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雷恩那
「家欣!」
他跨著大步朝她邁進,麥色臉龐興奮得發光,用力抱住她。
她沒有推拒,全身卻僵硬得像根木頭,葉甘慶心裡感到怪異,輕輕推開她,才發覺那張姣美的臉容蒼白得可以,像隨時要暈厥似的。
「家欣……家欣?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是不是胃又痛了?」
他捧著她的臉,感覺她的肌膚好冰,心一緊,想拉她在沙發上坐下,卻被她舉臂擋開了。
「家欣?」
「我認得他。」程家欣微喘著氣,美麗眼眸覆著一層薄霧,瞬也不瞬地望著跟在葉甘慶身後進門的人。「我認得你,你個子高高的,嘴角有一小塊青色胎記,你今天還戴著一樣的鴨舌帽,我認得你……你們上次五個人把我圍住,還搶走我的包包……你、你是那個高個子阿飛。」
完蛋了!
綽號「耗子」的張浩志愣在當場,眼珠子溜過來又溜過去。
其實,他今天是來當跑腿的,瑛姊當了高齡產婦,成功產下一對龍鳳胎,如今小孩滿月,他是來幫海哥和瑛姊送油飯、雞腿和紅蛋的,沒想到……這下代志大條了。
這一邊,葉甘慶終於有所反應,見她搖搖欲墜,連忙將她抱到沙發上。
她頭好昏,撫著額頭,虛弱地睜開眼,直勾勾望進他眼底。
「葉甘慶,你……你騙我,你和他們原本就認識,你們、你們狼狽為奸,故意欺負我,故意演那齣戲,你真的太過分了……」
「家欣,不是這樣的,妳聽我說,耗子他嗯……他就叫作張浩志,大家都叫他耗子,他們那天其實是跟妳開玩笑,我事先真的不知道,我發誓,我真的不知情。」葉甘慶焦急鎖眉。
他之前就打算把那晚在淡水發生的意外真相告訴她,但事情總是這麼陰錯陽差,一拖再拖,卻選在這個時候被她察覺,這下子,還真不知道要費多少唇舌才能解釋清楚。
程家欣抿著唇,渾身都在顫抖,分不清是太生氣還是太失望,總歸一句,現在的她根本聽不進他任何話語。
「家欣,妳不要這樣。我早該說清楚,早該把耗子他們的事情跟妳說,我沒想隱瞞什麼,我只是……只是……」只是覺得不打緊、沒那麼重要,結果就一直擱著,造成現在的誤會。他懊惱透了。
愣站在門邊的張浩志尷尬到極點,想開口說話,腦筋轉了轉,發現情況超乎能力所及的範圍,根本不知說些什麼好,最後--
「呃……小葉大哥,我、我東西就直接放這兒了,吃不完記得要冰冰箱,海哥有交代,你是兩個孩子的乾爸,要記得包大紅包來,就、就這樣了,你們有事慢慢談,那個……我先走了,不用送。」說著,他開門閃人,動作俐落,完全不顧葉甘慶的死活。
不過,客廳沙發這一端的兩人,也沒誰在意張浩志的動靜。房門打開、關上,葉甘慶仍專注地凝視著程家欣,不動如山。
他試探性地對著她笑,聲音微啞--
「今天是我生日,壽星有許願的權利,妳笑一個給我看,好不好?」
程家欣仍緊抿著雙唇,小臉執拗。
葉甘慶再接再厲,「妳偷偷跑來幫我慶生,那麼,一定帶乳酪蛋糕來了,我們吃蛋糕去?」
美麗的臉容仍罩著寒霜。
「妳還是不說話嗎?」他無奈地歎氣,「如果還是不肯相信我所說的……那我們走,現在就到淡水『好地方』去,他們五個都在那裡,我讓他們跟妳說清楚、講明白。」他伸手想拉她,卻瞬間激出她劇烈的抵抗。
「我不去、不去!你不要碰我!你走開!」她甩開他的手,小拳頭揮動著,不肯讓他靠近,委屈和氣憤一下子全衝上腦門,她暈眩了下,視線跟著模糊,連自己哭了都不知道。
「家欣,冷靜下來,老天……我從沒想過要欺騙妳。」他真的懊惱死了,不敢再碰她,只能看著她淚流滿面,心裡又急又慌,莫可奈何。
今天應該是HappyBirthday,她想送他一個驚喜,孰科受到驚嚇的卻是自己。
吸吸鼻子,她紅著眼瞪他。「沒欺騙過我?那你計算機裡那些照片又是怎麼一回事?我看見了,我看見她們每一個。」
他先是怔然,想不明白她的意思,聽她又嚷--
「我開了你的計算機,你把歷任女朋友的照片全儲存起來,什麼意思嘛?!是不是因為她們之前全甩過你,你就一輩子惦記,難以忘懷?!葉甘慶,你渾蛋啦,你心裡有她們每一個,幹嘛要跟我求婚?!你渾蛋透頂啦你!」
假搶劫、真泡妞的誤會已經夠嗆了,再加一個醋海生波,葉甘慶簡直一個頭兩個大,急得臉色發青。
