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秦方鈺
他垂首喝粥,不置一詞。
她用剪刀剪去繃帶的尾端,打上結,繼續下一個傷口。
越處理她心裡越不開心,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愁緒,喃喃的念著,「真是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總共有九道刀傷,外加一個彈孔!那些王八蛋,怎麼……砍那麼多……」
她在哭嗎?他停下喝粥的動作,狐疑的瞅著她微微顫抖的身子,幽深的眸中閃動著訝異。她的話讓他感到啼笑皆非,對方要取他的性命,根本不管用何種方法,還是砍他幾刀。
無來由的,她的關心像一道暖流沁入他的心窩。
「下次再讓我碰到那些該死的王八蛋!我也要砍上七、八刀,讓他們知道痛不痛,簡直……」
「你……」
「還不趕快吃!」她怒喝著他,臉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她不想讓他瞧見她淚眼迷濛的模樣,太丟臉了!
顧慈恩偷偷的拭去淚水,殊不知拭淚的動作已落在男人的眼底,溫暖他冷硬多年的心。
就是她了!他幽深的眸中閃著一抹異樣的光澤,在心底打下主意。
等了那麼久,他終於等到她了!
過了好半晌,她用面紙輕柔的擦拭著他臉上的血跡,秀眉不悅的微微揚起,有些惱怒的命令道:「從今以後再也不准受傷,懂嗎?」
他沉思幾秒,瞅著她的眼,認真的態度近乎怪異,「好!」
嗯,很聽話。她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努力處理傷口,「收工」後她抬起頭來,正巧迎上他凝視她的灼熱目光,她微微一愣,不解他的目光為何如此的幽深……
☆☆☆
八點,鬧鐘準時的響起。
顧慈恩打著呵欠下了床,洗了個澡提提神。
打理好自己之後,她輕手輕腳的進客房,一看見男人的睡姿,秀眉不悅的揚起。
他竟敢踢被?
那麼大了連睡覺都不安分,浴袍被他扔到床底,被子一半在地下,一半蓋住他身上的重要部位。
幸好他赤裸的身體包著許多繃帶,不然她不就像偷窺男人的變態狂?
她輕輕的將被子從他身下拉起,重新蓋好,正準備離去時,突然感覺不對勁。
剛剛不小心碰著他的手臂,溫度好像太熱了。
難道……不祥之兆浮上她的心頭。
顧慈恩連忙看著他的臉,瞧見他青黑的臉才想起,就算他發高燒,再紅的色澤也無法從那張臉上顯示出來。
她的小手摸著他的額頭,小心的避開他的傷,隨後她從醫藥箱拿出體溫計塞進他的嘴巴。
天呀!快四十度了!
她火速的衝進廚房,找出白飯、鮮魚和蔬菜,動作迅速的料理著。
二十分鐘不到,新鮮的魚粥被端進客房,爐子上小火在燉著雞湯。
顧慈恩將粥放在床邊,紅唇抿緊,怒瞪著他踢被子的惡習,再次將被子蓋好,用力拍著他肩膀沒傷口的地方。
「嗯……」
「起來!」顧慈恩毫不客氣的叫著。這男人簡直像個不聽話的小孩。
「不要……」他打了個呵欠,不願從舒服的夢中醒來。
「再不起來,你給我試試看!」她以指尖用力的捏他,他痛苦的睜開青腫的眼,無辜的望著她。
「起床喝粥、吃藥,要睡再睡。」她硬扶著他坐起。
他耍賴的低叫著,「我不想吃。」
「有膽你再說一次!」她像母老虎吼著他,雙手擦腰,「該死的,長這麼大了還會踢被子,你幾歲了,先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受傷,抵抗力變弱,病毒容易入侵,還敢踢被子?你看看,現在發燒了吧!」
迷惑的眼中閃著不解,他抬手摸著自己發燙的額頭才恍然大悟,望著她氣呼呼的臉蛋,眸光轉柔。
她端著熱粥,輕吹著氣讓熱粥涼些。「張嘴!」
「呃……」
她乘機將吹涼的粥塞進他口中,他驚訝的愣住,她凶凶的瞪著他,他順從的吞下去,她繼續吹粥,一口口餵他,邊念著。
「真受不了你,長那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要不是感冒藥傷胃,我犯得著在上班前還趕著替你煮粥嗎?我這麼辛苦到底是為誰忙?」
「你煮的粥?」他沒來由的感到心喜,口中的食物更美味。
