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花兒
第一章
「這是做什麼?」
棠列盯著一塊黝黑,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腰牌,上面奇特的圖騰和文字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一塊腰牌。」狡龍段智暉摸著下巴也盯著腰牌看。
「我當然知道它是一塊腰牌!問題是給我做什麼?」棠列狐疑的說,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太子殿下火連召他進宮,難道只是為了讓他瞧瞧這一塊腰牌?
「要請你到擺夷去一趟。」
棠列對女人一向非常有辦法,或許能將那個人帶回來也說不定!
「去擺夷?」
擺夷是大理國內的一大種族,女子貌美而男子文弱,但因人數較少而且生性淡泊,因此大半居住在偏遠的山區。
當今皇上在十八年前曾下過一道聖旨,嚴禁國人接近擺夷山區,除非有授權的腰牌才能通行。
「所以這就是那塊腰牌?」
「沒錯。」段智暉點點頭,「你拿這塊腰牌去帶一個人回來,任務就算完成。」
棠列有點不悅的說:「龍,你未免太浪費人才,這種小事需要我親自出馬嗎?」
雖然說狡龍段智暉是五傑的老大,但也不能給他這麼窩囊的任務,他又不是三腳貓,他起碼也要給一些具有挑戰性、高難度的任務來玩玩才有意思。
「你以為很容易?」段智暉冷笑了一下,「有時候簡單的事往往出乎意外的困難。」
「帶一個人回大理能有多難?」棠列不在乎的笑了笑,他至今還沒被什麼事難倒過。
「這個人很特別。」段智暉嚴峻的說,「你不能傷到她一根寒毛,要她心甘情願的跟你回來,絕對不許用強逼的手段。」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非要我去不可。這個人有重要到非我親自出馬不可嗎?」
段智暉斜睨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根本不想讓你去。」誰知道這只有著邪美俊容的色狼會不會對「那個人」亂來。
「最好。那你還是另請高明吧。」他笑著說:「叫豹或鷹去,不然獅也挺閒的。」
他相信五傑裡的另外三隻野獸,隨便哪一個去都能搞定這件事。
「如果我說他們去過了,並且都無功而返時,你怎麼說?」
「不可能!」棠列不禁失笑,這太荒謬了,「你在開玩笑吧?」
段智暉看著他,冷冽的眼神表達出他的認真。
「是真的?」棠列不得不相信。
狡龍一向冷酷、傲慢,高高在上習慣了,他不是那種會跟人家開玩笑的人。
「記住,毫髮無傷、完完整整的將人帶回來,否則我可會嚴辦你。」他特別強調毫髮無傷和完整。
棠列這只惡狼一向無法無天,如果他不把重話說在前面,他大概會將「那個人」五花大綁的捆回來。
「等等……我想知道那三個笨蛋失敗的原因!」聽起來這個人非常的重要,重要到親如手足的狡龍居然對他說出要嚴辦的這種話。
「去就知道了。」段智暉終於露出他難得的笑容,「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如果辦不到的話……你自己知道。」
段智暉明明在笑,可是卻令棠列覺得毛骨悚然,「到底要帶什麼人回來。」
「海寧,江海寧。」
「女的?」不會吧?這個人是女的?看狡龍這麼寶貝她的樣子,又是不能傷到一根寒毛、又是不能強逼,難道是他未來的妻子不成?
可是狡龍未來的妻子明明是北朝的平揚公主?何況他也沒去過擺夷,怎麼會冒出一個江海寧來,若說是愛人也太奇怪?
