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可艾
「你相信清還活著嗎?」
我相信。」仇煌毅然的回道,明亮的眸子閃爍著堅決的光芒,「她一定還活著,活在這世上的至個角落等待我前去找她,即使用盡一生的時間,我一定要找到她,也一定會找到她。」
「也好。」寒靈月十分明白,他必須這麼做,如此才能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與動力。
風雨逐漸停歇,他用布中將知秋縛在胸前,對寒氏祖孫揖禮道:「夫子、師姐,煌告辭了,希望來日有緣再相見,後會有期。」
「煌,我要告訴你最後一件事。」寒無極在他臨去前說:「你並不是亂倫孽子,你的母親皇甫婉心並非皇甫家的血脈,她的母親也就是你的祖母是與外人生下皇甫婉心的,可惜這事一直未能跟皇甫玄說,如果他知道,也許就不會變得這般瘋狂吧?」
仇煌不答腔,並沒有露出他料想中的喜出望外,只因,他的心已因雨過天睛後變得雲淡風清。
他是不是孽子,或他和仇泠是不是兄妹,對他而言都已無所謂了,真正的幸福在於他已懂得真愛,如此就夠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寒無極與寒靈月依依不捨地目送著他消失在幽渺的薄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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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男人要照顧奶娃兒,是一件比到戰場上衝鋒陷陣更難的事。
仇煌總是在手腳無措中,極具耐心而仔細地照顧知秋。
有一次,他抱著啼哭的小女兒進入一家野店,他不斷的誘哄,她卻仍很不給面子的哭個不停。
正當煩惱之際,野店的老闆娘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把孩子抱了去,背對他解開上衣,將乳頭塞進小嘴裡,孩子這才停止哭泣。
仇煌忙別開臉,不敢正視袒胸的老闆娘。
不期然的,他的眼角餘光不小心瞄之下,剎那間,他將抱著孩子授乳的老闆娘錯看成仇泠,則彷彿是她抱著他倆的孩兒的溫馨景象,不覺看得怔怔入神。
老闆娘發現他的目光,回首拋了一記媚眼。
他忙又撇開頭去,俊臉漲紅。
「瞧娃兒生得這麼俏,想必她的娘親是個美人吧?」老闆娘隨口說道。
「是的,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仇煌順口回答,眼神柔情萬千。
老闆娘不再多問,雖看過世間許多悲歡離合,但再問總是教人心碎神傷。
「來,娃兒還你。」她將餵飽的知秋還給他。
仇煌稱謝,再帶著知秋繼續旅程。
時光荏苒,如此一般含辛茹苦的拉拔,小小的知秋終於長大了,她先會喊餓,然後再會喊阿爹了。
「這位大娘,請問你有沒有看過這個女子?」
大娘看了看仇煌手上的圖像,搖搖頭走開。
「這位大伯,請問你有沒有看過這個女子?」
大伯也是搖搖頭走開。
「這位兄台,請問你有沒有看過這個女子?」
那位兄台仍舊搖搖頭走開。
「這位姑娘……」
一路走來,同樣的問話一問再問,但仇煌從來不嫌煩、不嫌累。
「餓,阿爹。」知秋揪著仇煌的袖子說。
「秋兒乖,來,阿爹帶你去吃東西。」仇煌牽著知秋走入一家客棧。
他們父女正欲坐下時,驀然瞥昱道似曾相識的身影,他定睛一看,竟是魯漢。
魯漢正提著—只山豬和掌櫃的討價還價,高大的他在客棧裡顯得更加魁梧壯碩,加上聲大如雷,教人不注意也難。
「你!」仇煌對他大喝。
魯漢聞磐扭頭,看見仇煌登時一愣…
下一秒,仇煌已來到他的身前,怒目地揪住他的衣領,單刀直入地吼道:「把泠還給我!」
魯漢皺眉.回捉住他的手腕。
兩個男人怒視對峙,氣氛顯得劍拔弩張。
「阿爹,餓。」知秋走過來揪住仇煌的衣角。
娃兒的稚聲瞬間衝散了兩人間騰升的殺氣。
魯漢的眼裡浮起一道光芒,他注視知秋好一會兒,放開仇煌,默默的轉身走開。
仇煌馬上抱起知秋跟上。
魯漢沒有阻止仇煌,任由父女兩人跟著他,而且,好像就是要他們跟著來似的,他的腳步不慢不快。
說是不慢不快,但由週遭不諳武功的平民老百姓看來,這兩人簡直就是用飛的了。
不久,魯漢上了山,來到一座簡樸的屋舍,他沒邀請仇煌,逕自入屋。
仇煌當然跟了進去。
魯漢用下巴對一扇房門努了努,意思不言而明。
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仇煌打開房門跨入,那是驚,更是喜。
是仇泠!
