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布丁
他突如其來的怒吼讓她嚇了好大一跳。
「你對我有什麼樣的期望?為什麼你又會對我有所期望呢?」她心裡七上八下地等著他的回答。
當她問了，他反而不說話了。佈滿血絲的眼瞪她，像是在思索著，更像是試著將問題塞進被
酒精弄迷糊的腦袋裡。
也許她還是不該在這個時候問他的，畢竟他已經醉了，一個醉了的人怎麼能期望他腦筋清醒
，也許他只是因為酒精作用而胡言亂語。
在她想放棄的時候，解滄笑突然開口了。
「我父母強迫我循著他們排定的路走，漠視我的意志。你爸從不曾對家裡有任何付出，於是
你得漠視你的意志，為這個家庭而付出。我以為我們是一樣的，我們同樣恨著父母，同樣有
著夢想，可是我錯了，因為你還有一個好媽媽。我更錯了，因為像你這樣貧窮人家的小孩，
錢才是最重要的。」
「我……」竹衣因為他的話而怒火沖天，然而辯駁的話方到口中，她硬生生地打住了。
她怎麼忘了，她未來的志願就是賺大錢，讓他們一家人可以過好日子!
是的，對她而言，錢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們是不一樣的。」竹衣語氣平淡地說：「因為你所鄙棄的，是我苦苦追尋的。所以
你才會說我無法瞭解你，因為我們來自不同的環境，你同樣地也無法瞭解我的貧脊。」
「沒錯。」解滄笑推開她，跌跌撞撞地往樓上走去。
他也是到了今天才恍然大悟，他當初為什麼要他父母收留竹衣三姐弟。他也終於知道他心中
的矛盾與掙扎，其實在他曉得竹衣家裡的情形時，就已經開始了。
他寂寞的心靈一直渴望一個知心人，所以他不停止地懷疑她、去測試她，但他卻以為自己只
不過是劣根性使然，無聊想打發時間罷了。所以當他慢慢地對她有了改觀，那被他故意漠視
的渴求浮現了上來，於是他開始逃避，卻又忍不住接近她，他克制不住想走近她的腳步，所
以他只好要他的父母當兇手，將竹衣趕出他的生活。
說穿了，是他怯懦，是他害怕。他希望她會是能走進他心靈的人，可是卻更害怕她會讓他希
望落空。而現在他終地知道，她真的不是他的解語花!
他從沒有想過事實的真相會帶來那麼大的衝擊，他竟然會承受不住，於是他只好選擇了醉。
「你本想找我當夥伴嗎?」
「像你這種連鹽巴、砂糖都分不出來的人憑什麼當我的夥伴。」
「那你要我做什麼?」這句話一問出口，竹衣的心跳比擂鼓還快。
解滄笑靜默了一會兒才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他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既然她不是他追尋的那個人，那麼說再多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知道嗎?」竹衣幽幽地問。
她想了一整夜，為什麼他獨獨對她特別?除了把她當玩具以外，應該還有別的吧。雖然他對
她真的不好，可是細細回想，他看著她的眼神中，似乎有著其他的情緒存在……當然，也有
可能是她在自作多情罷了。
她喜歡他是好累。
摸不著他的心思也就算了，偏偏他總愛挑動她的情緒，在精神上虐待她。她甚至可以確定，
他是因為知道她的心意，所以更敢對她為所欲為，不把她的飽受折磨放在心上。
為什麼在經歷這麼多事之後，她還是對他抱著期待呢?她為什麼還不醒悟啊?
「不然你以為我要你做什麼?」
他沒有轉身面對她，但是平板毫無情緒的語氣讓她心裡又是一痛。
他在笑她的自作多情!
