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黑田萌
也是,難道在他傷害她、羞辱她之後,他還奢望她會愛他、接受他嗎?
「傑,謝謝你。」她垂著臉,淡淡地說。「謝謝你沒對爸爸說什麼……」
他眉心微皺,「你是因為我沒說出一切才對我這麼順從?」
「不是的……」她揚起頭,急著解釋,「不是那樣。」
「我看不出除了那個原因,你還會因為什麼而對我好。」他瞥了那碗麵一眼、「你也許是目前在世界上最恨我的那個人。」
「我不恨你。」她說。
他撇唇,勾起了一抹促狹又略帶自嘲的笑意。「不恨我?難不成是愛我?」
米亞一怔,不知所措。
是的,她是愛上了他,不過要她大方的承認,她還真是做不到。
再說要是她承認,他會有什麼反應呢?她想,他會恥笑她,羞辱她。
低下頭,她選擇沉默。但她的沉默,卻讓傑以為那是因為她默認了一切。
「你不必因為我什麼都沒說,而在我面前低聲下氣,我不習慣。」他揶揄她。
「傑……」她怯怯地抬起眼望著他,「你是真的恨爸爸嗎?」
「你在說什麼廢話?」他聲線一沉。
沉默了一會兒,她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可是今天你推爸爸回房,不是嗎?如果你恨他,為什麼……」
「他要我幫忙。」他冷冷地否定了她的猜測及推論,「在我還沒跟他攤牌之前,我可是他的好女婿。」
「只是這樣?」她凝視著他,像是要看進他內心深處般。
「你以為有什麼?」他冷酷地背過身去。「把面端出去!」
她一怔,「你……不吃?」
「不吃。」他從另一邊下了床,將衣服穿好,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你要出去?」
「我要出去喝酒。」說著,他走向了門口。
米亞下意識地走近他,「傑……」她輕拉住他的手,「晚了,別去。」
他轉頭冷睞著她,「你什麼時候有資格管我了?」他其實不是真心那麼說,但他的心好亂,亂得他不由自主地說出反話。
米亞怯懦地鬆開了手,「家裡也有酒,你其實不必出……」
「家裡有可以讓我開心的女人嗎?」他衝口而出。
她看著他,神情落寞而難過。是的,她不能讓他開心,看著她,只會讓他更忘不了她佔有了他應得的父愛。
他不愛她,那天佔有她也只是為了報復、為了洩憤。
見她露出了難過又尷尬的表情,傑的胸口不自覺的揪緊。
不,她才不會那樣,她一定恨不得他二十四小時都不在家。
「幹嘛那種表情?」他勾起了她的下巴,「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啊,我找別的女人不是正合你意嗎?」
「我沒那麼想……」她聲調軟軟地否認。
他眉頭一擰,猛地圈住她的腰肢,「那你怎麼想?你能像那些女人那樣取悅我?」
他說的「那些女人」,是指上次他帶回來的那幾個妙齡女郎吧?要她像她們那般千嬌百媚、妖嬈熱情,她是真的學不來……
她垂著眼,眉心微皺,一臉不知所措的無辜模樣,挑起了他些許的慾望。
低頭,他狠狠地吻住了她。
他像是發洩似的,而她異常溫順,不似上次那般抵抗掙扎。
他想她只是為了維護芳川辰平而不敢違抗他,並不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而真心接受他。
只要他再繼續,她也許會像那天一樣抗拒,而他怕的就是那樣。
一旦她拒絕抵抗,肯定又會激得他粗暴對待。他不要再那麼對她,他是她的丈夫,可不是強暴犯。
因為不想對她用強,因為不想被她拒絕,所以……他選擇逃離。
推開她,他神情陰沉地道:「無趣。」打開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就這樣,一個月的時間又過去了。傑的態度沒有改變,對於她所釋出的善意也視而不見。
儘管如此,米亞並沒有因為他的冷漠而打退堂鼓。
不管他是如何冷漠無情地拒絕她、打擊她,她絕對不會退縮,不會放棄。
每天不管他回來得多晚,她總會在門口等他。他喝醉了,她會服侍他更衣休息;他出門,她一定目送著他離去。
他冷言相譏,她微笑以對;他給她氣受,她甘之如飴。
她盡妻子的本分順從他、伺候他,她相信他總有一天,會感受到她的用心及直一誠。
午夜過後,傑回來了。他帶著一身酒氣,還有她所陌生的香水味。
丈夫的身上有著其他女人的氣味,她心裡真的很不是滋味,但是她沒有露出不悅的表情,「你回來了。」她等在門邊。
陪著傑一起回來的保羅跟桑尼在這些時日的相處接觸後,對米亞的態度已不似之前冷淡疏離。