真的是仇泠!確確實實就是仇清沒錯!
「泠!」
他欣喜若狂的衝過去,一把抱住坐在一張大椅上的仇泠,「老天有限,終於讓我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沒死屍
但她不看他,亦沒有任何反應,事實上她是無喜、無慈、無哀、無樂,任由他又抱又嚷,黝黑的瞳眸只是虛無地直視前方。
察覺到異狀,他放開她仔細看清,當即大驚,「泠?
「如你所見,她已經變一個活死人了。」魯漢來到他身後,注視著仇泠開口說道。
活死人?
一瞬間,仇煌只感到心痛如絞。
已成為活死人的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皎白似雪的臉靨仍是極美,但卻不再含有烈火般的璀璨光彩,而是徹徹底底的冰寒,活像一個冰雕美人。
蹲在她身前,他深情款款的凝睇她,伸手撫摸她冷涼的臉頰,「只要她活著就夠了。
「阿爹,誰?」知秋進來,指指仇泠問道。
「秋兒,過來,她是你的娘親。」仇煌朝知秋招招手說道。
「娘親?」知秋依言來到父親身旁,卻對「娘親」這個詞兒感到陌生,她向來只知道有阿爹。
「是的,娘親,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然後冒著生命危險將你生下來的娘親。」仇煌耐心地進一步解釋。
可這番解釋對知秋而言實在太深奧了,她不懂,只是蹙眉露出一副很認真思索的模樣,乍見這模樣,和仇泠真的很相似。
「你叫秋兒?」魯漢屈下身輕聲問道,盡量把自己縮小得與她齊高,以免嚇著她。
知秋直視他難看的醜臉,一丁點受到驚嚇的樣子都沒有,此點確有乃母之風。
魯漢心想,一般的孩子看到他,莫不嚇得嚎啕大哭,連作好幾天噩夢裡!
「知秋。」知秋應道:「知秋,我。」
「知秋,伯伯帶你去外面玩好不好?」他再問,丟個徵詢的眼色給仇煌。
見仇煌點頭答應,知秋則一口答應道:「好。」
於是,魯漢牽起知秋的小手走出去,留下仇煌單獨與仇泠獨處。
說要帶知秋出去玩,其實是帶她到後院砍柴去。
昔日砍在敵人肌骨上,一斧便能將人劈成兩畢的戰斧,今兒個卻成了柴刀,砍下的每一下都狀似輕鬆得不得了。
知秋托著粉嫩嫩的腮幫子,蹲在一邊專注地看著。
「這斧利得很,好用。」魯漢對她咧嘴笑道,帶著自嘲的意味。
她突地站起,跑去握住斧柄想將它舉起來,但百斤重的戰斧豈是她這娃兒提得動的?戰斧分毫未動,她不死心,更不甘心,使盡吃奶的力氣,用手拉、用肩扛,拚命的想移動它。
魯漢大笑,摸摸她的頭說道:「你這死心跟的固執性子,簡直跟你娘親一模一樣。」
「娘親?」她對這名詞兒還是很陌生。
「是啊!你的娘親,剛剛你看到的女人。」
那個當她踏入銷魂谷,為他第一眼所見時,他便真真正正的銷魂。
在他眼中,她的絕美是孤獨的,她的艷麗是寂寞的,他虔敬而崇拜的默默愛她,不敢奢望她回報,他僅乞求她能回眸一盼,他就心滿意足了。
想當初她說要他的命時,他簡直快樂得瘋了,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活得多麼有價值,對她的所有付出都是幸福的,無怨無悔的。
知秋似懂非懂,若有所思。
未幾,仇煌走過來,直截了當的說道:「我要帶她走。」他的語氣強硬,明顯表態,就算是要殺了他,他也要帶走她。
魯漢靜了一會兒,醜臉上掩不住惆悵的妥協道:「好吧!也許這對她來說可能比較好。」
仇煌看得出他對仇泠的一往情深,沉吟片刻,開口邀道:「你願意與我們同行嗎?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泠的照顧。」他的態度和緩下來,真誠的感謝起魯漢對仇泠無微不至的照料。
魯漢的醜臉當即亮了起來,當下點頭如搗蒜,「沒問題,多個人總是多個照應嘛!」
於是乎,一俊一醜的兩個大男人、一個無意識的女人,以及一個小女娃便成了一個奇異的組合,一塊踏上旅程。
之後,知秋反而喜歡給魯漢抱,因為,阿爹抱娘親的時間多過於抱她,連說話也是。
阿爹老是對不說話的娘親說話,講到開心時,還自個兒一個人呵呵直笑;可講到傷心時,便會只抱著她,人也安靜多了;
她不瞭解,但不知不覺中又好像有點瞭解,總而言之,佔了阿爹最多視線和關心的人是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