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蒼伶
「當然是趕緊聯絡牛哥,證明我們和他是同一線的,免得他以為我們教唆小晴逃跑。」
教唆?這「罪」可大了!
「這樣好嗎?」
「廢話,想活命就聽我的。」
◆◆◆
幾個小時候後——
以為惡夢已經過去,仍在床上睡得舒服的蘇晴,不知道牛哥已經接獲通知趕來抓她,而且就坐在她的房裡,嚴密地監視她,以防止她脫逃。.
阿牛瞪著睡得香甜、渾然忘我的小鬼,不免怒氣橫生,敢給他逃跑?他都已經拿了嚴老大的兩百萬,她還敢逃?幸好嚴老大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跟他計較。不然他阿牛就算是下地獄也要拖著她走。操!要不是嚴老大吩咐不准動她,說什麼已經派人來接她,不然早就將她抓起來扁十頓,哪容得她睡得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低頭看見自己上次被她咬破的手臂,傷口到現在還沒好。該死的小鬼!還想狠狠地揍她一頓,以解心頭之恨。
睡意漸淺的蘇晴,朦朧問看到房裡有人影,她以為自己在做夢……怎麼好像是那頭牛?
她突然驚彈了起來。不是夢!「爸——媽——救命啊!」
「小鬼給我閉嘴!」阿牛摀住耳朵大吼,差點被她震破耳膜,他娘的!
真恨不得一拳打昏她。
蘇晴趁機衝向房門,卻被阿牛抓了回來,狠狠地丟在床上,這時蘇阿土、王美麗聽到了她殺豬似的慘叫聲衝進房裡。
「怎麼回事?」那個賠錢貨又給他們惹什麼禍?蘇阿土看向牛哥。
「爸、媽救我,就是他!就是這個壞人把我賣掉的。」蘇晴躲到王美麗的身後指著牛哥說。
哈哈哈……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他阿牛報仇不用三年,三分鐘就夠了。
報仇不一定要用暴力!
阿牛怪笑一聲,看向蘇阿土和王美麗,「原來她還不知道,啊?」
「小鬼,把你賣給我的就是你口中的父母,哈……」看著小鬼臉色發白,他就爽快。
終於報了一咬之仇!
「放你的狗臭屁!我爸媽絕不可能賣掉我的,你說謊、你騙人……」
「是嗎?」不急不徐、溫和有力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正是奉命南下將功抵過的小陳。
他從容地自門外走了進來,正好聽見他們這段有趣的對話,簡短兩個字就打破她自築的夢想。
為了讓她看清事實真相與人性的貪婪邪惡,為了讓她自動跟他回去而不再逃跑,再殘忍的實話都可以被原諒。
「是你……」蘇晴打了個冷顫。是那個被她打昏的人!
「小陳哥,你來啦?」阿牛立刻換衣服似的換上一副奉承阿諛臉孔。「人在這裡,完好元缺,我連她一根汗毛也沒動。」好險,剛好沒動手。
「牛哥,這位是……」蘇阿土膽怯地移向牛哥問。
「笨蛋,還不快叫小陳哥,他就是嚴老大身邊的大紅人。」他站在蘇阿土身邊小聲地說。
嚴……嚴老大?蘇阿土咚的一聲跪了下去,又是磕頭又是求饒。「饒命啊……小陳哥……」
「小陳哥……她逃跑和我們絕對沒有關係,你帶走她吧!」王美麗將身後的女兒推了過去。
惹上牛柯已經很嚇人了,千萬不能再惹上嚴老大,那個傳聞中的狠角色。
「是呀!是呀!不是我們慫恿她逃跑的……」蘇阿土恐懼地附和說。
真是要命,誰不好惹,竟然惹上嚴老大!這個臭丫頭連麻煩都要惹「世界第一等」!
他們在說什麼?她怎麼都聽不懂。為什麼爸媽和那頭牛見到那個小陳全換上諂媚的臉?又是下跪,又是磕頭是為了什麼?渾身顫抖不已的她似乎察覺某些地方不對勁了,卻又不願意承認。
「小晴,跟我走吧!」小陳對蘇晴伸出手。「這裡不再是你的家了。」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眼淚已經先叛離地倒向事實奪眶而出,她死命地搖頭拒絕相信。
原來只有她不知道,爸爸知道、媽媽知道、牛哥知道、要買下她的人知道、小陳知道,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原來是她的父母狠心地將她賣掉的,為什麼?!
那天,父母難得的慈祥、難得的笑臉以對,生平第一件的新衣服、新鞋子……全是假的、假的!為什麼?
