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貓子
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實是——這個耍他的人竟然是上宮郡彥!多年的信任崩解於一剎那。毫不懷疑的結果是讓自己成了傻瓜,這豈是他能忍受的事。
上官郡彥噤聲,臉色青白,沒想到瑾會記得那麼清楚。
那些話是他們討論之後的劇本,他只是照本宣科,當然沒有摻雜私人情緒。可是話是出自他的口,他是百口莫辯,總得負起責任。雪這女人說有好戲可看,現在呢?除了賠掉瑾對他的信任,他什麼好戲也沒看到。
「繼續說啊。」直視上宮郡彥,玉龍冷淡地道。
上官郡彥歎口氣,放棄道:「無論如何,我有『罪』。你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是我欠你的,我認了。」他決定坦然接受瑾的報復。
「我記下了。」面無表情瞥了上官郡彥一眼,玉龍犀利的目光轉向楚子音。「你呢?沒有話對我說嗎?」他不怪音幫她,畢竟他們是姊弟。
但是,音和郡彥一樣身為「幫兇」,他總不能「厚此薄彼」。
「截斷我的經濟來源,將我放逐街頭,不許任何人聞問。」楚子音從容不迫地建議,無所謂地笑著,「你覺得這個懲罰如何?」
他早料到瑾發現事實後,他不可能全身而退,於是早做好了心理準備。
上官郡彥和上官雪面面相覷,懷疑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笨話。若是玉龍照他的話做,他可能就得在街頭流落潦倒一生,當乞兒也未必能啊。畢竟,誰敢和闕龍門作對呢?無法看透玉龍心底憤怒的程度,他們真擔心玉龍會照他的話做。
「你以為這是對誰的懲罰?」玉龍一頓悶氣,他哪肯讓音吃苦。
「不捨得嗎?那麼——」楚子音發現瑾對他的喜愛,果真不是三言兩語可言盡。
「你只好原諒我們三個人囉。」
言下之意,玉龍若是要報復上官郡彥和上官雪,一定也得處置他。
就算玉龍堅持放過他,若其他兩人有事,他也不會放過自己。
上官郡彥和上官雪相望一眼,從玉龍的表情,他們終於明白楚子藍向他們保證過,不管事情發展到如何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們倆絕對不會有事的緣由。
瞧!聽了音的話,瑾的眼神不但沒有更尖銳。臉上的怒意還漸漸消退。
玉龍挑起俊眉,沒想到音竟然會仗著受他的寵溺,如此——狂。
偏偏,他就欣賞音的義氣和自信。
還能說啥呢,音的個性有大半是他一手栽培、養成的,像極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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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語啾鳴輕輕,天上無雲,海天一色與海鳥遨遊相映成趣。久別多年,小鳥依舊美麗如昔,並沒有因為她和音的離去而改變過甚。
經過十五年,她回到這裡,只為了逃離「他」無情的傷害。
楚子藍漫步在沙灘上,任由涓細的波浪拍過腳踝,再捲著海沙退去。眺望海平線的那一端,隨著波波浪濤,她陷入沉思中。
是怎麼離開島上,怎麼走過這些年的?
她有些迷惘,這十數年來,她和音擁有最好的生活品質,但為何在她的記憶中,快樂的回憶卻少得那麼可憐,不及在這貧乏小島上的點點滴滴……愛一個人,不該是快樂的嗎?花了那麼多年,去愛、去恨一個人,到底有何價值?連她自己都不明白。
她只知道逃了老遠,她還是不爭氣地想他……要多少年,她才能忘懷這段感情?唉,她有預感會是一輩子。
往事如海潮般襲來,一點一滴將她的靈魂吞沒、慢慢將她的感覺吞蝕。
不知覺中,像縷遊魂的她,已緩緩朝海邊的小屋走回去。
「子藍,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敦厚中帶著溫暖的關心,喚回楚子藍遠飆的思緒。
望著眼前熟悉的臉龐,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已走回到家門口了。她趕緊重整情緒擠出微笑道:「媽,我沒事。」
誰知百感交集的情緒讓熱氣瞬間衝上她的眼眶,讓她紅了眼。
「你這孩子怎麼了?有不舒服要說啊。」楚母被女兒嚇壞,急忙拉著她進屋坐下。