「家欣,好心一點,拜託妳聽我說。」他忽然扣住她瘦弱的雙肩,眉峰成巒,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沉聲說:「那些照片我沒有刪除,就是……就只是沒有刪除罷了,妳要我解釋什麼?我向妳求婚,是真心誠意的,我喜歡妳,很喜歡妳,我沒辦法丈量出那樣的感情有多深,也沒辦法用言語表示,就是有種渴望,想一輩子在一起,想好好的照顧妳,我想的就只有妳……妳懂不懂?拜託……妳一定要懂。」
她顫著唇。「不要說,我不想聽。」再聽下去,她又要心軟,輕易便原諒他,根本看不清事實真相。
「家欣--」
「不要說了!」她忽然摀住耳朵,淚珠沾滿眼睫。
葉甘慶定了定神,胸口也隨之劇烈起伏,這一切實在教他百口莫辯,心臟像被人狠狠掐住,痛得他抽氣,隨即,一股難解的恐慌感迅速竄升,他低喘了聲,不顧一切擁住她,頭已俯下--
「不要--唔……」他強索的吻含住她的唇,舌撬開她的牙關,在她芳口中深入探索,想將她牢牢地糾纏。
她在他懷中掙扎,無數的拳頭落在他肩上、背上,動作越來越大,雙腿不斷踢著,牙齒甚至還咬傷了他的舌。
男人一旦發起蠻來,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強吻便要吻得透徹淋漓,就算受點傷、流點血,又算什麼?
他的胸口悶痛得幾要爆炸,被心愛的人誤會、指控,她不聽他說,還有比這個更教他難受的嗎?
懷中嬌軀漸漸平靜下來,她小拳頭猶抵著他的寬肩,兩人氣喘如牛。
他緩緩離開她的唇,甜美中摻雜血腥,臂膀的力量鬆弛下來,尚未捕捉她的眼神,臉頰已狠狠挨了一摑。
「走開!葉甘慶,你走開!」她趁機撞開他的胸,踉蹌地逃向門邊,小臉紅通通的,脆弱又想假裝堅強。「你太過分!太過分了!」
他站起身,雙手抆在腰側,陰沉地壓低濃眉。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妳現在聽不下,我不說了,要信不信隨妳。可是妳要我走開,我能走去哪裡?我們都要結婚了,要共同生活在一起,我滿心期盼著,妳卻要我走去哪裡?」
嗚……為什麼事情到最後好像變成她的錯?
她沒有錯,她只是心煩,想哭、想大叫、想把所有事弄清楚,她如果不那麼心動,也就不會那麼心痛,他卻連一句道歉的話出不給?
這算什麼?!
嗚……她恨死他了。
「沒有婚禮,我們不結婚了,我不要嫁給你!」衝動之下,什麼都來不及思索,心裡的火焰狂烈地燒起,教她不顧一切。
四周頓時陷入古怪的沉寂中。
此時已過傍晚,房中從適才就沒有開燈,整個空間就這麼陰鬱黯沉著,如同這幾日台北的冬雨。
她看不清他的輪廓,但他眼底竄著兩把火,直勾勾地對準她,半晌,那異常低啞的嗓音劃破寂靜,沉沉地問--
「妳說什麼?」
程家欣合著眼輕顫,咬咬唇,那一張張的照片再次浮現,跟著,是那天在淡水發生的意外,她為他擔心得要命,流了那麼多眼淚,結果他卻是別有用心,他騙她、騙她、騙她!
頭一甩,她睜開雙眼,握緊拳頭傷心嚷著--
「我不要嫁你,我要跟你分手!我們分手!」
「程家欣?!」他連名帶姓地叫,眉眼嚴厲,「不要說出讓自己後悔的話。」他真會被她氣到吐血。
「我才不後悔!」她跺腳,癟癟嘴又想哭,拚命忍住。「我們分手!」
她提得起、放得下,反正全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她想嫁,還怕找不到人娶嗎?她不傷心……不傷心……可是、可是……嗚……
孩子氣地用手背擦掉眼淚,臉上的妝花得徹底,她也不管了,抓著自己的小提包,沒再看他一眼,掉頭就走,還重重地甩了門。
五秒鐘後,昏暗的景隅套房裡--
「Shit!」男人刮了自己一個耳光,找不到人出氣,只好虐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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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程家欣而言,工作、休假照排班來,沒什麼BlueMonday之說,不過今天這個星期一,真是「藍」中之「藍」,「藍」到一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