「小晴,你就乖乖地和他們去吧!爸爸欠了他們好多錢,你不跟他們去,他們會要爸爸還錢,可是爸爸還不出那麼多錢,你一定不希望爸爸被抓去吧!你還有兩個哥哥、兩個弟弟需要爸爸照顧……」蘇阿土動之以情。
為什麼?為什麼是她?為什麼?蘇晴在心裡吶喊自問著。
她可曾做錯了什麼事、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上天要這樣懲罰她?
「你一定也不希望媽媽或者是哥哥、弟弟們被抓去吧?別再逃了,免得拖累了大家,你一向最聽話、最孝順的,是不是?」王美麗也從旁勸道。
她抬起梨花帶淚的臉,問出心裡深處的話,「你們賣掉我,只因為我是賠錢貨嗎?」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出埋藏在她心裡多年的疑問。
蘇阿土和王美麗羞愧地低下頭,第一次不敢正視女兒的臉。
她明白了!徹底地明白了!
幸福的假象,只是縣花一現。十二年的人生中,她可曾享受過真正的幸福嗎?別再自欺欺人了,根本沒有。
據說人的命運早在出生前就注定了,人各有命,命由天定。
算了吧!她不想再掙扎,就順他們的意吧。反正到哪都是一樣的,賠錢貨就是賠錢貨,到哪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蘇晴無言地走向小陳。
一顆小小的心悄悄地破碎,沒有人發現也沒有人看得見。
誰說,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誰說,天底下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誰說,家是避風港?
騙子、一堆騙子、全是騙子!
小陳將一切看在眼底,打從心底疼惜她的遭遇。「從今天起,蘇晴和你們一家人不再有任何關聯。」他替她斷了一切。
斷吧!揮別過去,從此不再留戀。
◆◆◆
「人呢?」嚴浩問小陳。
「在房裡。」
「這次不想逃了?」
「她太忙了,沒時間逃。」
「忙?」
小陳點頭說:「對啊,她忙著哭,沒時間再逃了!」
自從知道她的遭遇後,他似乎不再那麼介意頭上被她砸出的傷了。可憐的女孩!今後總算可以過好日子了。
「哭?」
「是啊!一路哭著回來。」她氣勢磅礡的哭法,可說是氣壯山河無人能比。
「為什麼?」
「可能是打擊太大了。」
原來離開她家之前的那段沉默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沒想到一上車後……狂風暴雨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很難想像,一雙眼怎麼能冒出那麼多水?根本就像是黃河氾濫嘛!
不,是更嚴重。
因為黃河氾濫還沒淹了他的跑車,可是她卻哭濕了他那套價值不菲的汽車坐椅,真皮的耶!這下子被她一哭,可能全毀了。
「斷乾淨了嗎?」那樣的家庭、那樣的父母,不適合再有任何往來。
「一乾二淨,清潔溜溜,過戶也辦好了。」小陳突然想到了什麼……「明天新學校就開學了,我看她這樣子可能沒辦法去上課,要不要請幾天假?」
「我去看看。」話剛落,人也走出了辦公室。
嚴浩來到為她重新裝潢過的房外,抬手欲敲門,不禁一愣。
他何時這麼有禮了!嚴浩自嘲著。
叩!
裡頭沒有聲音,他直接轉開門,看到她倦縮在床上背對著他。他知道她在哭,因為她的背抽動得很厲害。
嚴浩走了過來,站在床邊,有些僵硬不自在地看著背對他不停顫抖的頭顱。「別再哭了。」
冷冰冰的口吻不像是在安慰,倒像是在教訓人。不過這是他的極限,畢竟他從來沒有安慰人的經驗,也從不需要。
「又……又不是你被……賣掉……」她替自己悲慘的命運哀悼也不行嗎?她忿恨不平地說,愈想愈恨,恨死這些披著羊皮的騙子。
「哭腫了眼睛不好看。」安慰人不是件好差事,他能做的都做了,能說的也都說了。
別再強求了!再強求就是苛刻。
「你……你不用裝好心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把我推進……火炕,我——死也不會去。」用盡她的力氣吼向他,但細小的聲音好像沒什麼強大震撼的效果。
她抽抽咽咽的表明態度,就算她那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父母收了他們的錢,就算他該死的嚇人,她也不會進火炕的,抵死不從。
她以為他買她是為了……「我沒說過這種話。」
嚴浩總算是有點明白她哭得那麼傷心的原因。
「你用不著說,我也知道。」她抬起頭用那雙紅腫過度的眼瞪著他,口氣惡劣。「被火紋身很痛的,沒有人告訴過你『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要下火炕,你自己去,別想推我下去,我死也不去。」
國民教育的前六年,她記得東西不多,唯一只記得孔先生說過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