「不是我是誰?難喝也得喝光,空腹吃藥很傷身體。」
「我自己來,你不是要上班嗎?」他虛弱的伸出手,想接過她的工作。
「啊!」經他一提醒,她趕緊望著牆上的鐘,顯示九點整,她頹然的道:「算了,不去了。你知道嗎?我那個老闆是個該死的小氣鬼。老以景氣不好當藉口,指使我們這些小員工做東做西,每天都要加班到七點,一個月起碼有四、五天要耗到半夜才能回家,沒有加班費,沒有津貼,三不五時給他罵著玩。吃人的頭路真辛苦!」
「不去,行嗎?」
「遲到的話全勤獎金就泡湯了,與其過去給老闆虐待,還是留在家裡好好休息,我已經被他虐待三個月了,我想還是另外找份工作,這次我要找個周休二日,朝九晚五的工作,堅決拒絕加班,以及不合理的要求。」她嘮嘮叨叨的念著,喂完一碗粥,她看著他,「再吃一碗。」
他搖頭。
她拿起雞精打開,他皺眉表示不喜歡的道:「難喝!」
「難喝也得喝!營養呀!大少爺!」
雞精塞在他的唇邊,他歎氣的仰首喝下去,她取來溫水和感冒藥包,他也乖乖的吞下去。
扶他躺好,被上蓋子,她嚴重的警告他,「好好的睡,不許再踢被子,不然我一腳踹你出門。」
他點頭,困極的合上眼。
她返回樓上換上舒服的便服,往廚房移動,將爐火關到最小,正準備再次巡「病房」,家裡的大門突然被打開,是鐘點女傭來打掃,她連忙奔過去。
「今天起放你一個禮拜的假,回去吧。」她想趕緊打發她離開,未嫁的閨女房裡藏了個男人,傳出去還得了。
「可是,老爺和夫人說——」
「他們說什麼我不管,這裡我最大。」
「可是——」
「這幾天我會待在家裡,我自己有手有腳!」
「但是——」
「這幾天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想有人打擾,明白嗎?」
砰的一聲,門上了鎖,一頭霧水的女傭只好轉身離開。
顧慈恩走向客房,再次巡視她的「病人」。
這傢伙簡直想氣死她,又踢被子!
她氣呼呼的再次替他蓋好被子,不放心的瞅著他,放棄補眠的念頭,從樓上取下一本書,進客房後,打開床頭的小燈,半躺在床邊的空位,避開他的身子,安靜的閱讀。
閱讀當中,她又分神替他蓋了幾次被子,吃藥的時間一到,她服侍他進食吞藥後,他又迷迷糊糊的睡著。
替他量了量體溫,發現溫度仍沒有降下來,她微皺著秀眉,思索著,隨即取來一條棉被替他加上,自己順便窩在被子和被子之間,壓住他踢被的舉動,順便替他溫被。
據說,這種方法可以讓患者退燒,不過,她累得不想去思索真假,累積的疲倦讓她在被子和他溫熱的氣息中,彎著身子睡死了。
☆☆☆
很舒服!
顧慈恩彎著背,眷戀的貼著熱源,唇畔逸出歎息,烏黑的秀髮披散在枕間,形成一幅溫馨甜美的畫面。
嗯,溫暖的被子,慵懶的神志,溫熱的臂彎……溫熱的臂彎?
清眸倏然睜大,她嚇得不停喘息,錯愕的瞪著身上的棉被,眸中閃動著困惑。
好像怪怪的,她怎麼會睡在客房?
她的眼睛轉動著,突然感覺身旁有個溫熱物體,臉龐浮上困惑,轉頭一看,愕然發現自己攀附在熱源的上方。
翻開的被子像證人控訴她撲在病人的身上,過分的吸取病人的體溫。
她竟光明正大的占男人的便宜!
驚喘連連,她不敢置信的瞪著她親手綁上的白色繃帶。
這個男人身受重傷,幾乎體無完膚,她竟然不客氣的壓在他的身上,還罪大惡極的呼呼大睡!
雪白小手摀住欲尖叫的小嘴,她的目光往上移動,不停向上天祈求,希望他不會發現自己被佔盡便宜。
誰知,怯怯的眼對上一雙高深莫測的眼,當場被逮個正著的尷尬讓她的小臉倏地轉紅,掙扎起身的結果是咚的一聲滾下床。
「嘿!嘿!」
她像做錯事的小學生站起來,一副被老師捉到的心虛樣。
「其實我……」顧慈恩尷尬的嚥了口口水。
該怎麼解釋比較恰當?
他好整以暇等著她說明。
「那個……這個……」
他不說話,只是瞬也不瞬的瞧著她。
「其實我只是……」她慌亂地搔弄髮絲,不知如何解釋這場混亂。「我不是存心……存心佔你便宜的……」
「不是存心,難道是故意?」他的語氣咄咄逼人,魁梧的身子半坐起來,臉色冷凝的望著她。
她羞澀的抬起頭,他神情不悅的模樣看入眼底,讓她解釋得結結巴巴。
「你不要生氣,我們之間……是清清白白的……我們之間什麼事情都沒有……只是同睡一張床上,真的,我可以保證,真的沒有……」