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貓子
「夫人?」柳若顏微訝,想起那只見過一次的病美人,但旋即以冷淡的聲音道:「如果你家夫人是要你來警告我別再見向公子,你回去轉告要她放心,我已經請你家少爺別再上醉君樓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病懨懨的莫亦柔會派丫鬟上門警告自己。
夏菊沒料到她會這麼說,為之一愣,卻馬上搖頭,「不是的!我家夫人只是想邀你過府一聚。」這柳若顏和自己原先所想像的似有些差距。
「我想沒那必要,你只要把我的話轉告她便行。」柳若顏淡淡地拒絕。
「我家夫人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能不見她,這是她最後的心願呀!」夏菊急得就要哭出來了,要不是夫人求她,她怎麼也不來這醉君樓的,既然來了,當然也不能無功而返哪!
白來是無妨,但她卻不能教夫人失望,萬一夫人說要親自上醉君樓那還得了?恐怕這麼一折騰,夫人有命來,沒命回向府啊!
最後的心願?柳若顏被這話震撼住了,那莫亦柔身體真已那麼差了嗎?
***
柳若顏終究還是來到向府——選了向雲攸進宮的時候。
當她見到莫亦柔時,她不得不承認那丫鬟的話並不誇張,莫亦柔那失了血氣的面容,教人看了便要心疼。第一次見她時,還算得上是氣色好,但此刻……
「向夫人!你要我來,是有話對我說嗎?」她站在門口,細聲地問。
「你可不可以過來坐這兒?」莫亦柔虛弱地笑著拍了拍床沿。
柳若顏看了她好一會兒,便依言走到床邊坐下,誰能拒絕這樣一個病西施的要求呢?
「你是顏若吧!」看到柳若顏的那一剎那,莫亦柔便知道自己的猜測無誤。
雲攸那傻瓜啊!柳若顏和顏若不是神似,根本是同一人呵!她不懂雲攸怎麼會看不出來;既然如此,也難怪他會迷上男子的顏若了,不是嗎?
柳若顏一歎,知道她不會告訴向雲攸這件事,所以點頭了。
莫亦柔滿意她的回答,又問:「雲攸說你不想再見他了,是真的嗎?」
雲攸這兩天又盯著柳若顏畫的那幅畫發呆,逼問出原因後,莫亦柔便有所決定,她想盡最後一份心,所以才要夏菊去醉君樓找柳若顏。
大夫告訴她有心願最好是趕緊叫人完成,而她怎麼會不明白那意思?
「是不應該再見面了。」柳若顏苦澀地回答。硬拖下去徒增痛苦,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吧!
「你在乎他,對吧?」莫亦柔不死心,含蓄地追問。她當然是拐彎抹角地在試探柳若顏的心意。
「本來不該在乎,他並不是我能在乎的人。」柳若顏轉開被莫亦柔看得不自在的臉,站起身走到房內的茶桌旁。
「那就是在乎羅!」莫亦柔自己下了評斷,她的身子愈來愈不舒服,沒體力再多說,只好盡快的直搗重心;只是她也好笑的發現,為了這病,她什麼都想快起來,就連和雲攸說話也是,就怕說久了掩不住自己的不適。
柳若顏盯著桌上的茶杯,無語可對。她不想對莫亦柔說謊,卻又不該承認啊!
莫亦柔吞口口水,語氣短促地道:「我要你來,只是想求你一件事,你願意答應我嗎?」
「如果不需要我掏心挖肺,也不是做傷天害理的事,我可以考慮。」柳若顏玩笑地道。
莫亦柔被她的話逗笑了,只是身體上的不舒服又讓她臉色轉白,她吃力地搖頭。
「那倒不是,只不過這要求對你來說……或許有些過分。」
「什麼事?」柳若顏收起笑意,正色地看著她。莫亦柔的神色驟變,她知道自己不能佔住她休息的時間。
「替我照顧雲攸好嗎?」
「不!我做不到!」柳若顏驀地站起身來。
「你覺得和我共同擁有一個丈夫,或是覺得做小很委屈嗎?」
柳若顏搖頭。「如果可以,那是我的榮幸,我從來就不在意什麼身份。只是你根本不打算和我分享丈夫,所以委屈的人是你,但你大可放心,我從未癡想過擁有這份榮幸。」
其實莫亦柔嘴上雖這麼說,雙眸卻透露了她真正的感覺,那是女人的直覺,柳若顏心知莫亦柔其實痛恨她的出現。
莫亦柔怔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沒錯!她不能否認自己痛恨柳若顏的出現,因為她奪走了最心愛的人,但她也希望雲攸快樂呀!
