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流蘇
「瞧你緊張的!我明白你心裡頭有人,而且我也從來沒有把你當一般恩客,否則那天你在我那裡過夜,還能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嗎?」
說起這件事,天游心裡就過意不去。
這時彩兒送酒進來。
「彩兒,這裡不用你伺候。你去告訴小梳子他的鬍子大哥來了。」芙蓉吩咐。
彩兒走後,芙蓉問天遊說:「今天要聽什麼曲子嗎?」
「今天只說話,不聽曲。」
「我明白,你沒有得到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不舒心。」芙蓉拿起一隻陽澄蟹,熟練地剔出蟹黃放到天游前面的碟子裡,然後沉吟一會兒,娓娓道出:「沒有人知道小梳子是從哪裡來的,十年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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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梳子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著下巴,望著天上的月亮發呆。
這是什麼情形呀?眼睛睜開的時候,心裡想的是鬍子大哥;閉上眼睛時,腦海裡浮現出來的還是鬍子大哥,朝也想、暮也想,難道喜歡一個人就得如此著魔嗎?
唉!再這樣想著鬍子大哥,早晚是要露出女兒性子出來的,到時候她可真的會完蛋。
彩兒走來,在小梳子的背後拍一下,叫道:「小梳子,發什麼呆?大老遠就聽見你在唉聲歎氣的,是不是又惹麻煩了?」
「不關你的事!去去去,別來煩我。」
「那我告訴你鬍子大俠來了,算不算煩你?」
「鬍子大哥來了?」小梳子雀躍地站起來,一隻腳才伸出門檻外還沒有著地之前,她又把腳縮回來:「我又不是望春樓的姑娘,為什麼他來了,我就得出去陪他?反正有芙蓉姐姐陪著就夠了。」
「小梳子,你鬧什麼彆扭呀?快去吧,人家正等著你呢!」
「我說不去就不去,彩兒,你走吧,別打擾我看書。」小梳子轉進房裡,將門關起來,拿起《論語》讀著,心裡卻想著李清照的詞。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小梳子歎了一聲,放下書本,拿起一面小鏡子照著,她望著鏡裡的臉出神。這張臉……突然地,她的心眼一亮,霍地起身,走出房門。
「小梳子,都這麼晚了,你還要出門啊?」容姥姥的聲音從隔壁屋裡傳出來。
「我哪裡也沒去,只是在院子裡散散步。姥姥,你睡吧,別管我,我走倦了,晚上才好睡覺。」
小梳子在姥姥房門外靜待半晌,聽見她規律的鼾聲時,才悄聲地走出屋子,打開跨院的側門,輕靈的身影往外逸去。
女兒節那一身女裝打扮時,小梳子就覺得自己的模樣很像一個人,當時她一時沒有想起來,今晚攬鏡自照時,這才恍然想起,原來是她長得像琴劍山莊那幅畫裡的女人。
小梳子來到琴劍山莊,怔怔地注視畫中的女人,心中那份熟識的感覺愈來愈強烈。這是什麼原因?
漸漸地,畫上掩來一抹黑影,小梳子驚惶地回過頭去,看見蒙面黑衣人露出凶殘的目光瞪著他。
「你……」小梳子驚駭地望著黑衣人;雖然在黑暗中,不過他這對眼睛好像在哪裡見過?小梳子努力地要想起來,可是這顆腦袋偏偏在這個時候不濟事,疼得厲害。
「你認得我,對不對?」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蒙著臉,我怎麼會認得你?」小梳子驚恐地注視他,提起勇氣問:「你到底是誰?」
「別跟我裝蒜,我知道那天晚上你看到了。」黑衣人冷冷地說:「去年傳出琴劍山莊在整修的消息時,我就想到你一定會再出現,果然不出我所料,今晚我不會失手,再讓你給逃掉!」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我怎麼都聽不懂?」小梳子顫抖地說。
不容分說的,黑衣人一掌打過來,小梳機靈閃了一下,連退幾步,貼靠到牆上,無路可退。
「我和你無冤無仇的,你為什麼要殺我?你究竟是……誰?」
「送你去和你爹娘團圓的好心人!」黑衣人手中的刀朝小梳子砍過來,她閃躲不及,右肩頭被劃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柱。
小梳子驚惶失措,忍住痛楚,使勁地提腳展開輕功,飛身破窗而出。
「哪裡跑!」黑衣人跳窗而去,追了出去。