「我以為你是要一個夥伴。」她選擇最不會傷到自己的答案。
他的反應是一陣訕笑，「我要夥伴也該選個可以影響我父母的吧。」
「說得也對。」
她不想再就這個問題談下去了，不管他是基於任何理由，他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都讓她
難受。
在這當頭，實在不是跟他說真心話的好時機，等那一天……等她完成創舉的那一天，她方能
站在他面前，要他好好地跟她說個清楚。
竹衣走上樓梯，經過他身邊，「晚安。」
他突然拉住她，「你問完了?」
「嗯。」
他扳過她身體，讓她面對著他，「就為了夥伴問題等我到三更半夜?」
竹衣雙頰又泛紅了。
不要在這個時候逼問我這個問題吧!她在心裡苦苦哀求著。
「為什麼等我?」
他的臉靠近了她的，紅透的雙頰，顯示他醉得比她想像中還厲害。
說不定明天他就把今晚曾經說過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了。
也或許是因為這樣，他剛剛才會跟她講這麼多，因為他醉了。
「其實你很喜歡我，對吧?」
「那又如何?」她放棄再掙扎了。
「我知道你很喜歡我。」
他突然笑了，而且令她驚訝的是，他的嘴角竟帶著一絲溫柔。
「是因為這樣我才選中了你吧，因為你跟我一樣有著執著，不容他人反對的執著。」
竹衣驚愕地瞪著他，他現在的樣子和適才粗暴狂狷的樣子判若兩人。他突地變得溫柔起來，
讓她好難適應。
「我本來只是想戲弄你的。反正每個女生都一樣，只要是長得帥一點的，有才華的，受人歡
迎的男生，就會像只哈巴狗一樣黏上去。」
竹衣擰起了眉頭，「你這樣說太過分了。」
「要不然你告訴我，你喜歡我什麼?」
竹衣漠然不語。因為她一開始的確是受他帥氣英挺的外貌、出眾的才華所吸引。她老實回答
豈不讓他更得意。
「像我這種爛個性的人，你究竟喜歡我什麼?」
「我也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這麼爛的你。」她終於說了。
反正他醉得厲害，明天醒來一定會忘光光的。
「說得好!」解滄笑拍拍她的臉頰，「我對你這麼壞，你還是義無反顧地喜歡我。如果是別
的女孩瞭解真實的我一定早就跑掉了，對不對?」
「我不知道。」
「你好傻!」他呵呵笑了兩聲，眼前似乎又有什麼跟竹衣的身影重疊了，但這一次他終於看
清楚，那個人竟然是……他?!「好傻……注定跌得一身是傷……」慢慢地爬上樓梯，留下愕
然的竹衣。
她突然覺得他最後的話，不只是針對她而說的。
???
竹衣買了生平第一本西點食譜，上頭繁瑣的製作方法，密密麻麻的用具和材料看得她頭昏眼
花，總覺得上頭的字對她來說陌生得可以。
不行，她不能被打敗，離二月十四號情人節只剩三天了，這三天時間她絕對要做出讓解滄笑
點頭說好的巧克力來。
她若想懂得他的世界，就得先去瞭解他執著的喜好。基於這樣的想法，再加上適逢情人節，
竹衣的第一項挑戰就是情人節的巧克力製作。
她要讓他肯定她!
這對她來說，可是有史以來第一大挑戰。解滄笑最擅長的就是製作巧克力，她決定做巧克力
送給他分明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可是相反的，它卻也是最能顯示出她的決心。
看到竹衣聚精會神地翻閱食譜，解滄風掩不住好奇心，走過來問道：「你在幹嘛?」
對於他的問題，竹衣猶豫了一會兒。
解滄風是解滄笑的弟弟，對於自己的哥哥他應該多少會瞭解一點，說不定他可以成為她的絕
佳幫手。
她看了看周圍，確定四下無人後，她悄聲地說：「我想做巧克力送給你哥。」
解滄風聽到這句話的反應是失控地大笑。
「不會吧，你這個廚藝白癡想做巧克力送給廚藝天才。」
「對!」竹衣也不做任何反駁，只是用力一點頭。
她當真的?解滄風甚感好笑，「你暗戀我哥啊?」
竹衣頰上一紅，強作鎮定地說：「對。」
她大膽的承認反讓解滄風笑不出來了。
「你真的喜歡我哥?」他雙眉微蹙，「不太好吧。」
「為什麼？」
「因為……我哥不喜歡女生。」
竹衣聞言嚇了一大跳，「他是同性戀?!」
「不是，他是看不起女生。」
這樣的答案比他是同性戀更帶來強大的震撼力。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看不起女生?」
「你怎麼會這麼驚訝?」解滄風有點困惑地看著她，「你看不出來嗎?他不只看不起女生，只要是資質比他差的，他都一樣看不起。」
她側頭想了下，「是不是因為他的手藝好得連女生都比不上，所以他才看不起女生嗎?」
「應該不是。」解滄風搖搖頭，「我也不太確定原因，只是我覺得，應該跟他前任女朋友有關係。」
「他交過女朋友?」又一個令她感到震撼的事。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解滄風認為她未免太大驚小怪了。「我也有女朋友啊!」
「喔。」竹衣尷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沒想過……」
她沒想到的事太多了。她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瞭解解滄笑。
她只知道他因為父母反對他朝自己的興趣方面發展，而恨著父母，知道他年少的叛逆大都和父母的專制有關，知道他的憤世嫉俗，知道他對她的無情，其他的她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