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花兒
「好茶呀。」他滿足的歎了一大口氣。
「廢話!一兩要白銀十兩,比黃金還貴!不好行嗎?」宮四一臉煩惱的說:「你聽聽這像是我說的話嗎?」
他一向是不說真話的人呀,就算覺得老二這窩囊廢愛學風雅的古人,花大筆的銀子買一兩爛茶,他也不會當面給他難看而是在心裡暗罵而已。
「不像,不過挺老實的,我喜歡。」宮似風微微一笑,「好事。」
「這怎會是好事!」他懊惱的說:「我連大門都出不去了,這算什麼好事?」
他這張嘴簡直混賬透頂,一打開就是老實話,氣得他想多賞自己幾個巴掌。
「那就別出門,藉這個機會待在家裡修身養性吧。」賽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他就覺得老四這怪病其實也還好,說不定是種福氣呢。
「我不出去做生意,你有本事拿一萬兩買一塊爛筆洗嗎?」什麼汝窯出來的,有那個價值,就算是金子鑲的也不該那麼貴呀。「在家等死吧你,還寫詩提詞,當什麼竹隱居土咧!」
「聽你說真話真舒服。」宮似風哈哈一笑。
老四就是有藏心的毛病,從小就讓人摸不清他在想些什麼,人哪一不至誠待人很容易就走了歪路。
他這弟弟會成為惡霸並不令人意外,私心多了些、貪心多了些、好勝心多了些,當然就不幹好事嘍。
「可惡!」宮四罵了幾句,無論如何都錢定不下來,「我看我不是生病,一定是中邪了!」
否則哪有這種事?
「城裡的大夫都給你看遍了,大家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既然如此,我看你也不用著急。」他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久了就習慣了。」
赫,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麼好辦法來,搞了半天還是風涼話!
「這時候還來說風涼話!」宮四忿忿的說:「想來想去還是那個夢有古怪。」
怪事是從他做了那個夢之後才開始的,他是不是該找人來給他解個夢什麼的?
「那還不容易,人家既然說你不該戲弄她的女兒,這才罰你以後不許說謊。你上門去賠個罪,說不定就好了。」
老四之前有跟他說過這個怪夢,他一直覺得很有趣。
「那不過是個夢而已,我到哪裡去找人!」況且,他戲弄、欺騙的人這麼多,他怎麼知道到底是犯了誰啦?
「那就別找了,順其自然呀。」宮似風說道:「你不是要學做好人,這是個好機會呀。」
「誰想學做好人?那不過是想騙騙杜小笙而已。」他連忙一掩嘴,「不是,我是說……沒把她騙進門,家產得分給你和如雪這兩個笨蛋,我會心疼死的!」
怎麼掩飾也無用,真話仍如實而出。
「他媽的!」宮四重重的捶了幾下桌子,震得壺、杯亂跳,「這張死嘴!」
「喔?」宮似風一挑眉,「你可真壞,想用騙的呀。」
他倒是不介意他說他和如雪是笨蛋,因為以理財的能力來說,他和如雪的確是低能。
不管多少錢,他們都有本事在極短的時間花光,因為他們各有所好卻又不精明,常常受騙多花銀子。
像他愛書、好風雅,花大筆銀子買唐寅的真跡結果卻是假貨。
如雪喜歡喝一杯,一壇葡萄酒可以用同重的黃金去換,難怪老四跳腳把銀子顧得緊緊的,不想讓他們沾手。
畢竟宮家之前在他爹手上敗過一次,好不容易才又撐起來,當然不能輕易又搞垮了。
苦日子,如今大家是過不來了,也因此才對老四不擇手段的搜刮不聞不問,說起來宮家最壞的人,倒不是宮老四了。
大家都認為他是風華首惡,但說起來他對自家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好而已。
記得有一次如雪醉醺醺的問:「喂。你賺這麼多銀子幹嗎?」
他回答得很快,像是不用考慮直接就能夠回答了,「供你揮霍呀。」
聽起來似乎有些誇張,但卻又是事實了。
「沒辦法,流雲狠得跟什麼一樣,這件事要是沒遂了她的心,大伙都難過了。」大概是在宮裡的日子無聊難過,所以才會想出地難題來為難他。
他那到護國寺去為全家祈福的娘親也是,眼巴巴的湊上了熱鬧,要他打發人去接她回來看新媳婦。
等他那篤信佛教、愛做善事的老娘回來,他又有得皮肉疼了。
「你想娶杜小笙也不難。」宮似風獻計道:「鋪橋造路、開倉賑貧就是了,也不用這麼辛苦的學做好人。」
「想得美,她還不值得我這麼做。」他哼了一聲,一臉的輕蔑,「都已經說是騙騙她而已了,哪用得著那麼辛苦呀。」
應該說任何女子,就算是天仙下凡都不值得他這麼做才對,這世上除了親情之外,還有什麼比金銀財寶更穩當的?