女兒的改變之大,難免讓她訝異;但女兒是自己生的,在她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那一刻,他們當然是立即認出了她。回來幾天,女兒的抑鬱寡歡他們不是看不出來,但就是不知道該從何關心起,怕多問會觸及女兒的傷心處。
「不是的……我沒有不舒服……」由著母親擺佈進屋,她努力想止住眼淚,偏偏壓抑已久的委屈如滂沱大雨般襲來,怎麼也擋不住決堤的淚水。
「好好好,沒有不舒服就好……別哭了、別哭了……」攬著女兒的頭,楚母沒有試探讓女兒哭得像淚人兒的原因,一個勁摸著她的頭髮勸慰著。
顯然女兒在外頭受了委屈,想到傷心事一發不可收拾;那傷心事,或許就是讓她匆促回到島上的理由,楚母第一次忍不住去想,當初為了教育問題和孩子的未來才讓上官亞瑾帶走他們姊弟,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偎在母親的懷裡,終於讓楚子藍無法多加顧忌,放聲哭了出來。
久違的親情,讓她深受感動,禁不住放縱自己大哭一場。她下了決心,哭完這一場,她便要將和玉龍有關的所有一切,徹底在腦海中根除。
她明白這很難,但她決心不再想他、不再愛他。
縱使眼前的她只是騙騙自己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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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執,無聊的固執。
看看不遠處的玉龍,再想想藍的情況,一直都和父母有保持聯絡的楚子音,實在不明白彼此相愛的兩個人,為何非要弄到彼此如此難過不可。
從發現藍失蹤後,瑾的臉色就不曾好過,整天冷著俊容。瑾明知道想找出藍的下落,直接找他問就沒錯,但他卻反常得什麼也不問。
聽母親說藍在島上哭得稀哩嘩啦,楚子音浮躁地再也不能作壁上觀。
「我有話說。」
從待處理的文件叫,抬起頭,玉龍靜默數秒後道:「你說吧。」
「我想知道你對藍到底有沒有感情。」楚子音決定開門見山,直搗重心。
「問笑話嗎?」
「當然不是,我也沒那閒工夫。」
從椅子上站起身,玉龍走到他面前,一把攬住他的腰。「我還以為你很清楚,我對你的感情容不得一點雜質,沒有任何人可以插入。」
楚子音被他認真的模樣嚇愣,沒想列他會來這一招。
兩個大男人的身體如此貼近,就算不噁心,也讓他覺得十分怪異。
「咳咳,我是不是打擾了?」
睨向上官雪,玉龍似諷似笑道:「既然知道打擾了我們,何不聰明點退出去,難道還等我親門泡茶餵你喝嗎?」
她本來是他的「最愛」之一,可惜背叛了他。
「人家好心來告訴你一個消息的耶,你竟然不領情。」上官雪委屈不已。
「你的消息『自創性』頗高,我怎麼好意思領情呢?」玉龍訕笑。
他的話,讓上官雪又羞又糗,臉色一如名字般雪白。
楚子音掙脫開他的懷抱,滿是無奈的神情。「瑾,如果你要繼續以這種態度對待我們,請你乾脆隨便安條罪名定我們死罪好了。」
瀟灑不羈的玉龍變得如此彆扭,誰看得下去啊!
「哼。」雙臂交生,玉龍撇開臉冷嗤。
「音,我聽到你問瑾的話了,你是不是也知道『那件事』?」上官雪突然朝楚子音問道,猜測著是否如她所想。
「呵,你說呢?」楚子音似笑非笑扯動嘴角,像是忘了玉龍的存在般兀自諷道:「有人無知無感,我想是我多此一問。」
「哦……」上官雪輕歎。
「到底要告訴我什麼事,要說就說吧!」兩個人一搭一唱,存心是想氣人。
「咦?你真的不知道嗎?」上官雪頗訝異。
「少廢話。」
「好啦,我就要進入主題了嘛。」音真是的,每次到緊要關頭就躲在一邊涼快,像個事不關己的沒事人一樣。「我告訴你喔,爺爺知道郡彥要取消婚禮氣壞了,不管郡彥怎麼解釋都不肯答應,說是不舉行婚禮,就等著替他老人家送終。」
這話是又狠又絕,擺明就算天塌下來,婚禮還是非舉行不可。
「那女人不是失蹤了嗎?」鐵青著臉半天,玉龍只擠出這一句話。別說上官郡彥,就算是他,也無法漠視八十好幾的上官嚴所信誓旦旦的宣言。
「是你不找才找不到,上官家要找人雖沒你快,但也不會慢到哪去。」楚子音乾脆插話,省得上官雪老瞪著他看,「我告訴嚴老爺爺了,告訴你也無妨,藍她回島上去了,如果你對她還有感覺、不想放棄你們的未來,那麼,去找她。」他頓了口氣,語氣轉硬:「若是你從頭到尾只當她是玩物,沒有放過一絲真感情——就讓她嫁給郡彥,別再招惹她。」
不管瑾的臉色有多難看,這是他的最後通牒。
這些年,他將藍對瑾欲蓋彌彰的深情看在眼底,不講不代表他不知道,不說破不代表他不關心。無論結局如何,是該有個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