香。
花,明明早已不在,她卻隱隱感覺香氣還圍繞著自己,散發著悲涼的味道,彷彿她那天刻意的冷漠,一併拒絕了維倫毫無保留的心。此刻,她有些後悔沒去珍惜隨著花朵附上的愛意。
「若不是他堅持背你回來,你會染上感冒發起高燒嗎?」他冷哼。
那夜,他本來打算用體熱溫暖她的身體,等到天亮雨停再騎馬載她回家;誰知心急的「他」硬是冒了出來,搶走他正在使用的身體,死也不肯退讓。害她生病,也害他差點筋疲力盡得下不了床,雙腿痛得幾乎像是快要殘廢了。
「你是我的,我絕不與人分享,即使是他!」霍然起身,他的態度堅決。
「或許他認為那樣對我好……」她曾經明朗的思緒再度宣告混亂。
「所以你突然發現他比我好上千倍萬倍,要是消失的人是我就好了是嗎?」他冷笑著,綠眸深邃得像住進了撒旦,散發著妖魅懾人的光。
「你愛怎麼胡思亂想我不管,但不要隨便斷定我的想法!」她不悅的撇開臉。
非要讓她的思緒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才肯松下迫人的質問讓她鬆口氣嗎?就算無法否認彼此之間的情愫,她也有她的自尊和驕傲,無法容忍他欺人太甚。她不是個被動、沒有自己思想的女人,這點他遲早要搞清楚。
可惡!她需要時間好好想想啊……
「告訴我,你愛的是我還是他?」
他冷酷得不像她所熟悉的納德。他或許霸氣、一意孤行、難以講理,可是他從來就不「冷」。如今他像是已經失去理智的野獸,彷彿隨時會向她撲上來般,陌生得讓她起了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