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秦方鈺
都是台中不好,帶壞他們清純善良的女兒。
他們以為凶悍的目光會讓韓斂仁心生不悅,雖不至於破口大罵也會出聲抗議,可是他卻瞟了她兩眼以示不滿後,臣服在小女兒的威脅下,乖乖的喝清粥配小菜,馴服得像只家貓。燒餅的碎屑掉滿桌面,三明治咬不住掉了下去。
「不要喝得那麼急。」顧慈恩咬著鬆餅配著他垂涎的咖啡,優閒的出聲。
韓斂仁投給她一個小心點的目光,繼續喝粥。
「我拿藥下來給你吃。」話畢,顧慈恩放下用到一半的早點,上樓取藥。
「你們……你和……」
「和我女兒……」
顧氏夫妻目送小女兒離開。他們的相處模式太不對勁,難不成……兩人張口結舌瞪著眼前壯碩的男人。
「難道你……」
「跟我的女兒……」
「吃飯。」韓斂仁拋個深沉的目光給兩人,獨裁的下令。
夫妻倆乖乖的繼續吃的動作,眼睛卻直直的瞪著他。
依老人家看女婿的心態,他的「漢草」不錯,可是那雙眼太凶、太利,那張臉太沉、太悍,而且還佈滿傷口,小女兒會喜歡這種看起來耐用、耐操、耐打的男人嗎?
他們互望一眼,擔心和害怕湧上心頭。若他們兩個真的是一對,那……那件事情會不會讓粗勇的他發飆?
顧宗保清清喉嚨,被老婆尖尖的指甲用力一戳,明白送上門當箭靶的人選只剩下他。
「你……」他輕咳兩聲,「你是我女兒的男朋友嗎?」目光擔憂的瞟了瞟樓梯口,怕女兒突然出現妨礙問話。
「不是。」韓斂仁瞥向神情怪異的夫妻倆,眸中閃過一抹譏諷。
兩人重重的一吁,肩上的壓力頓解,暗自心喜。
他們的歎氣皆落入他的眸中,他不動聲色的等著。
顧慈恩匆匆下樓,命令他喝完粥後吞藥,咬著她的鬆餅時,才發覺雙親失神的模樣,以為他們仍沉浸在爆炸的陰影當中,並沒察覺剛剛一場小小的風暴。
第七章
餐後眾人移至客廳,僕人端上茶水和點心後退下,清茶的淡香飄散在空氣中,令人神清氣爽,三人面前各放置清茗一杯,唯獨韓斂仁仍是一大杯溫開水,他微微挑動劍眉,略有不悅。
顧宗保凝視著女兒和韓斂仁,暗付著:他本來不想對外人提及此事,怎麼知道韓斂仁的態度讓他無法打馬虎眼,他活了大半世紀,居然會畏懼一個年輕人。
他輕歎了一口氣道:「我們顧家是靠收租維生,祖先留下一些微薄的田地……」
韓斂仁利眸閃著淡淡的光芒。顧家的田地若可稱為微薄,台灣恐怕無人敢稱為地主。
「大概是有人打聽到我擁有台北鬧區的一小塊地。我很不解,他們怎麼會知道那塊地是我的,我所有的田產處理事宜全透過信任的人去處理,這些年來,從沒有人為土地的事而找我麻煩。
「大概一個月前,有人透過關係要買那塊地,我再三的拒絕,那塊地是我要給女兒的嫁妝,怎麼可以賣?況且我們又不缺錢花,可是他們一直來煩我、吵我。一個禮拜前,我……的一些產業也受到騷擾,甚至丟炸彈等等的動作都有。說了不賣,還偏偏一再找我們麻煩,我其他的兒女都在國外……」顧宗保乾咳兩聲,沒臉說三個兒女玩瘋了,打十次電話會通一次就算幸運。「只剩下小女兒在台灣,怕他們找她的麻煩才會叫她回家。」
顧宗保摸著頭歎氣,行事低調是顧家的作風,今日曝露在陽光底下,家人的安全不容他冒險。
「其實,我對於究竟是誰透露我們家的事也覺得很困擾,知道那些土地和房產是我們家的人並不多,能夠聯絡得上我的更是屈指可數,可是……他們居然可以找到這裡來,這個……」
「有誰知道?」韓斂仁蹙起眉。
「我的兒女不見得知道,就算是我,若不是有人提醒,我都差點忘了還有那塊地。」顧宗保臉色有些僵硬。
「誰提醒你?」
「我的經理人,朱元清。等等,難道你懷疑他?他跟了我三、四十年,我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不會背叛我!」護友心切的顧宗保面紅耳赤的跳起來,多年的友情不可能因金錢腐敗。「我沒說懷疑,只是單純的問問。」韓斂仁瞥向顧宗保激動的模樣,若沒真憑實據就污朱元清,一定會引起他們的反彈。
「喔!」顧宗保的態度像認錯的小孩坐回原位,頻頻搖頭歎氣。「我考慮清楚了,就賣了吧,只要家人平安就好,我剛剛已經打電話給朱元清,請他帶買家過來。」
「要賣?」韓斂仁目光變得深沉。
「嗯!」顧宗保重重的點頭。
「縱使他們使出這種手段,你也賣?」劍眉驀地一抬,韓斂仁十分訝異顧宗保如此縱容惡勢力的囂張。
「不然能怎麼辦?我們是善良的小老百姓,沒本事跟混混鬥,也沒有本事跟他們抗衡。」王幸亭心不甘情不願的道。
韓斂仁目光一轉,問道:「買家是誰?」
「好像叫什麼……飛鴻建設公司。」
「飛鴻?」幽暗的眸底閃過一絲的魅光,他的唇角咧出笑痕。「他們何時到?」
「下午三點左右。」
韓斂仁立即起身往樓上移動,顧家人用不解的目光追隨他離去的身影。
他不是說要商討解決之道嗎?怎麼還沒開始討論就走了?