暗沉沉的夜,靜悄悄的街,小梳子使全力地飛奔,但是那黑衣人腳程極快,眼看就要趕上了。
小梳子害怕得額出淚水,心裡吶喊:鬍子大哥,你為什麼要去找芙蓉姐姐,不來救我……你快來救我啊……
突地,一支鏢射中小梳子的背部,瞬息跌落下來,再也無力飛起來了。
「看你再往哪裡跑!」
小梳驚懼地看著黑衣人手中冷森森的刀就要朝她逼近,眼看就要砍過來時,突然有一把劍將刀架開,刀劍交鋒,不分軒輊。
黑暗中,小梳子認出救她的人是那個黑臉的男子。趁兩人纏鬥的時候,小梳子拖著受傷的身體直奔望春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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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說完小梳子當年如何來到望春樓一事之後,天游沉吟一會,問道:「小梳子姓什麼?叫什麼?」
「誰知道啊!在望春樓裡,哪一個人不是把爹娘取的名字埋藏起來的?所以大家小梳子、小梳子的叫,也不會覺得奇怪。鬍子大俠,你不也是不願意以真實面目示人嗎?」
「我是有原因的……」
「碰」一聲,小梳子滿身是血地跌撞進來。
芙蓉花容失色地驚喊:「小梳子!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天游急忙地上前扶住小梳子。「小梳子,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小梳子微啟失去血色的唇瓣,顫了許久,才虛弱地叫了一聲:「……哥……」人即昏了過去。
「小梳子,他……他在哪裡弄成這個樣子?」芙蓉慌亂地說:「對了,得告訴容姥姥,彩……」
芙蓉就要喊彩兒去通知容姥姥時,被天游制止了。
「芙蓉姑娘,等一下,讓我看看小梳子的傷勢,先不要驚動任何人。」
「對,你說的對!若是讓姥姥看到小梳子現在這個樣子,不嚇出病來才怪。」芙蓉說。
天游抱起小梳子,讓她的頭靠到自己肩上,快速地拔出她背上的飛鏢。
「好惡毒,竟在鏢上喂毒,存心要置人於死地!」天游忿怒地說。
「這……」芙蓉心一凜,擔心地問:「那小梳子是不是沒救了?」
天游把一下脈,寬慰地說:「還有一絲氣息,只要趁毒未攻心之前,把毒從他體內吸出來,小梳子就不會有事。」
天游將小梳子的身體翻過來,解開衣襟,脫掉她沾滿血跡衣服,露出雪白的香肩和紅色的小肚兜,天游愣住了。
小梳子是女孩!這……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天游拿下小梳子頭上的髮帶,秀髮披散下時,細細地端詳小梳子的臉時,真令他狂喜又激動。
芙蓉端一盆熱水過來時,看見天游懷裡的小梳子時,不禁大吃一驚!
「……小梳子是女孩……怎麼會呢?這太……太……荒謬……」
「先別說這個,救人要緊。」
天游一點也沒有猶豫,立即把嘴附在小梳子呈黑色的傷口,一口一口地吸出她含毒的黑血,直到肌膚上的黑毒素盡褪才住口,然後從懷裡掏出一瓶崑崙玉露七草藥粉撒在傷口上。
芙蓉擰來一條溫熱的毛巾,天游接手要為小梳子拭身、更衣時,芙蓉有所顧忌地說:
「鬍子大俠,剩下的事……還是由我來做吧。」
「沒關係的,我可以的。」
「可是……小梳子是女孩……」
「芙蓉姑娘,我確定小梳子是我的青梅竹馬歐陽巧梳,我們倆早已經有婚約了。」
「婚約?」芙蓉叫了一聲:「鬍子大俠,小梳子是女孩已經夠令人吃驚了,如今你又說和她有婚約,這……這該從何說起?」她被眼前一連串的事情攪得頭昏腦脹,分不清什麼跟什麼了。
「芙蓉姑娘,麻煩你去請容姥姥過來一趟,我想和她談一談。」天游頓了一下,又說:「等事情弄清楚了,我一定會把事情告訴你,不過在這之前也請你暫時隱瞞小梳子是女孩一事。」
「我知道了。」
芙蓉走後,天游將小梳子弄妥當之後,凝視她蒼白的容顏,輕撫著她依然帶著驚惶的睡臉,心裡著實疼惜不已。
門打開,容姥姥焦急地走進來,撲到床畔,擔心地哭道:「小梳子,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萬一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向老爺夫人交代?」
「你是容媽?」天游看見眼前滿頭白髮的容姥姥時,頗為詫異。他記得容媽媽是三十出頭的婦人,不過足十年的歲月,已令她早生華發了。
容姥姥愣了一愣,望著一臉鬍子的天游,惶恐地問:「你……是誰?」
「容媽,你不記得了?我是『白雲山莊』的任天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