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花兒
「也不能怪他,看起來是有些相像。」他明知不該笑,可是還是忍不住,「哈,都都平丈我!真虧他想得到。」
「更氣人的是呀……」瀲夏悶了一肚子氣,剛好官似風問起,她就順便吐苦水了,「他明知道明法規定服利一月三分,卻偏偏取五,這不是很可惡嗎?
「教他讀書學道理幹嗎,他又不聽。」她忿忿的說:「那我那麼辛苦幹嗎?」
「講到錢,老四是很有原則的。」宮似風苦笑的安慰她,「連我娘、我大姐都勸不了他,難怪你覺得無力了。」
「哪有人那麼愛錢的?我長眼睛沒看過人這樣,真是離譜。」
「也難怪他啦,我們一家子奢侈慣了,也不知道賺錢辛苦,老四若不厲害些,這個家早給敗光了。」
他娘篤信佛教,光是捐給廟寺整建,或是給遊方化緣的和尚尼姑的銀子,加起來大概可以給尋常人家用十輩子了。
而他跟老三也是不會寫勤儉兩個字的人。
宮似風屈指算了算,「就十三年前吧,那年老四才十六歲就開始幫襯家裡的生意,我爹糊塗貪心給合夥人騙光了家產,眼看大批的債主上門討債,全家給逼得差點一起去跳河。
「後來我爹帶著全家去求那個合夥人,求他給我們一條生路,著實受了一場侮辱,後來雖然拿到一筆救急的銀子,不過也氣得一命歸陰。
「那時候老四就發了毒誓,有生之年絕對不再讓人家這樣對他,也絕不願讓家人為錢受辱。
「求人的那段日子裡,我們都不是人。」他淡淡一笑,「老四從此變了樣,對錢計較得很,也不能怪他。」
瀲夏聽他說得輕描淡寫,只簡單的說了受辱兩個字,但她相信一定不是那麼簡單的言語羞辱而已,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才拿到那些銀子,重新開始。
可是,就因為自己吃過沒錢的苦頭,所以才更該替別人著想,不是嗎?
想來想去還是因為沒讀書,不明事理也不懂得做人最平常的道理。
「似風大哥,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念了這麼多書,懂得這麼多道理,可是四爺卻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
「他說他沒興趣。」宮似風雖然在微笑著,眼神卻有些黯然,「不過大家都知道,他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照顧這個家了。」
他眨眨眼睛,「你知道,我啦、老大、老三和我娘,我們算是家裡的蛀蟲,沒有貢獻只會享福的。」「既然這樣,你幹嗎不幫忙做些事情?」瀲夏覺得奇怪透了,「既然你覺得對不起四爺,怎麼不想辦法幫他忙,讓他學做好人哩?」
「那都是俗事,我才不管呢。」他搬出上好的茶具,「來,喝茶。今晚月亮很圓,一起賞月吧。」
「嗄?還要賞月?」什麼時辰啦,她好像跟二爺消磨很久了呢。
瀲夏給他拉到竹林裡,捧著上好的茶、吃著可口的茶點,跟著很風雅的二爺賞月,心裡覺得好像忘了一件事。
可是想了半天,又想不起來,只好聽著二爺彈琴歌詠風花雪月。
月色悠悠、花香溶溶、美人在伴,宮似風怡然自得的彈奏著春江花月夜,氣氛是那麼樣的優雅而美好。
如果不是那聲震天巨吼破壞了一切的話。
「凌紫衣!」宮化蝶頭上似乎燃著三把火,眼裡冒著熊熊的火焰,氣沖沖的大踏步而來。
「你好樣的,把我晾在房裡當死人哪!你倒好,在這喝茶、聽琴很悠閒嘛,還、不、滾、過來……」
他一吼,她嚇得手裡的餅掉在裙子上。
對啦,她就是忘了這件事。
忘了叫宮化蝶下課了。
第八章
「你很奇怪耶,平常根本沒那麼聽話呀。」瀲夏嘟著嘴道:「偏偏那天就那麼認真。」
是呀,她是說過她沒回來不准停,但是他幹嗎那麼規矩,真的就傻傻的等她等了四五個時辰?
況且都已經那麼久的事了,他幹嗎還要記得死死的?
「我不想跟你說話,等會你幫我做完這件事,就用不著你了。哼。」宮化蝶雙手抱胸,看著滔滔的江面,心裡很後悔受了她的扇動,沒事改五成三做什麼?
他窩在房裡寫字,寫得手都快斷掉了,她在幹嗎?
她在跟老二喝茶、彈琴、賞月順便說愛,真是他媽的可惡斃了!