雖然他們跟她言語不通,但眼神還是可以交流的。
兩人向等在門邊的她點了點頭,好言好語地似乎在勸著傑什麼。
傑臉上一沉,不悅地回了他們兩句,兩人便低頭不敢多說。
「傑……」米亞趨前想扶住酒醉的他,他冷臉了她一眼,以動作拒絕了。
他逕自往前走去,而米亞則緊跟在後。
回到房間,他砰地往床上倒去,動也不動。
米亞默默地走到床邊,「傑,把衣服換了,好嗎?」
他微掀起眼皮睇著她,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她鼓起勇氣坐在床邊,伸出顫抖的手,慢慢地解開他襯衫的鈕扣。
他沒有推開她,只是靜靜地望著她,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感覺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米亞於是提及今天接到廣治電話之事。
「對了,今天廣治堂哥跟吉造叔叔都打過電話來。」她說著,一點都沒發現他眼底閃過的銳芒。「他想請求你讓他回公司,因為吉造叔叔不敢跟你提,所以他拜託我向你……」
「你憑什麼以為你的求情有用?」突然,他打斷了她。「他們父子倆偷偷挪用公司的錢,我不跟他算這筆賬已經夠仁慈了。」
「挪用?」她一怔。
「沒錯,」他不悅地看著她,「沒有人能用我的錢,那些曾經用過我錢的人,現在都不在了,他們兩個人還能好好地活著,真該感謝上帝。」
「我不知道這些事,我!」迎上他陰沉的目光,她陡地一驚。「我只是……」
「只是什麼?」他抓住她的手,「你居然敢當著我的面幫他求情!?」
「傑,他是我堂哥……」
「他跟你沒有血緣關係,而且他對你很有『性趣』!」他惡意地說,「也許你對他也有……」
「傑!」她慍惱又委屈地喊,「你明知道我跟廣治堂哥沒什麼。」
「既然是這樣,就別在我面前提起他!」說著,他恨恨地甩開她的手。
「傑……」她氣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質疑她,但除了氣,她什麼都不能做。
「出去!」他冷喝。
米亞坐在原處不動,委屈地看著他。她的唇在微微顫動著,像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封閉自己,然後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這世上沒有什麼仇恨是用愛化解不了的,但為何他要拒人於千里之外?
看見他這樣傷害他自己,她覺得好氣、好心痛……
「非要這樣嗎?」她喃喃地說。「你非要這樣封閉自己的心嗎?」
聞言,他翻身瞪著她,「你可不是心理醫生,我也不需要心理治療!」
她毅然地迎上他兇惡的眸子,「你以為你這麼做能讓誰高興嗎?你母親?你的馬立爸爸?」
傑神情一凝,兩隻眼睛像要燒起來似的,「不准你提他們!」
「我要說!」
她不該頂撞他、激怒他的。但也許是因為不滿的情緒積壓了太久,也或者是因為看不過他這樣傷害自己,她卯起來就跟他槓上。
「爸爸還愛著你母親,他沒有背叛她,而你母親也不會希望你恨自己的親生父親,別忘了你所恨的人,是你母親深愛著的人!」
傑眼底閃過一抹寒光,冷得教人忍不住哆嗦。
「我說不、準、再、說!」他像是下最後通牒般地警告她。
「你是愛爸爸的,如果你不愛他,就不會恨他。」她不畏威脅地繼續說著。
她知道再繼續說下去,他可能真的會氣到殺了她。但她必須說,她必須喚醒他心底深處的感情。
「你的馬立爸爸寬容地接受了你母親及你,他是真的愛你們。他真心愛過,不會有什麼遺憾,要是他知道你帶著仇恨長大,他一定……啊!」
傑沒讓她把話說完,他狠狠地將她扯到床上,翻身壓住了她。
他恨恨地瞪著她,褐色的眸子裡竄著懊惱的火。他氣得微微發抖,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她說的一點都沒錯,但是……他怎麼能承認?
他是愛她的,但當他越是愛她,就越忍不住要激烈的拒絕她。
對芳川辰平,他還是有不諒解之處,但他其實也發現……他對他的恨已不如以往強烈。
這個發現讓他自責心虛,覺得自己好像對不起抑鬱而終的母親及馬立爸爸。
「傑,求求你……」米亞平靜地看著他盛怒的臉龐,眼角泛著淚光,「放過你自己,也放過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