「奇怪嗎?」
他點點頭,「這個江海寧是何方神聖?」
「不告訴你,或許等你將人帶回來之後,我會考慮說給你聽!」他一拍他的肩,「現在去把人給我帶回來吧!」
「遵命。」他無奈的說,「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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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言德宮迎面撲來的是濃濃的藥味,軟煙羅帳高高的掛起,宣平皇帝段至文頭枕繡金龍的枕頭,衰弱不堪的躺在床上。
段智暉摒退了左右,悄悄的站在床前凝視著他受病痛折磨的父親。
他的臉龐消瘦,雙目緊閉,似乎在睡夢中也無法安穩。
坐在床沿,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寧……兒,寧兒……」宣平皇帝喃喃的低語著,「父王對不起你……寧兒!」
他猛然一驚,睜開眼睛接觸到愛子擔心的眼神。
「父王,您做噩夢了。」
他搖搖頭,神情除了憔悴還有悲傷,「她還是不肯原諒父王。」
「她會明白的。」握著父親的手,他軟聲安慰著。
「只怕朕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不會的,我已經派棠列去接她了。」
江海寧,他的妹妹,皇室遺落在外的一顆明珠。
「她不會來的,她恨朕。」宣平皇帝慢慢的坐起來,喘了幾口大氣,「她恨朕的無能和軟弱使她們母女受苦了。」
「父王……」
段智暉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的父親,這場病似乎將他的精力和信心完全耗盡了。
一年多前,他就發現父王變得鬱鬱寡歡,總是眉頭深鎖或是神情恍惚的發愣,漸漸的胃口變得差了,人也消瘦了,御醫們找不出病因,只得開些滋補的藥方並勸皇上休息。
「朕是好不了了,臨死之前只想見見寧兒一面。」
他那從出生落地之後從沒懷抱過、撫育過的女兒,他只希望在死前能得到她的原諒,聽到她喊他一聲父親。
「她會來的。」段智暉握住他的手,堅定的說:「一定會。」
宣平皇帝躺回枕上,似乎是疲累不堪的閉上眼睛,他的思緒日到十八年前,回到那個春暖花香的擺夷山區。
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含著淚,揮手與他訣別。
他貴為一國之君,居然連自己深愛的女人都帶不走,宗室規定異族女子不得為後為妃,身份的懸殊注定他們的相遇是一場悲劇。
皇后雖然溫婉柔和,但出身北朝的望族,她一定無法接受鳳凰兒,而太后的階級觀念更重,一定會用宗室國法來阻止他帶鳳凰兒進宮。
就算鳳凰兒進得了宮,以她不受拘束和熱愛自由的個性,她受得了深宮的幽靜生活嗎?
當年,他考慮的太多,想得太多,當他決定不帶鳳凰兒進宮時,她一句怨言也沒有,只是含著眼淚要他不要忘了她。
他沒忘,也無法忘!
這十八年來她的影子一直盤旋在他的心裡,他下令立碑設關卡保護擺夷山區不受外人騷擾,可是卻一直不敢去問她過得好不好。
直到去年他才得到消息,他的鳳凰兒早已病逝多年,她為他留下一個女兒,叫做海寧。
海寧,他們當初相遇的地方!
他的心在得知她的死訊時,慢慢的冷了下來,對一切都提不起勁,並且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
他多次派人要將海寧接回宮來,但她卻不肯,只命人帶回來一句徹底傷他心的話——「江海寧沒有父親。」
他只能將一切告訴兒子段智暉,希望在臨死前能見到海寧一面。
他的人生已經有太多的遺憾了,他不能再錯過這個女兒。
「暉兒,父王將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孩兒不會讓父王失望的。」
他父王患的是心病,他的日漸消沉都是因為喪失活下去的力量,只要海寧肯入宮並原諒父王,他相信父王很快就能康復的。
「暉兒。」他深深的凝視著他,「如果有一天,你有幸遇到深愛的女子,千萬不要重蹈父王的覆轍,父王的後悔和遺憾都已經來不及了。」
「我會的。」
他閉上了眼睛,「一切都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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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大地泛綠處處含春,正是春暖花香的好時節。
棠列騎著一匹快馬,飛奔在一片草海之中,自從過了聖上所立的止步碑之後,這裡已經是人跡罕至了。
究竟聖上為何要立這塊止步碑,恐怕和段智暉要他帶江海寧回宮一樣,都是個謎。
而為什麼帶一個人回宮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居然會讓五傑裡的豹、鷹、獅統統鎩羽而歸,這又是另一個謎。
他放慢速度,苦苦的思索著,可是完全找不到頭緒。
突然一聲馬嘶,一匹全身火紅的駿馬自密林中奔了出來,可是馬背上卻沒看見人影。
棠列縱馬一前,陡然躍起,在空中翻了兩轉後穩穩的落在馬背上,他抓住韁繩夾緊馬腹,任憑那匹馬如何揚蹄、人立,就是無法將他甩下,馬兒知道遇到騎術精湛的人,於是轉了幾圈就站立不動,一勁的噴著氣。
「好馬。」
這匹馬渾身火紅,通體毫無雜毛,是難得一見的好馬,只是奇怪這麼好的一匹馬居然沒有主人?
若是沒有主人的野馬又怎麼會上馬鞍、韁繩呢?
他騎著紅馬,一手拉著自己的馬繼續往前走去,他想馬的主人應該就在附近,他可不想被當成偷馬賊。
他縱馬進林,可是胯下的坐騎卻不住的嘶嗚、倒退,似乎林子裡有什麼令人驚懼的事物存在,令一向神駿的馬駒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