「這就是標準的過河拆橋,記住了。」瀲夏不滿的說,突然船一個震動晃了一下,她站立不穩的摔到他懷裡去。
「跌倒還想拉個墊背的嗎?」宮化蝶扶住她,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經過瀲夏兩個多月的調教和疲勞轟炸之後,他相信他已經具備了前去跟杜小笙求婚的條件了。
因此今日特地帶了禮物、媒婆、先生分坐了兩艘船前去提親,他就不相信親自去還會吃個閉門羹。
後艙的船夫喊道:「四爺,看樣子要下雨了,請您進艙去避一避吧。」
「要下雨了,淋死你這個莫名其妙愛記仇的惡霸!」瀲夏用力的把手抽回來,忿忿的進艙去。
求婚就求婚哪,幹嗎拉著她一起去?早知道他這麼急著娶妻,她就不用教得那麼勤了。
她是要他讀書學道理,做個好人,又不是要幫他騙妻子的,哼。
宮化蝶一邊回嘴,尾隨著進了艙去,「淋得死我也算你厲害!」
一陣烏雲迅速的移了過來,厚厚的蓋住了天際,一場大風雨在江面上掀起了一陣白浪洶湧。
大雨辟里啪啦的打在船篷上,小船隨著波濤驀地升高丈餘,又突然間隨著浪低而摔了下來,船艙裡的人因浪濤忽上忽下、忽高忽低而顛簸著。
瀲夏毫無異樣,反倒是宮化蝶一張臉迅速的慘白了。
「你幹嗎?沒坐過船嗎?瞧你臉都白了,害怕呀?」她笑著揶揄他,「乖孩子別怕,待會就不晃了喔,呵呵。」
「你閉嘴。」他給晃得頭暈腦脹,一古腦的想吐,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時候他的表現居然比她還不濟?
他可是個大男人呀,怎麼能被這點爛風雨打敗?
「我為什麼要閉嘴?」她輕輕的晃著頭,「我偏要把嘴巴打開,還想吃一堆東西,燒雞啦、烤鴨啦、炙肉和蒸蟹,要是再有杯桂花酒就更棒啦。」
她存心說著風涼話,好慪死他!
「不過呢,吃這麼多我怕我會吐呢!」她笑咪咪的對他說:「四爺,你想不想吐呀?有沒有覺得胸口悶悶的,喉嚨裡酸苦得很難受呀?」
瀲夏假意扶著太陽穴,裝作很虛弱的樣子。
她搖搖晃晃的又說:「這船晃得好厲害,我頭好暈,好想吐喔……怎麼這麼難受呀,我要吐出來了……」
小船一個晃動,他手忙腳亂的跌到她身邊,順勢抓住她一個翻身就把她壓在艙底,「有本事再說一個吐字。」
她眼裡儘是笑意,不說吐字卻淘氣道:「嘔……嘔……」
「我要吐在你嘴裡了!」他的臉就在她眼前不過數寸,再近一點就能碰到彼此的鼻子了。
她瞪大了眼睛,連忙伸手摀住嘴,含糊的告饒,「我不說了,你快起來。」要真是讓他吐了一身,那可虧大了。
「怎麼,怕了是嗎?」他拉開她的手,湊近她的唇畔,「再說呀!」
她立刻抿緊嘴唇,用力的搖了搖頭,突然背後傳來的大片冰涼感讓她啊了一聲,抬了一下身子。
他們的距離原本就極近,宮化蝶沒動,瀲夏身子一抬自然就湊唇吻上了他。
四唇相接不過瞬間!
宮化蝶猛然一震,往後一仰跌坐在船艙,雙手浸到了冰涼的江水,「你……」主、主動吻他?
「不是呀!」她連忙爬起身想解釋,卻看見艙底破了個大洞,江水不斷的湧進來,「船底破啦!」
宮化蝶這才注意到江水快速的湧了進來,叫了一聲不好,連忙搶到艙後一看,掌舵的船夫居然失了蹤影,而舵已給砸個稀巴爛,無舵控制的小船在遼闊的江面上打著轉,難怪會顛簸成這樣。
跟出來的瀲夏也嚇了一跳,「船夫呢?不會給風雨打下江去了吧?」
真糟,不知道他要不要緊?
宮化蝶連忙探頭往後一看,根本看不見另一艘小船的蹤影,等到他們駛近來救援時,船早就沉了。
他忍不住心中一沉,船夫會叫風雨打下江去,舵可不會自個兒砸個稀巴爛。
艙中的積水轉眼就到了膝窩,瀲夏也著急了,「怎麼辦?船要沉啦。」
「那有什麼辦法,我又不能叫它不要沉。」他微蹙著眉,看著滔滔的江水平靜的說道。
看他那麼鎮靜一點都不著急,想必有辦法了,她覺得自己慌得太好笑,「你有辦法對不對?」
「當然有。」他認真的說:「救苦救難的是什麼神佛?」
她一愣,呆呆的答覆,「觀世音菩薩。」
「很好,多念幾次看能不能把它叫來救命。」
瀲夏一呆,忍不住粉拳點點的落在他膀上,「要死了你,船都要沉了,還在開玩笑!」
「是呀,我是要死了。」他苦笑一下,「早知道今天會沉船,我不應該學讀書識字,應該練習泅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