淚水充斥她的眼眸,其實她最恨的是殘酷的老天爺,祂給了她一個不能貪求的軀殼,而她的心思卻教柳若顏給看穿了。
「不需要逼自己接受我,你沒有那個義務。」柳若顏直視她的雙眸,留下淒愴的笑容後便離去。
莫亦柔何苦逼自己當個完美的人?人有喜怒愛惡欲,隨著自己的渴望,偶爾的任性又有何不可?只要不過分……
在柳若顏的眼中,莫亦柔有絕對的權利擁有完整的向雲攸!
***
靜靜地走在醉君樓後院的花圃小徑中,賞著花中粉蝶,柳若顏蹲下身撫過花瓣,一聲幽然的歎息溢出唇瓣。
來世要是能選擇的話,轉生為花朵或是彩蝶比較好吧!這花兒雖然生長於青樓園中,卻還是那般的清幽不染塵,綻放著自在的美麗,而那彩蝶翩翩然地遊戲花間,自由無憂得令人羨慕哪!
麻雀落在她幾尺的眼前,她羨慕的望著那小巧的身影,心想當鳥兒也好,多自在愉快啊!想去哪兒就飛去哪,無拘無束、少了羈絆。就像供養瓶中的花兒雖美,卻哪有園中的花兒清香?
突然她嘴角牽動,似笑非笑地揚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這是在欺騙自己嗎?
鳥兒、蝶兒其實也有它們的悲哀,有它們想去也到不了的地方。隔著山、隔著海、還是撞上了這醉君樓高聳的圍牆……它們哪兒也去不了,就和她一樣呵!
莫亦柔說要將向雲攸托給她,可莫亦柔怎能知道,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的身份不配,一身的不堪也讓她不敢冀求啊!
第6章(2)
向雲攸一直站在後院的入口,遠遠地望著柳若顏美麗的身影,她美得像夢中幻化的花中仙子,而他卻不敢進入那幻境中,怕一踏進夢就醒了。
但小翠還是發現了他,她悄悄地走到他面前,將一件防涼的披風輕置在他手中,然後輕笑著退出了這方天地。
向雲攸望著手中的披風良久,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還是移動了步伐走向她,彎下身為她披上披風。
柳若顏以為是小翠怕她著涼,站起身抬頭要對小翠說什麼時,卻訝然愣住了。
他俊朗修長的身形就這麼立在她身前,微涼的薄霧襲上他的臉,一切情景似幻似真,震動她渴求平靜的一顆心,而他那一襲白衣飄於微風之中,更晃出了她眼中不該有的淚。
只是一個月沒見呵!竟恍如隔世,思念止不住的從那封住的箱中傾洩,濡濕了她得償的渴望。
時間彷彿靜止了,他們就只能怔怔地停在那裡望著彼此。
「不是要你別再來了嗎?」半晌,她低下頭,噙住不該滴落的淚水。是她自己要他別再來的啊!怎麼能這麼容易就渴望那對柔情深邃的黑眸?
她花了這麼許多時日,要自己慢慢學著忘記,原來竟只是更深刻的在心中印下他的模樣?他的出現又要她多久才能封起思念?
「我不能不來。」即使她不願見他,但他卻止不住自己的腳步。
柳若顏輕咬唇瓣,啞聲地問:「為什麼要來找我?」
或許是皇上要他來?長孫義逼他來?還是……莫亦柔勸他來?要真是如此,她更覺得可悲了。
兩人間的沉默彷彿讓他們周圍的空氣凝結,她幾乎以為他不再說話了。
「我很想你。」他開口了,簡單的幾個字,卻教她僵在那裡不敢回頭,怕夢醒、也怕心碎。
「何苦?」她顫著聲音緩緩地站起。他這是要她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嗎?他難道不懂,在他這麼說以後,要她怎麼還能忘記抹不去的貪戀?他的想念可容許她狂妄的自以為是?他不該這麼說的!
「只是情難以禁。」他清楚地道出自己的相思之苦。
「那亦柔呢?你不再愛她了嗎?」她忍住痛徹心扉的椎心之苦,怕自己再也承受不住這一刻的矛盾與自慚。
「我在乎亦柔……卻不能讓自己不去想你。」向雲攸輕輕地吻上她玫瑰般的唇瓣,彷彿想將她的氣息一點一滴的嘗盡,吸吮至心底最深的渴望。愈來愈炙熱的感情讓兩人迷亂,都怕這短暫的美好會在剎那間消逝。
淚水彷若斷線的珍珠般,緩緩自柳若顏眸中滴落,他這樣說、這樣做,教她情何以堪?他分明是要她將他一輩子都刻劃在心中啊!
「你好自私!」她微微喘息著,朦朧的淚眼迎上他深情眼眸。
雖然他自私,卻也教她感動,終究他沒有為自己的變心去否定曾那麼用心守護的女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