「你去哪裡?」顧慈恩三步並作兩步,疑惑的追上前。
「睡覺。」他低沉的答著,腳步不曾停緩。
她傻住,呆呆的望著如豹的身影在眼前消逝。
怎麼會這樣?
顧家三人張口結舌的互望著對方。
這算討論嗎?
☆☆☆
兩輛黑色BMW威風凜凜開進顧家,八個人陸續從車內出來,經由僕人的領路,踏進大門。
朱元清領頭進來,六十多歲的他身著西裝,散發淡淡的書卷氣質,他謙厚的態度和顧宗保相同,一來便愧疚的往顧宗保身旁靠攏,眉宇中顯現出對身後的人心有不滿。
顧宗保依然是標準莊稼人的打扮,憨厚的臉龐儘是沉重和不悅。
「顧老闆。」朱元清恭敬的點頭,照慣例,有客時一律尊稱他為老闆,不容任何人利用他跟顧宗保的交情,做出不當的要求。
他的身後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子,輪廓跟朱元清有三分相似,少了淡然和真誠,卻多了世儈和俗氣,瘦長的身形與朱元清一樣,臉上掛著一抹笑。
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胖男子,掛著傲慢得意的表情跟著走了進來。
只要是他黃天霸想要的東西,無不手到擒來,沒人敢對他說聲「不」字,敢說不的人,下場就跟顧老頭一樣自找苦吃。
他們飛鴻建設公司有個包準賺大錢的案子想執行,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找不到適合的地,經過一番尋覓,在鬧區發現一塊方正且地理風水極佳的大空地。
幾經打聽之下,尋不到所有人,後來得到線報才找到朱元清,多次交談下依然沒有結果,再好的條件,再高的價碼,朱元清總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帶過,不賣。
不賣!哼!他黃天霸想要的東西,誰有膽子說不賣!
黃天霸身旁跟著一個身材火辣,二十歲左右的小妹妹,上衣短而薄,露出大半傲人的胸部,她嬌柔的倚在他的身旁,讓人一看就覺得是老牛吃嫩草。
接著精明能幹的女秘書尾隨於後,驕傲的模樣就像孔雀,最後是三個身材高大壯碩的肌肉男。
朱元清眸中有愧的道:「顧老闆,我……」
「別說了,我明白。」
顧宗保與朱元清是多年的好友,豈會看不出他的難處,想必朱元清也是無計可施,才會被逼至這個田地,責任心過重的朱元清肯定內疚過頭,他也不忍心再責備他。
「顧伯伯。」朱遠山笑吟吟的開口,「讓我來為你們介紹,他是飛鴻建設的黃天霸。黃老闆,這位是那塊地的所有人,顧宗保,顧老闆。」
老闆級的人互望對方,對彼此有所不滿,生硬的點頭,臉上皆掛著不悅的神色。
唯有朱遠山笑得開懷,親切的招呼客人入座並命令僕人們奉茶,冷凝的氣息充斥著全場。
「顧伯伯。」朱遠山笑著道:「以前的不開心過去就算了,現在大家在談買賣,和氣方能生財不是嗎?」他眼尖的瞧見剛從廚房走出來的顧家母女,笑意更加迷人的喊道:「顧伯母、慈恩,你們也在呀!」
顧家母女僅是用冷冷的目光瞥向那群豺狼虎豹,不動聲色。
「廢話少說,開價多少?」黃天霸一副囂張傲慢、氣勢凌人的模樣,好似將顧家人踩在腳底,視為無物。
顧宗保強忍著屈辱,滿臉通紅忿忿的吼道:「一百億!你出得起嗎?」
黃天霸聞言,陰險的邪笑道:「一百億?你想有可能嗎?做人要有點分寸,惹了我……可是對你的家人很不利喔!俗話說的好,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出門在外,總是會碰上不如意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