沒有。
「是嗎?問題是你現在說不得謊呀。」他是覺得應該會很辛苦啦,老四這種在謊言堆裡打滾的人,叫他說實話簡直比要他的命還難受。
「真該死,就是這一點讓我頭大。」他撇撇嘴,一臉的懊惱,「居然有讓我束手無策的事,真是奇了。」
「呵呵。」宮似風笑了起來,「那麼你就只好學著跟誠實和平相處嘍。」
「我會有辦法搞定的。」他說得斬釘截鐵的樣子。
絕對不能讓這種小事,影響了他的生活和人生的目標。
沒有什麼事能阻止他賺錢的。
「我開始覺得這件事很有意思了。」宮似風很有興趣的說:「有什麼進展,記得來通知我呀。」
「我又不是演戲的。」宮四呸了一聲,「已經夠倒霉了還要娛樂你?我真背!」
他一臉笑意的問:「如雪知不知道這件事?」
「給他知道還得了,幾杯黃湯下肚他什麼話都瞞不住,我瘋了才會跟他說。」這件事只有他和似風知道,別人面前可不能漏一點口風。
可能是因為說不得,所以大夫們才弄不清楚他到底怎麼了,怎麼看都說他脈象平常,不像有病。
苦就是苦在有口難言哪。
「我要是你就會問問如雪。」宮似風認真的說:「畢竟他四處遊歷,認識的人多、見過的事也不少,說不定他能幫忙。」
老三宮如雪是標準的天涯浪子,出門一趟像丟掉似的,沒錢才會回家要,又會吆喝一群怪裡怪氣的朋友回家住,一群人聚在一起只知道喝酒,成天不是醉醺醺的就是跑得不見人影。
但是他清醒的時候,卻又是個見多識廣、口若懸河的厲害傢伙。
「我才不要跟如雪說話。」不是他要排擠他這個三哥。
而是他老是喜歡踩他的痛處、犯他的忌諱。
他明明就知道他很討厭自己娘兒們似的名字,也不許人家叫他化蝶,除了家人以外,大家都以為他姓宮,單名一個四字。
熟一點的呢就喊他老四,尊敬他的呢就叫聲四爺。
偏偏宮如雪就喜歡親親熱熱的喊他:小蝶兒。
喝醉的時候又喜歡來摟摟抱抱、勾勾搭搭的,害他渾身寒毛直豎。
光是這麼不識相的一點,就夠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啦。
「你們這群兔崽子,拿我的銀子還敢跟我作對!」
宮四站在前廳的石階上,對著站滿了院子的一群手下破口大罵,從他們一個比一個頭垂得還低,滿臉愧疚又害怕的神情看來,這場教訓似乎持續一段時間了。
「是哪幾個王八蛋干的,乖乖的出來!省得老子一個個揪!」熊勇也跟著罵道:「沒人承認嗎?」都說了四爺在學做好人,叫大家斯文點了,還有不長眼的混蛋傢伙拿了就上街鬧事,還好死不死的給杜小笙瞧見了。
王媒婆上門去說四爺洗心革面、改過向善,說得天花亂墜句句動聽,無奈杜小笙就是無動於衷,冷笑幾聲就給她吃了閉門羹。
王媒婆回來不罵自己辦事不力,先怪宮家的家丁胡鬧,把最近心情惡劣的四爺惹得勃然大怒。終於大發雷霆了。
大總管陪著笑臉道:「四爺,我看這事我來查,你老別動怒,當心身子呀。」他心虛得很,隱約知道那日上門來鬧,他叫人打出去的姑娘,似乎就是引起這件事的主角。
要是給四爺知道了,那他皮沒掉了一層才奇怪呢。
「遲早被你們這群混賬氣死!」他的苦心大計呀,不會就這樣付諸流水了吧?
平常他才不怕這種小事,反正他可以瞎辦胡扯說是誤會,要他指天咒地發誓否認沒這回事也行。
問題是,他現在說不得謊呀。
「沒人要承認是吧?」熊勇大聲道,「那就大伙排排站,不許吃飯。」
此言一出,求饒聲四起,那日出門趕人的幾名壯漢面面相覷,求救似的眼光紛紛射向了大總管。
「四爺,我看這事一時半刻辦不成,就交給我吧。」他連忙找個話題來引開注意力,「早上守門的阿丁說有個教書的先生要來應徵西席,不知道四爺見不見?」
他本來不想說的,所以命人擋在門外,畢竟他要謀奪人家的家產,當然希望主子繼續目不識丁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